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2章
「何小姐……女戶辦下之後，我們戶部也會通知千歲爺。
「這件事可瞞不住！」
我點了點頭：「立女戶，需要多久？我想盡快一些！」
趕在我和涼王婚事定下之前。
我不嫁慕翡。
也不會再嫁給任何人！
「最快也要三天之後……」
我輕輕舒了一口氣。
慕翡迎娶郡主進門那天。
正好，也是我立下女戶之日！
等我從戶部回到千歲府，天色已擦黑。
滿院伺候的小太監大氣不敢喘！
「何小姐你去哪了？
「掌印等了你一天了！」
回到廂房。
慕翡從陰影中慢慢走出，身上紅色飛魚服，像是凝固的血，陰惻逼人。
「嫋嫋，聽說今日你去了戶部？」
「去做什麼？」他每一個字說得很冷淡，卻讓人莫名膽寒發顫。
我強裝鎮定，平靜道：
「阿兄，不是想讓我嫁給涼王做側妃嗎？
「等雲兮郡主進門，千歲府就不是我的家了。我提前去戶部詢問，能不能將自己的戶籍遷出去，也好給郡主騰出位置。」
最後一字尾音落下。
慕翡俯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很兇地吻上我的嘴唇。
唇間滾燙。
舌根發麻。
他將我禁錮在他堅硬的懷中，密密麻麻的吻落下。
「阿兄，這麼對我，雲兮郡主知道嗎？」
我喘息掙扎著，一雙眼眸，譏诮地望向他。
「阿兄，不是口口聲聲說我隻是你的妹妹？
「你不能娶我，卻能和我做盡最親密的事？」
「阿兄珍惜一點……」我氣息不勻，「等嫁給涼王後，你就沒有機會來找我了！」
落在我下巴上的手指不斷用氣。
「不許說了！
「一個字都不許說了！」
慕翡摩挲著我下巴上，被他捏紅的地方。
他深深吸氣，眼尾紅得厲害。
「嫋嫋，你是知道，怎麼讓我動怒！
「這裡沒有外人在，誰準你叫我阿兄！
「我是你夫君……」
慕翡怒氣慢慢消散，他溫柔地將我抱入懷裡。
一雙漆眸，卻陰鸷又嗜血。
「答應雲兮郡主隻是權宜之計。」
「你是我的！嫋嫋你為什麼不信我？」他語氣上揚，異常的冰冷。
「我絕不可能讓你嫁給別人，更別說是殘暴的涼王！」
8
我的心髒，像被人攥緊，泛著窒息的痛。
忍了好久的眼淚，差點落下。
他到底哪句真話，哪句是假話？
慕翡有太多張面孔。
我分不清楚！
給我一點甜意後，再狠狠給我鮮血淋漓的一刀。
不過，我已經不在乎了。
三日之後，我立下女戶，此生都不會嫁誰！
慕翡低下頭，緊緊貼著我。
「又哭了。
「嫋嫋是水做的，眼淚怎麼流不完？
「今晚，我讓你盡興滿意好不好？」
慕翡一向冷淡的語氣，難得露出一絲討好。
「不用了！
「阿兄早點休息，養好精神，娶郡主……」
慕翡的眸光一暗，唇邊笑意弧度微涼凜冽。
「嫋嫋又醋了。
「這麼多年，我身邊隻有誰，你不是不清楚。
「哪怕是國色天香的貴妃娘娘，我也沒多看一眼。我娶誰，都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慕翡沉腰，打橫將我抱起。
不給我再拒絕的機會，床上的紗帳被他拂落。
……
醒來後，我揉著酸軟的腰肢。
還剩下兩日。
兩日之後，他迎娶郡主，我立女戶。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慕翡沒有去朝堂，陪著我一起用早膳。
「阿兄還有別的事情？」
聽我不肯再叫他阿翡，慕翡眸光幽暗，身上的氣息也沉了沉。
他貼近我的耳邊：「昨晚，我那麼賣力，還沒得到你的原諒呢？」
「我家嫋嫋是大醋缸嗎？」
想到昨晚，我臉頰發燙。
眸光不自覺，從他修長指尖劃過。
慕翡噙著壞笑，用手指蹭去我唇邊的飯粒。
「珍寶閣來了一批新的珠寶首飾。
「我陪你去挑一挑，但凡是嫋嫋看中的，都給你買下來。」
心口一空，又失笑起來。
每次他哄我，總是會送上一批珍寶，從不問清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不過，這樣也好。
從慕翡那多得些珍寶，賣了換錢，我自立女戶後，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見到穿著繡飛魚錦袍的慕翡後。
珍寶閣的掌櫃，堆滿了笑臉。
「千歲爺大人，何小姐，這些都是珍寶閣中最昂貴的步搖镯子，你們慢慢挑選。」
旁邊也有貴女竊竊私語：「九千歲真寵他的義妹！」
「嫋嫋喜歡哪個？還是都買下來？」慕翡坐在我的身邊，慢條斯理問。
我眸光從面前的珍寶上，移到了旁邊櫃子中的鳳冠上。
鳳冠上用點翠做裝飾，布滿大大小小的珍珠。
「我要它！」
慕翡抬起眼梢，淡淡看了一眼，對我笑得涼薄。
「阿兄能送你珍寶閣任何東西，唯獨它不行。
「這頂鳳冠已經被人定下了。」
我攥了一下放在裙裾上的手指。
有時候恨自己為什麼那麼明白……
這頂鳳冠，他早已買下給了雲兮郡主。
心裡有那麼一絲不甘。
昨晚他一遍遍吻我，和平時的冷漠完全不同，細致又溫柔。
像是世間最好的情郎。
慕翡與我十指相扣，把我的掌心，貼在他滾燙，急劇跳動的心口。
他沙啞嘶啞，一滴汗珠，劃過眼下妖冶淚痣：「嫋嫋你聽，它為你跳得多快！」
「我隻想要那頂鳳冠！」
我執拗地望向慕翡冷淡漆黑的雙眸。
他輕嗤一聲笑了。
「嫋嫋，你這是在逼本座？」
「本座是你兄長，嫋嫋忘了嗎？」他眼底沒有笑意，「你喜歡鳳冠，也該由你的未來夫君買給你。」
「嫋嫋不要逾越了！」
慕翡眼底薄情的冷意刺痛了我。
他在外面說得很清楚。
他隻是我名義上的兄長，永遠也不會娶我，給我名分。
忽然，我覺得自己在自討沒趣！
9
明日是他婚事。
我卻還想，再爭取什麼……
珍寶閣的掌櫃小心翼翼道：
「何小姐你看，這頂頭面，同樣精美絕倫，一點也不比鳳冠差。」
不一樣的。
八年的感情，也換不來一頂鳳冠。
我還有多少個八年可以等他？
我慢慢松開裙裾上緊握的手指。
看了掌心中的瘀青，也似感覺不到疼痛。
「不要了。」我再也坐不下去。
「這裡沒有我喜歡的首飾。
「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慕翡壓著眉，向珍寶閣掌櫃吩咐：
「本座妹妹隻是鬧脾氣，這些首飾都要了，送去千歲府。」
熱鬧的大街上。
忽然一輛馬車失控，朝著我的方向筆直地撞了過來。
「郡主小心！」
在我身後是雲兮郡主的馬車。
還真是巧！
發狂的馬撞來的那一刻，我看見慕翡臉色泛青，滿身煞氣地朝著這邊衝來。
他護住了喬雲兮。
馬蹄踩上手腕真的很痛。
我茫然朝著慕翡的方向看，眼淚大顆地落了下來。
他高挑的身形攔在喬雲兮前面。
雙手摁住她纖弱顫抖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地護在懷裡。
東廠的小太監很快趕來。
一邊鉗制住瘋馬，一邊將我從馬蹄下扶了起來。
右手沒有了知覺。
隻有劇痛。
嫣紅的血珠順著指尖滴落。
喬雲兮沒有受傷，隻受了驚嚇，伏在慕翡的懷裡柔弱哭泣。
「幸好，掌印大人來了。」
慕翡抬手，順著她的後背撫下，一下接著一下，無比地耐心溫柔。
「郡主莫怕，這件事本座會派人調查清楚。
「讓你受驚了……」
慕翡想要起身，喬雲兮整個人倒入他的懷中，抱住他飛魚服下精瘦的腰身。
「掌印大人，不走好不好？我還是害怕！」
小太監找來布帶，簡單給我包扎了手腕。
「何小姐這隻手，要趕緊醫治，不要留下遺症，往後影響提筆寫字。」
就連慕翡身邊的小太監，也看得出我傷得很重。
右手很可能就廢了。
有人走到慕翡身邊，小聲說了什麼。
慕翡才移開眸光，朝我看來。
他看了一眼我包扎起來的手腕，皺了下眉心。
「掌印，何小姐被馬踏傷了手腕。」
慕翡語調聽不出情緒：「送她去醫治。」
「掌印不去看一眼？」
喬雲兮抱著慕翡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掌印大人，待會再去陪她。」
她輕輕咬唇：「我害怕還有人縱馬傷我，有你在，我才安心。」
慕翡垂著眼眸，看不到表情：「郡主是本座未過門的妻子，本座自然會守在你的身邊。」
他揮了揮手：「你們把嫋嫋送去醫治，本座先送郡主回宮。」
慕翡抱著臉色蒼白的喬雲兮登上馬車，將我留在原地。
10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臉上，涼意一直傳入心底。
我分不清，到底是心更痛，還是手腕更痛。
發過誓，一輩子會陪在我身邊的人。
輕易就把我丟下了。
醫館裡，接骨之後，我拿了幾副療傷的藥材。
耳邊回蕩著大夫的話：
「小姐傷得極重，差一點手腕上的骨頭都要被踩碎了。
「沒有人陪你一起嗎？」
大夫看了一眼我身邊司禮監裡的小太監，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同情。
想到慕翡沒有回頭，抱著喬雲兮遠去的背影。
我笑容又苦又淡：「沒有……就隻有我一人。」
往後，都隻有我一個人。
不能再依賴誰了。
大夫囑咐我要按時服藥，按時換藥，不然這隻手再也不能提起重物。
離開醫館後，我又去了戶部。
接待我的還是那位小官。
「何小姐又來了？」
我問：「女戶的戶籍，明日能辦下來嗎？」
多一天，我也不願等了。
他翻著書冊，一臉為難：「何小姐，來立女戶的人實在太多，可能還需再等幾日。」
我想也不想，用能動的左手，解開腰間的玉佩遞了過去。
「勞煩大人加急一些。」
他接過玉佩看了一眼：「這玉佩好眼熟，像是在哪也見過。」
這個玉佩，本是慕翡娶我那日，送我的聘禮，是一對的。
一枚在他那兒。
還有一枚寸步不離掛在我的腰間。
八年時間，再苦再難，我都沒想過當掉這塊玉佩。
可眼下……
我不要了。
他將那枚玉佩收入懷中：「下官會想想辦法，盡快為何小姐立上女戶。」
11
慕翡迎娶郡主那天。
他派了身邊的太監，護送我去偏遠的莊子。
莊子打掃得幹淨，布置得清雅，和千歲府相似。
我心口重重地跳了跳，一陣天暈地轉，難以喘息。
他難道是想，將我一輩子藏在莊子裡？
抽出空闲就來陪一陪我！
一股涼意從後背直衝頭頂，我渾身發顫。
到了晚上，我趁著小太監們看守不嚴，在夜色中摸索，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回了千歲府。
今夜，亦是爹爹和娘親的忌日。
他們的靈位，放在千歲府。
每年這一日，慕翡有再忙的事，也會推脫掉，陪我一起給爹娘磕頭。
握著佛香的慕翡，一臉的肅穆。
「何叔，何嬸，在天之靈，可以安息。
「我慕翡，會傾其所有，照顧好嫋嫋。」
他食言了！
分神間，掉落的香灰燙在手指，似乎爹娘也在心疼我認人不清。
我忍著眼淚，對著靈位磕頭跪拜。
「往後，慕翡不會來看你們了。
「我會帶你們離開千歲府，我會有自己的家。」
離開千歲府前。
我神使鬼差，又去看了一眼自己住過的院子。
我喜歡梅花。
慕翡讓人在院子中種滿了綠梅。
梅花未開，上面掛滿了刺痛眼眸的紅綢緞。
直到房間裡傳來女子的嗚咽嬌吟。
「掌印大人……
「兮兒想要更多的疼愛！」
又歡喜，又痛楚。
我雙眸滾燙。
渾身止不住地戰慄。
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在震蕩，咔咔作響地痛。
他們在我曾經睡過的床榻上……
12
我踏出千歲府。
冰冷的雨珠砸了下來。
我像是感覺不到，如一個被挖空了心的木偶往回走。
去哪？
天大地大，八年時光，我和慕翡相依為命。
我沒有家，沒有親人……什麼都沒有了！
也許是監視我的小太監通知了他。
慕翡穿著凌亂的吉服，赤著腳就追了出來。
他沒有打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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