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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2章

家門口被人潑了紅漆,丟滿了堆疊的S老鼠。

我出去回應,被人潑了硫酸,整張臉毀容。

爸媽為了給我整容,退休後還要去工地當小工。

工地老板得知我的身份後,竟然故意制造事故,害爸爸摔斷了腿。

最後我實在不忍心繼續拖累爸媽,才選擇了臥軌自S。

而我S後,靈魂竟然跟著舅媽來到了表妹的墓地前。

她一邊揮灑著紙幣,一邊笑得暢快:

「女兒,媽替你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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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S人才永遠不會翻身!」

而我也才知道,上一世那些災難背後,都是舅媽在推波助瀾。

淚水打湿枕巾,我從夢魘中醒來。

望向窗外清冷的月光,手心一片冰涼。

難道我重活一世,依舊改變不了命運的走向嗎?

可難道非要我在那種情況下,無動於衷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嗎?

我捫心自問,作為醫生的天職,我做不到。

事件,很快到了開庭的那天。

7

法庭上,舅媽捶胸頓足,表現得悲痛萬分。

渾然沒有當天在醫院的癲狂和冷漠。

「我可憐的外孫啊!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媽媽就這麼走了!」

「我可憐的女兒啊!現在還躺在醫院生S不明!」

面對我方律師列舉的條條樁樁,她完全矢口否認。

關於醫院醫生護士提供的證詞,她破口大罵:

「這醫院都是她的人!他們都是一伙的,不能信!就是陳安檸害S了我的外孫!」

「我可以做證,陳安檸女士是無辜的!」

這時,一道清麗的聲音響徹法庭。

舅舅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表妹出現。

舅媽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思……思婷,你……你醒了?!」

下一秒,她紅了眼眶。

其實在剛才休庭的間隙,我就得知表妹醒來的消息。

從舅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後,表妹堅持要出庭為我做證。

看著表妹和舅舅慢慢靠近,舅媽急了,她拍桌而起:

「關志軍,你把思婷給我帶回去!」

「她一個病人,身體還沒養好,不能出庭做證!」

「思婷,乖,聽媽的話。」

她看似關懷的勸告下,眼睛卻SS瞪著表妹和舅舅,暗含警告。

我略顯擔憂地看了表妹一眼。

這次事情鬧得很大,不少媒體深挖出了更多細節。

有媒體衝到了表妹的學校,曝光了表妹的日記內容。

紙頁上寫滿了對童年的恐懼和不堪的回憶。

那是一段被打壓、被控制、被蒙上灰塵的過往。

在舅媽的眼中,表妹不是獨立的個體,而是她人生的附屬品。

舅媽不允許表妹單獨和朋友出去玩,每次出門,舅媽都會跟在表妹身後。

表妹隻要超過二十分鍾沒回消息,舅媽就會打電話轟炸。

舅媽不讓表妹穿短於膝蓋的裙子,表妹的每件衣服都是舅媽挑選購買的。

諸如此類事件,數不勝數。

心理醫生根據表妹的日記內容預測,表妹很有可能患有心理疾病。

而表妹對於權威者舅媽的恐懼,遠超常人想象,甚至可以比擬古代的奴隸與奴隸主。

所以她才會寧願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肯告知舅媽真相。

正如此時,舅媽的一聲怒吼,就讓表妹亂了心神。

她捏緊了拳頭,額頭上都是冷汗。

眼神來回在我和舅媽之間掃視。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8

「當時場面很混亂,衛生間裡隻有我和陳安檸女士兩人。」

「我雖然身體虛弱,但我清楚地看到了陳安檸女士的一舉一動。」

「她沒有任何錯,相反,她是我的恩人,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沒命了。」

「咚咚咚——」

話音剛落,舅媽憤恨地敲打桌子。

「肅靜!」

「關思婷,你被陳安檸下了蠱是不是!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你那時候意識不清醒,根本沒看明白!」

「關志軍,馬上把她給我帶回醫院。」

舅舅同樣很怕舅媽,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忤逆舅媽。

聽完,舅媽的話,舅舅有些哆嗦,他低著頭,不敢直視。

表妹望著舅媽,淚如雨下:

「媽,你不要再錯下去了!」

最終法庭宣判舅媽敗訴,並要求她公開道歉,賠償我 80 萬元。

法官敲下法槌的那一刻,我以為舅媽會大鬧法庭。

沒想到,她卻是突然從好鬥的公雞,變成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滑坐在地上。

她悵然地望著眼前,掩面哭泣。

我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面,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她聳動著肩膀,語氣悲愴:

「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怎麼就那麼傻啊?」

「陳安檸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這樣幫她!」

「我是你媽,我能害你嗎?你現在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以後還有哪個男人敢要你?」

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表妹:

「我要錢,不還是為了你以後著想嗎?你這是要氣S我啊!」

「造孽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舅媽抱著桌子,不停用頭往上撞。

我看著舅媽瘋狂的舉動,隻覺得她咎由自取。

上一世的她也是這樣,以愛之名,做遍惡事。

用別人的痛苦,去滿足自己的貪念!

舅舅和工作人員很快上去攔住了她。

我牽著爸媽走出法庭,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這一次,我終於守護好了自己和家人。

9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真相大白後,醫院為了嘉獎我的醫者精神,給我申請了明年到德國學習的機會。

事情到此,總算告一段落。

但還有一個謎團未解。

表妹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關於這件事,表妹始終緘口不言。

就連舅媽都無能為力。

然而更奇怪的是,舅媽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僅主動道歉,還給我打了欠條。

一改往日囂張跋扈的態度,收斂了許多。

就連對待舅舅和表妹的方式,也是天翻地覆。

她竟全然忘記了發生過什麼事一樣,對待表妹比以往還要更加親和、放縱。

她不再限制表妹的生活,反而鼓勵她大膽地出去社交。

面對村子裡的風言風語,她都能做到一笑置之。

舅舅見事情過去,又重新回到外地做工。

一切看上去是如此和諧,表妹的身體日漸恢復,臉上也多出了笑容。

然而,我總隱隱覺得不安。

感覺舅媽的轉變,像是暴風雪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又過了兩個月,舅媽終於露出了她的野心。

那天,我回到鄉下看望外公外婆。

一進門,就聽到舅媽張羅的聲音:

「小莊啊,阿姨真是好喜歡你哦。要不人家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呢!」

舅媽拉著男人的手,頗為熱切。

男人皮膚黢黑,年齡估計 35 歲左右。

他抬手伸出五指,說道:「這個數,不能再多了!」

舅媽笑著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嗲嗔道:「小莊,之前說好了八萬八的,你可不能臨時糊弄阿姨啊。我們思婷可是大學生呢!」

「你說是吧?思婷!」舅媽拉過一旁表妹的手,試圖讓表妹給個反應。

而表妹身著亮色衣裙,臉上卻了無生氣。

她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

舅媽和男人繼續談判著,兩人言語間的拉扯,條件的置換,就好像表妹是一塊菜市場的豬肉。

舅媽據理力爭,想要售出個好價格。

男人挑挑揀揀,想砍價娶個便宜媳婦。

我實在看不下去,想要帶走表妹。

然而這一次,舅媽沒有阻攔我。

阻攔我的人,卻是表妹。

快要走出大門時,表妹拉住了我的手。

她一臉絕望地對我說:「姐,你別管我了,我不想再連累你了。」

「這個月來,她已經給我介紹了好多男人了。這個男人是裡面條件最好的了,離異帶個孩子。」

「她說我失了清白,就別再好高騖遠了。要是抓不住這個男人,我這輩子就完蛋了。」

「姐,你走吧。可能這就是我的命吧。」

10

面對舅媽和表妹如此病態的親子關系,我實在無能為力。

面對如此迂腐、物化女性的思想,我感到痛心萬分。

然而,表妹最終還是沒能成為男人的新娘。

彈簧被壓得越狠,反彈時的威力就越大。

某天,我接到舅媽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的她,哭得肝腸寸斷:

「陳安檸,我求求你,你快來救救思婷!思婷她要跳樓啊!」

我二話沒說,趕到了現場。

並在來的路上,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男人在外出約會時,想要強行和表妹發生關系。

抗拒之下,表妹意外捅了男人。

酒店的天臺上,表妹單薄的身軀搖搖欲墜。

舅媽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思婷,算媽求你了,你快下來吧!你下來以後,媽什麼都聽你的!我改!我一定改!」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表妹聳動著肩膀,笑得悽涼:

「放屁!你根本就不會改!」

她惡狠狠地瞪著舅媽,聲嘶力竭地控訴著:「你上次也是這樣說的!你從來就沒想過改!」

「你是明知我心軟,用這種方式,讓我原諒你!然後繼續困住我,把我一輩子都綁在你的身邊!聽你的話!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

「從小到大,沒有一次你肯聽我的話!」

「我說了我不想學女紅,不想學女紅,你為什麼非要把我送到那種地方去?!」

「我說了我和那個男生沒關系!沒關系!你為什麼還要跑到他家店裡去鬧事?!」

「我說了我不想學師範,不想學師範!你為什麼非要逼我?!為什麼要毀掉我做的天文模型?!」

「就是因為你!我沒有一個朋友可以交往超過三個月!」

「就是因為你!我的人生全完蛋了!你才是毀掉我的罪魁禍首!」

舅媽淚水糊了滿臉,痛心地搖頭:

「關思婷!你根本不懂媽媽的用心良苦啊!我這都是為你好啊!」

「我讓你潔身自好,當個清白姑娘,我有錯嗎?」

「我讓你學習女紅,為你挑個好男人,保你一世安穩,我有錯嗎?」

「我們女人這輩子不就這條路嘛,嫁個好人家,一生平安!媽,到底錯在哪兒了?」

有些人就是如此,到S都不知悔改。

以愛之名,做盡惡事。

她自以為是地綁架表妹的人生,把自己的想法強行加注進表妹的腦海。

錯而不知,是更大的罪過!

我試圖慢慢靠近表妹,表妹卻情緒激動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現在就跳下去!」

我不敢再動。

表妹看著舅媽,苦笑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孩子是誰的嗎?」

「我告訴你,就是那家女紅店,就是那個老師!」

「不是一次,而是整整十年!」

「啊!」

「思婷,不要!」

說完,表妹縱身一躍,決絕地從高樓墜下。

下墜的那一刻,表妹臉上的笑容是真心的。

我手腳俱軟,跌坐在地上,捂著心口沉痛不已。

這時,一隻蝴蝶飛過。

我更願意相信,表妹就像是隻受傷的蠶蛹。

終於破繭成蝶,飛往屬於她的自由。

11

這場家庭悲劇,付出了兩條生命的代價。

表妹的葬禮上,來了很多人。

人們來祭奠這個在如花一般的年紀裡,本該最燦爛的女孩。

他們帶來了很多東西,最鮮豔的花、最漂亮的連衣裙、靚麗的口紅、華麗的飾品…………

那些表妹生前,渴望卻又不可得的一切。

照片裡的她,永遠定格在了二十歲。

表妹S後,舅媽瘋了。

我去精神病院看過她一次。

她抱著表妹的童年玩偶不撒手,把它當作表妹哄著。

她目光空洞地看著玩偶,唱著歌謠:「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一行清淚滑過她滿是溝壑的臉龐,舅媽好像突然就老了。

我恍然間想起,五歲那會兒,媽媽帶著我回鄉下,去看剛剛生產完的舅媽。

舅媽手裡抱著表妹,滿臉慈愛的模樣。

「我們家思婷,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這樣,媽媽就心滿意足了!」

其實這些年來,因為表妹是個女孩,村裡不少人勸說舅媽再生一個。

可舅媽不肯,誰要是敢在表妹面前提起, 舅媽就會和人翻臉。

她曾無比堅信,自己的女兒就是最棒的。

可是當愛越了界,她也記不清那純粹的感情是從何時開始變了質。

讓愛變成害。

至於舅舅從外地趕回來的時候,已經白了頭發。

他跪在表妹的墳前, 扇了自己數十個耳光。

他爬向山頂的寺廟,一步一叩首, 為表妹祈福。

祈禱她來世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可這一切都來得太遲太遲。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舅舅若能有一次多關心關心表妹,或許故事的結局會不一樣。

父親的缺席,母親的控制, 才造成了表妹的悲劇。

表妹口中的那家女紅店被查封了。

隨著警方的深入調查發現, 表妹不是第一個受害者。

我請了最好的律師上訴,加上群情激憤,那個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的人,最終被判處無期徒刑。

我把判決書燒毀在表妹的墳前, 慰問她在天之靈。

走出墓地的時候,我看見街道上有一對牽著手的母女。

女孩梳著羊角辮, 蹦蹦跳跳地走著, 用稚氣的聲音詢問:「媽媽,我長大了想去踢足球可以嗎?」

女孩媽媽眯著眼笑,回答得很快:「當然可以!」

「那我長大了不結婚, 可以嗎?班裡的男生都太討厭了!」

而表妹全程坐在後座,沉默不語。

「(我」「那我以後不生小孩也可以嗎?我看到你肚子上的疤,我覺得好心疼啊!」

女孩的媽媽蹲下身子, 在女孩額頭落下一吻:

「當然可以啦, 你想做什麼媽媽都會支持你!隻要你平安快樂幸福!」

夕陽西下,母女倆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不知不覺間,我才發現自己臉上一片冰涼。

愛的本真,不就是如此嗎?

為什麼那麼多人,走著走著, 就忘記了初心?

表妹的事情過後, 關於家庭性教育的事, 再次引起大眾關注。

我聯合相關機構約定, 每年定期在各地鄉鎮科普性知識。

有些事情本身並沒有錯, 罪惡的是無知、愚昧、羞辱,和利用女孩們心理來犯罪的惡魔。

一開始去貧困鄉村科普時, 我和工作人員被村民們攔在村口:

「不知羞的東西,滾出去!我們不歡迎你!」

幾次之後, 我們終於進到村子。

可卻無人前來聽講座。

但我們堅持了一年又一年, 從最初的空無一人到寥寥無幾,到後來的半數,再到後來的座無虛席。

這些年來,我收到了很多女孩們的回應。

有人和我說, 謝謝我的科普,才讓她能避免一場大錯。

有人和我說,那些她從來羞於啟齒的心思,終於得到了尊重和認可。

是她們給我動力, 讓我一直堅持做下去,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我隻希望像表妹這樣的悲劇,不再發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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