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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88章

夏鬱“……”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稱呼,但此時被特意點出,還是讓他感到了一陣無聲的窒息。

父親這個身份,是壓在他頭上的一座山,也是夏遠航一直緊捏在手的利劍。

“爸。”他還是叫了。

夏遠航仍背著手,他穿了身黑色的中山裝,頭發往後梳,臉上深深的法令紋和微微下壓的唇角讓他看起來不怒而威,嚴厲又不好接近“之前看到我怎麼不過來找我?”

夏鬱微垂眼眸“你在工作。”

“我不工作的時候也沒見你過來問一聲!”

夏遠航胸膛起伏了一下,“我不找你你是不是也不會來找我?!”

夏鬱低著頭,沒有吭聲。

他想,父親之前一直沒找他大概是在積攢怒火,現在攢不住了,所以才特地過來找他。

夏遠航怒視著他,冷笑了聲“我就知道!你現在翅膀硬了連家都不回了,我們的話你都不聽了,你媽給你打電話你還那種口氣,怎麼,我們欠你了?還要看你臉色求著你才行?”

夏鬱表情不變“爸,聲音小點,被聽到不好。”

“你以為我想在這說你啊?!”

夏遠航深吸了口氣,“我叫你你會過來?電話掛那麼利落,在學校看見我也當沒看見,我看你現在脾氣是真的大得不得了了!”

“爸,你有話直說吧。”

夏鬱抬起頭,聲音很輕地說,“你忙,我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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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臉和脖子同時脹紅,眼睛也瞪了起來,像是恨不得生吃了他一般。

如果不是遠處有人,動靜太大會被發現,他想,一巴掌估計是少不了了。

夏遠航心頭怒火熊熊,他強行克制情緒,震驚又憤怒地瞪著夏鬱“你這是在嫌我煩?!”

夏鬱聲音平靜道“我隻是覺得現在的場合不適合多談。”

說完不等父親開口,他又語速很快地說道,“爸,如果你是過來找我說男朋友的事情,那我的回答是不我和他不是在演戲,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你說什麼我也不會跟他分手,我是同性戀,一直都是。如果你要說回家的事情,上次電話裡你也聽見了,我認為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我們都各退一步,誰也別提戀愛和結婚的事,那事情就算過去,我們還跟以前一樣過,否則你再怎麼說我我也不會回去。如果你是氣不過我的態度,那我跟你道歉,對不起,但我不會聽你的,我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想做的,我不想改變。”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爸,你還有什麼別的要說的嗎?”

看著眼前的兒子,夏遠航隻覺得後腦勺被狠狠敲了一棍子,震驚的同時心裡的火也越燒越旺。

他氣得倒退兩步,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額頭暴起青筋,太陽穴也突突跳著,眼睛比剛才瞪得還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居然用這種態度跟自己說話!

可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兒子!

就是那個曾經他一發火就一聲都不敢吭的兒子!

身為父親的權威和尊嚴受到挑釁,夏遠航咬著牙,幾乎是用盡所有的理智才克制住了揚手的衝動。

他不停地做著深呼吸,但依舊緩解不了胸口發悶腦子發脹的感覺,他想和以往一樣地叱責和教訓夏鬱,卻又顧著遠處的人,隻能強行憋下這股堵在心口的怒氣。

這股氣憋得他難受,憋得他胸腔都像是要炸開。

他抬起手指著夏鬱,嘴唇顫抖,眼睛裡像是要噴出火來“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爹嗎?!”

他往前一步,手指用力點上夏鬱肩膀,“我才說了你兩句你就一堆連珠炮砸過來了,我把你養這麼大我還說不得你了?我看你不光嫌我煩,你現在是恨不得我趕緊去死了吧?嫌我這個老東西礙你事了是吧?恨不得我趕緊蹬腿吧?!”

“沒有,我隻是覺得這樣可以減少無意義的對話。”

夏鬱眼眸微垂,聲音裡沒什麼波瀾,“每次都是很簡單的事情,你問我答沒兩句就能結束,可你總是要先發一通火,罵我很久,恨不得把我罵到哭出來跪著聽你講話。”

“我覺得挺浪費時間的,也沒有必要。”

“而且你肝不好,就是因為一直上火生氣,但很多時候其實都是小事,是你一直說一直說,硬是把自己說得上火。”

“現在也一樣,我隻是希望你能有事說事,畢竟這個場合不方便,也不適合多聊,結果你已經氣得說出我想要你去死的這種話了,可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夏鬱輕輕拂開那戳在自己肩頭的手指,聲音很輕地道“爸,我希望你可以冷靜一點,發火真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很傷身。”

夏遠航說不出話,隻盯著自己的兒子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

夏鬱一開始還看著他,靜靜地等他開口,但很快就察覺出了不對,因為父親一副喘不上來氣的樣子,一隻手還捂住了頭,臉也死死皺起,看起來非常痛苦。

夏鬱蹙起眉,趕緊伸手扶他“爸?”

手才剛搭上去,父親便猛地往後倒去!

“爸!”夏鬱嚇了一跳,趕緊用力拉住他。

但一時拉不住,隻能調整姿勢抱住父親的上半身,順著他往下倒的力跪在地上。

他讓父親靠在懷裡,然後立刻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當天下午,夏母和嫂子就趕到了醫院。

一看她們就是匆忙趕來的,兩個人腳上都還穿著居家拖鞋。

“怎麼回事啊?”

夏母看著床上插著各種管子,腦袋上還包著厚厚紗布的丈夫,神情焦急又無措,“你爸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腦出血啊?他沒吃降壓藥嗎?我讓他帶了啊!我天天提醒他吃的呀!是不是你惹他生氣了?啊?是不是你又跟他吵架了?”

夏鬱垂著眼,嗯了聲。

“你還‘嗯’!”

夏母瞪大眼,氣得在夏鬱背上狠狠拍了兩下,又不敢大聲說話,隻能恨恨地用氣聲道,“你不知道你爸身體不好啊?我讓你不要跟他鬧不要跟他鬧你看看現在!腦出血了!你現在高興了?!”

夏鬱垂著頭,聲音很低地說“我沒高興。”

“你還說!”

夏鬱閉上嘴,沒有再吭聲。

他抿著唇,起身把病床旁的位置讓給了母親,然後站到床尾,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把父親氣出了腦出血。

三亞的時候吵得那麼激烈,父親聲音大得像是要把房頂掀了都一點沒事,這次居然隻是聽他說了幾句,就氣到血壓飆升,腦血管破裂,直接倒了下去。

好在送醫及時,做手術也及時,醫生說不是很嚴重,至於會不會有後遺症,還得等他醒了再看。

想到這,夏鬱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明知道他身體不好。

明知道不見面最好。

明知道不該跟他吵。

可是……

可是……

一隻手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夏鬱側頭“嫂子。”

趙珮潆衝他點點頭“你也不是故意的,別太自責。”

夏鬱胸口悶得慌,他此刻無比彷徨,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

醫生說父親這次情況還好,不是特別兇險,但絕不能有下次了,說一定要讓他平心靜氣,讓他別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可難的就是這平心靜氣。

夏鬱覺得父親隻要看到自己,情緒就無法平靜,除非……

他低頭認錯,聽父親的話不再做同性戀,去跟女生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子,做一個“正常”的人。

可這些他又絕對做不到。

這裡面無論哪一項,都能讓他瘋掉。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他拿出看了眼。

周鼎老師找你聊完了?

夏鬱嗯,聊完了。

周鼎現在在自由活動?

夏鬱沒,我在跟老師討論文化節的事情,我得畫幾幅作品出來,接下來還有的忙。

周鼎好吧,我到上海了,剛放好東西,準備去訓練場看看。明天就開始集訓,訓練的時候沒法帶手機,所以我訓練開始前後都會發消息告訴你。

夏鬱好,知道了。

“你在和誰發消息?”

夏鬱抬頭看著母親,把手機收回口袋“媽,我跟你說下爸的具體情況吧。”

之後幾天,隻要一談到周鼎,夏鬱就會轉移話題。

他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能搪塞就搪塞,不能搪塞就找借口下樓買東西,即使母親求他說謊騙騙父親,他也還是沒有點頭。

這幾天父親也一直沒有徹底清醒。

他是手術後第三天睜眼的,有了意識,但每次都昏昏沉沉,醒來沒多久就又睡了。

他每一次醒,夏鬱都會躲到門外。

次數多了,就幹脆一直坐在了門外,除非母親叫他,他才會進去。

“要不你先回學校吧,這裡有我和你媽就行。”趙珮潆端了杯芝麻糊遞給夏鬱。

夏鬱接過,搖了搖頭“我要不在這守著,他又得不高興,說我態度不好,說我眼裡沒他。”

趙珮潆笑了笑“你還真是了解他。”

夏鬱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麼。

“頭發該剪了。”

夏鬱抬手摸了摸發尾,看了眼道“我下午去。”

話音剛落,夏母就從病房裡走了出來,不停衝夏鬱招手“快快快,你爸醒了,他說要見你。”

“見我?”

夏鬱愣了愣,“他……情緒還穩定嗎?”

“我看了那個儀器,應該是穩定的。”

夏母直接抓住他的胳膊往裡拉,“快點快點,不抓緊時間你爸又要睡了。”

夏鬱被母親拉得踉跄著走進病房,一抬頭,就跟病床上躺著的父親對上了視線。

父親頭上仍包著紗布,整個人肉眼可見得瘦了一大圈,臉上的皮膚更皺了,眼睛也一點沒了力氣,虛弱又蒼老,看起來像七八十歲。

夏鬱走到病床邊“爸。”

病床上的男人衝他緩緩眨了下眼睛,蒼白的嘴唇也動了動。

夏鬱會意,俯身貼耳。

“我給你兩個選擇。”

耳邊的聲音非常低,用的是氣聲,語氣也淡淡的,不帶喜怒。

可就這麼短短幾個字,卻讓夏鬱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他問“哪兩個選擇?”

“正常人,同性戀,你,你選一個。”

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攥緊,夏鬱一言不發。

“前者,我們就還跟以前一樣。後者,你就別……別再來見我,大家,眼不見心不煩,我也一分錢,不會留給你。”

夏遠航吸了口氣,費力道,“你自己選,選後者,我立馬叫律師過來,做遺囑見證。”

說完,夏遠航閉上了眼睛“去吧,自己想,我給你三天。叫你母親過來,我餓了。”

夏母就在旁邊,聞言立刻拿出了一直溫著的魚湯。

夏鬱站直了身,沉默地看著父親。

他想說點什麼,可看著父親頭上厚厚的紗布和滿臉的病容,又什麼都不敢說,生怕父親又進手術室。

他憋悶極了,胸口悶,腦子也悶。

幾次張嘴,又幾次閉上,最後他轉過身,離開了病房。

這次他沒有繼續在外面坐著,而是去醫院對面買了包煙,然後站在醫院吸煙區的牆角一根又一根地抽著。

他一邊抽,一邊做著深呼吸,希望煙可以把胸口的濁氣一塊帶出去。

然而越吸,胸口越悶,越不舒服,到最後他幹脆把剩下的煙全部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坐在花壇邊仰起頭,閉上眼睛。

這裡都是來吸煙的人,每個人都有著每個人的愁悶,還有一個中年男人一邊哭一邊抽。

情緒是會傳染的,本來隻有他一個在哭,後來一聲接著一聲的,夏鬱聽到了好幾個抽泣聲。

“我爸肺癌,兄弟你呢?你家誰生病了?”

“我兒子燒傷,全身皮都沒了。”

“我媽車禍,唉,沒錢啊。”

一個男人抹了把眼淚,看向坐在花壇上的夏鬱“小兄弟,你呢?”

夏鬱沒有立刻回答。

他怔怔地想,失去自我和失去爸媽,到底哪個更嚴重呢?他是不是也該哭一哭呢?

“嘿,小兄弟?”

夏鬱抬起頭“我爸腦出血。”

“癱了啊?”

夏鬱“沒有。”

“那還好的,你別怕,出院了好好養養,能活好多年呢。”

夏鬱嗯了聲“謝謝。”

說完,他步伐沉重地回到了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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