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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2章

陸沉舟仿佛沒有感覺到一樣,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快!再快些!


城外的火光將夜色染成了血色,熱浪撲面而來,熱氣噴湧。


 


陸沉舟一腳踹開攔路的小廝,闖進了火場中。


 


房梁在身後轟然倒塌,火星灼燒著他的袍角。


 


“阿浣!”嘶吼聲淹沒在爆裂聲中,濃煙嗆得他咳出血來。


 


他不斷嘶吼著,期盼著這一切不過是我給他開的一場玩笑。


 


此刻也顧不上和阿娟的數月之約。


 


“阿浣!我是沉舟!我回來了,我沒有S!”


 


他大聲的喊道,希冀著能有人回答他,火勢越來越大,熱浪扭曲了空氣,焦糊味混著楠木爆裂的噼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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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浣!”陸沉舟跪在地上,他喃喃道,“阿浣你快出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梳妝臺轟然倒塌,銅鏡炸裂成無數碎片。


 


他在火光中看見千萬個扭曲的自己,每個影子都在質問:“為什麼沒護住她?”


 


突然,梁上懸著的琉璃燈砸落——


 


那是上元節他給她贏的彩頭,如今裹著烈焰墜下,像顆燃燒的流星。


 


“沉舟... ”


 


恍惚間,陸沉舟好似聽見了我的呼喚。


 


他轉身時,竟看見我完好無損地站在火光外,杏色裙裾纖塵不染,笑著對他伸出雙手。


 


他踉跄撲去,笑著叫道, “阿浣,你回來了。”


 


卻穿過虛影重重的摔在了焦土之上。


 


6


 


陸沉舟被人從火場拖出來的時候,半邊身子已經被燒的血肉模糊了。


 


可他不曾感覺到一點通,隻是怔怔的看著那片扔在燃燒的廢墟,仿佛靈魂也隨著那棟別院燒成了灰燼,隨著熱風飄散了。


 


“少將軍!”阿娟撲到他身邊,淚水砸在他焦黑的衣袍上,“您別這樣…我好心疼啊!”


 


阿娟轉而又想到什麼,說道,“您這樣,少夫人若是在天之靈,也不安心的。”


 


陸沉舟突然想起,那日的石榴樹下,他也曾端著碗安胎藥,如此安慰我的。


 


一時氣急攻心,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來。


 


他緩緩轉動眼珠,看向阿娟,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突然想起來阿娟為了救他留下的傷還沒好。


 


“您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啊!”阿娟抓著他的手,猶如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稻草般,指尖冰涼顫抖,“您答應過我的…”


 


她的聲音哽咽,眼中滿是哀求,和對他的愛意。


 


陸沉舟閉上眼,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畫面。


 


幼時,阿娟聽從母親的安排,被安排到他房裡當丫鬟,他們兩個兩小無猜。


 


他犯錯誤的時候,是阿娟擋在他身上替他阻擋母親的責罰。


 


他想要出去玩的時候,也是阿娟替他在母親面前圓謊。


 


後來戰場上,如果不是阿娟替他擋了一箭,S的就是他了。


 


可是那支箭卻還是穿透了阿娟的肺腑,軍醫告訴他,阿娟隻有數月的生命了。


 


阿娟醒過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少將軍沒事就好。”


 


陸沉舟問及她可有心願未了,阿娟才羞紅著臉說,想要少將軍陪她過最後的日子。


 


他才意識到,這個年少時就陪在身邊的丫鬟,早已對他情根深種。


 


可是他不能回應,他已經有了阿浣。


 


是阿娟苦苦哀求,他才無奈答應下來。


 


反正,他已經和阿浣成婚了,隻要陪阿娟最後這段時日,等阿娟S後,他回去,一切都能回復正常的,他和阿浣也會過完一輩子的。


 


可是…阿浣不在了…


 


渾渾噩噩間,陸沉舟回到了他和阿浣的院子。


 


推開了那扇隻住了一日的婚房,仿佛它的女主人短暫離開罷了。


 


梳妝臺上還放著阿浣的胭脂,床榻上似乎還殘留著阿浣的氣息。


 


他顫抖著撫過每一寸,身子輕輕的貼上去,深深的呼吸著帶有阿浣香氣的空氣,沉浸在阿浣似乎還在的幻想中。


 


突然,一本手札從枕頭下露出來。


 


翻開第一頁,熟悉的簪花小楷瞬間刺痛了陸沉舟的雙眼:


 


“今日是沉舟戰S的第七日。我吞了金釵,卻被小桃發現。她說,我腹中有了沉舟的骨肉,我不能S…”


 


“沉舟已經S了半個月了,我想他,小桃總是勸我多吃一點,肚子裡的孩子還要長大的,我有時候好恨這個孩子,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能去找沉舟了,可是,這是沉舟的唯一骨肉…”


 


他的手開始發抖,一頁一頁的往後翻:


 


“沉舟弟弟來了,他和沉舟長得好像啊!我在想,陸家既然有了別的血脈,我是不是就可以去找沉舟了呢,孩子,你是不是也想我們一家三口團聚呢?”


 


“啊!”


 


陸沉舟終於崩潰,手札從指間滑落。


 


他倏地重重的跪倒在地,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一口血直直的噴在青磚上。


 


7


 


是他!


 


都是因為他的假S,才讓我沒有了求生的欲望。


 


手札上那些字句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剜著他的心。


 


“他們都說沉舟屍骨無存,可我不信,昨夜,我又夢見他渾身是血的站在床邊,他是想我了吧…”


 


陸沉舟腦海中突然閃過他回來後的場景。


 


那日我蒼白著臉站在廊下,看著他和阿娟舉止親密的靠在一起。


 


“啊!”


 


他突然發狂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仿佛這樣就能扯碎那些記憶。


 


“將軍!”阿娟聞聲衝了進來,見狀驚慌失措:”您別這樣折磨自己!”


 


陸沉舟恍惚的抬起頭,看著阿娟的臉龐。


 


“我終歸要對不起你!”


 


他絕望的看著阿娟頭上那根木雕發簪。


 


“我會為你找遍神醫,救治好你的。”


 


阿娟見狀心虛的退了一步。


 


“我一定是要去找阿浣。”


 


“阿浣。”他聲音輕得像幽靈,“我會活著。”


 


“活到……送你走的那一天。”


 


想到阿浣的屍骨還沒有入土,陸沉舟終於提起一絲力氣,站了起來。


 


將軍府外張貼了重金的求醫的榜文,萬兩黃金的酬勞瞬間吸引了無數的江湖遊醫。


 


可奇怪的事,每一個為阿娟診脈的郎中 ,指尖搭上她的手腕上不過三息,便面露難色的搖頭。


 


陸沉舟一臉焦急的問,“真的救不了了嗎?”


 


隻見郎中搖搖頭,“非也!這位娘子,脈象平穩有力,實在不像有疾…老朽才疏學淺,請少將軍另請高明吧。”


 


起初,陸沉舟值當是庸醫烏鎮,可接連數日,登門的數百名答復竟眾口一詞。


 


陸沉舟SS的盯著阿娟躲在紗帳後閃爍的眼神。


 


一種不敢深想的念頭從腦海中迸發出來,他的指節捏的咔咔作響。


 


當年隨軍的軍醫從地牢裡被鐵鏈拖進來的時候,渾身髒兮兮的。


 


“將軍饒命!求將軍饒命!都是阿娟姑娘給了小人三百兩銀子…”


 


沾了鹽水的鞭子狠狠抽下,軍醫的慘叫聲混著吐血的咕哝。


 


“將軍明鑑啊!全都是阿娟姑娘自己的計劃。她說,若是咬定她隻剩數月的陽壽,將軍就會……啊!”


 


又一鞭抽爛了軍醫的嘴。


 


“就會什麼?”陸沉舟的聲音此刻比刀鋒還冷。


 


“就會多看她兩眼…甚至,等她當上將軍夫人…”


 


地牢的火把噼啪爆響,映得陸沉舟半邊臉猶如惡鬼修羅。


 


8


 


阿娟癱軟在地,鐵鏈哗啦作響,她顫抖著抓住陸沉舟的衣擺,涕淚橫流:


 


“少將軍……我隻是太愛你……我隻是……想讓你多看我一眼……”


 


陸沉舟一腳踹開她,眼底猩紅翻湧:”愛?你也配提這個字?”


 


“若不是你,阿浣又怎麼會S!”


 


陸沉舟揮手,讓人進來。


 


“我要你今後,求生不得,求S不能!”


 


“是我害S了她?”阿娟突然尖笑起來,聲音嘶啞如厲鬼。


 


“是!我騙了你!”她昂起頭,嘴角還掛著吐血的沫子。


 


“可陸沉舟!負心的人是你!”


 


“是你在回來那日,當著她的面為我簪花!”


 


“是你默許我穿著正紅嫁衣在她面前炫耀!”


 


“是你!”她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肩上,“在我替你擋箭後,抱著我說,此生絕不會負我!”


 


“也是你冷眼看著蘇浣痛苦!是你讓她一次次絕望?是你!陸沉舟!是你親手逼S了她!”


 


每說一句,陸沉舟的臉色就慘白一份。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記憶,此刻又猶如毒蛇般吞噬著心髒。


 


“閉嘴!!”


 


陸沉舟一腳踹翻刑架,阿娟重重摔在牆上。


 


鮮血從她額角汩汩流下,她卻笑得越發歡暢。


 


“別讓她S了。”他轉身時對獄卒道,“阿浣受了多少苦…我要她百倍嘗遍。”


 


獄卒來報阿娟咬舌自盡時,陸沉舟正跪在棺椁前,指尖顫抖著一點一點撫過那具焦黑的骸骨。


 


“救活。”眼皮都不抬,“用參湯吊著氣,明日繼續。”


 


自那日起,將軍府地牢的慘叫,從未停歇過。


 


深夜,靈堂白幡飄蕩。


 


陸沉舟再次依偎在阿浣的屍骨旁,手指輕輕捏著阿浣的指骨,回憶著自己第一次握起我手指的時候。


 


突然,陸沉舟睜開眼,手指頓在這具屍骨的指節上。


 


因為常年執筆,右手骨節略粗,而這具屍骨的直接卻纖細的過分……


 


他突然想起這幾日靈堂上蘇府人的態度。


 


恍然大笑起來。


 


他的阿浣並沒有S!


 


深夜裡,陸沉舟獨身一人來到丞相府門口,求見蘇丞相。


 


夜雨滂沱,丞相府前的青石板上積了一層冰冷的水,陸沉舟果斷的跪在上面,玄色衣袍早已湿透,緊貼著皮膚,寒意刺骨。


 


“嶽父大人!求您讓阿浣見我一面!”


 


陸沉舟的聲音嘶啞,被雨聲吞沒大半,卻仍固執地一遍遍重復。


 


半條街上,都回蕩著陸沉舟嘶啞的求見聲。


 


府門卻依舊緊緊閉著,無人應答。


 


雨水順著陸沉舟的下颌滴落,混著眼角的溫熱,砸在地上。


 


府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蘇丞相撐著傘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神冷如寒鐵。


 


“陸將軍,深夜擾人清夢,所為何事?”


 


陸沉舟猛地抬頭,雨水順著眉骨滑落,視線模糊卻仍固執地望向府內:“阿浣……我要見阿浣!”


 


蘇丞相冷笑一聲:”阿浣?”


 


“我的女兒阿浣早就S在那場大火裡了。”


 


“隨著她的夫君陸沉舟一起走了,屍骨都燒成了灰。”


 


“而你——”他目光如刀,“又是誰?”


 


這句話像一柄鈍刀,狠狠的捅進陸沉舟的心髒,緩慢地攪動。


 


陸沉舟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是啊……他是誰?


 


他是那個假S騙我、冷落我、讓我痛不欲生的負心人。


 


他早已不配做我的夫君。


 


可是…


 


他不願意!他願意付出所有的代價,隻為了挽回他的阿浣。


 


府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陸沉舟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我撐著一把素白的油紙傘,緩步走出。


 


陸沉舟看著我瘦了許多,素衣如雪,頸間一道猙獰的疤痕尚未痊愈,襯得膚色愈發蒼白。


 


我冷漠的看著跪在府外的陸沉舟,仿若多年前求婚的陸沉舟,可是內心毫無波動。


 


“阿浣……”他聲音發抖,伸手想去抓她的衣角。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


 


“陸將軍,請回吧。”


 


我的聲音很輕,卻比這秋雨更冷,“你我之間,早已恩斷義絕。”


 


9


 


陸沉舟不敢置信,他的阿浣就這麼放棄他了。


 


“孩子呢?”他突然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嗓音嘶啞,“我們的孩子……”


 


我想起肚子裡已有五個月的孩子,眼神裡終於有了波動,卻是一抹極淡的譏诮。


 


“打掉了。”


 


我平靜地說出這三個字,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陸沉舟如遭雷擊,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從你假S歸來,牽著阿娟的手站在我面前的那天起——”


 


“這孩子,就不可能留下來了。”


 


“他也不會希望自己有一個如此自私的父親。”


 


說完,我轉身便要走,衣袖卻被陸沉舟SS的攥住。


 


“阿浣……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跪在雨裡,聲音哽咽得不成調,“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阿娟!我已經處理好她了。”


 


我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抽回袖子。


 


我輕搖了搖頭,“不是阿娟的問題,你還記得…我們當時月老樹下發的誓言嗎?”


 


陸沉舟的瞳孔驟然收縮。


 


(月老樹……)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日春光正好,他們並肩跪在月老樹下,紅綢隨風輕揚。


 


“我陸沉舟——”


 


他笑著執起她的手,聲音清朗。


 


“我蘇浣——”


 


她眉眼彎彎,指尖微顫。


 


“此生不負,生S相隨。”


 


他們異口同聲,將紅綢系上枝頭。


 


可如今——


 


“你假S沙場,是為‘負’。”阿浣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我自焚殉情,是為‘隨'”。


 


“誓言已成,你我……兩清了。”


 


陸沉舟渾身發抖,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卻洗不淨滿心悔恨。


 


“阿浣……”他嗓音破碎,“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搖了搖頭,眼底一片寂然。


 


“陸沉舟。”


 


我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喚他,“有些錯,一輩子都贖不清。”


 


“從你違背誓言的那天起——”


 


“我們,就再也沒有一絲可能了。”


 


府門緩緩關閉,將陸沉舟的視線徹底隔絕。


 


他仍跪在原地,雨水衝刷著他的臉,卻洗不淨滿心悔恨。


 


他突然想起臨出徵前,阿浣紅著眼眶將平安符塞進他懷裡:


 


“我會等你回來。”


 


如今——


 


平安符早已燒成灰燼。


 


而她,再也不會等他了。


 


萬壽節上,我受詔入宮。


 


宮宴上的宮燈晃得人眼花,皇上的朝珠在眼前輕擺,一顆顆南海珠映著燭火,像極了那年月老樹上掛著的紅綢結子。


 


“陸小將軍請旨一生守邊關。”皇上聲音從高處飄下來,“蘇浣,你可願意?”


 


我伏跪在金磚上,額頭貼著冰涼的地面:“臣女與陸少將軍早已恩斷義絕,他的事……與臣女無關。”


 


朝珠碰撞聲忽然停了。


 


皇上輕笑一聲:“當年為了他,你在朕的乾清宮前跪了三天三夜。”


 


“如今落得這個下場,後悔麼?”


 


我抬起頭,看見御座旁那株石榴樹。


 


和將軍府裡被陸沉舟親手移走的那株,一模一樣。


 


“不後悔。”


 


指尖掐進掌心,聲音卻平穩:“人生在世,有苦有甜。當年為愛痴狂是真心,如今斬斷情絲也是真心。”


 


玄色龍紋靴忽然停在一步之外。


 


“蘇浣。”皇上彎腰看我,十二旒玉藻遮住神情,“那你……願不願意再勇敢一次?”


 


我怔怔望著玉藻間漏下的光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曾有個手捧冰山雪蓮送我的少年這樣問過我——


 


那是在月老樹下,少年折了枝桃花遞來:“蘇浣,你敢不敢嫁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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