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海棠花開時，就是回來迎娶我之日。

 

海棠花開的第三年。

 

我染重病，不知何故，滿城大夫閉門不醫。

 

他從北荒之地披金戴甲歸來，毫不猶豫和別的女人隆重大婚。

 

這天有小廝送來兩張紙箋。

 

一張落筆：「三年了，我才發現我愛的人是她。」

 

一張字跡娟秀：「隻有你S了，我才能安心，你早應該去S的。」

 

這一天，海棠花落，我亦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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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人知道，我S後，他們也活不成了。

 

1

 

我S後，一個小廝帶著兩張紙箋來到我家，話不多說，遞上紙條就走人了。

 

一張落筆：「三年了，我才發現我愛的人是她。」

 

一張字跡娟秀：「隻有你S了，我才能安心，你早應該去S的。」

 

我飄在空中看著院子裡落了滿地的海棠花，不禁悲從中來。

 

心口隱隱作痛，伸手摸向胸口，卻直接穿胸而過。

 

我不禁自嘲：「你可真是個傻子，為了一個畜生心痛，真是愚蠢，你不應該向他索命嗎？」

 

是的，我應該向他索命！

 

而此刻，陣陣悲泣傳入耳膜，我飄回房間，隻見母親和妹妹玲瓏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我可憐的裳兒，你今年剛滿十八歲呀，怎麼就舍得撇下我孤零零地去了呢？你路上會不會感到孤單？會不會被欺負？會不會……老天爺啊！你太狠心了，我的裳兒，母親這就去陪你！」

 

「不要啊！母親！」

 

母親悲痛欲絕地站起身，一頭就要撞向幾步之遙的床角。

 

我急得眼淚直流，飛快飄向母親橫在她身子前方。

 

也就是在這時，離床最近的妹妹玲瓏小臉滿是驚恐，一把抱住了想要隨我而去的母親。

 

「母……母親，你萬不能做傻事。」

 

妹妹同樣泣不成聲，臉色慘白。

 

她抹著眼淚，邊哭邊說：「姐姐……姐姐她要是看到，也不會希望您這樣做，玲瓏自幼被母親撿回來收養，姐姐和母親對玲瓏百般疼愛，如果您要是再想不開，那這世上玲瓏就再沒什麼可眷戀的了。」

 

說到此處，妹妹緊緊抱住母親，單薄柔弱的身子因抽泣而微微顫抖著。

 

我也淚流滿面，上前緊緊抱住妹妹和母親，雖然還是從她們的身上穿了過去。

 

桌子上，被壓著的那兩張紙箋失去靈魂般地躺在那裡，而那短短的話語卻又如此醒目刺眼。

 

不知何時，窗外的風把院子裡的海棠花瓣卷了進來，清雅如玉的花瓣很是好看，母親和妹妹卻滿臉悲傷。

 

母親抽泣著，喃喃自語：「是不是我的裳兒回來看我了？裳兒，母親好想你啊！你能聽到嗎？裳兒，你一定能聽到母親的話吧？」

 

母親哭，我哭，妹妹也哭，隻不過我的哭聲她們再也聽不到了，有些東西或人不在了就真的不在了。

 

我撫摸著母親的臉頰，這一剎，母親像是蒼老了十多歲。

 

而蘇陌離跟那個女人此刻一定在得意地笑吧！

 

而可笑的是，我竟然到S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何方妖精。

 

2

 

妹妹扶起母親，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蹲下身子，妹妹給母親輕輕捶打著雙腿，轉過頭看著散落在地上的海棠花瓣，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母親，您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振作起來，姐姐經常說，人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姐姐她還經常在菩薩面前祈福您能夠開開心心地活到一百歲。」

 

「姐姐……姐姐她人真的很善良，真的很好。」

 

說完，妹妹失聲痛哭起來……

 

母親攬過妹妹單薄的身子，輕柔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像是輕輕拍打著幼時我的模樣，眼睛裡滿是心碎和憐愛。

 

我就這樣飄浮在半空，安靜地看著她們，安靜地掉著眼淚。

 

天黑了，等母親她們都走了以後，我坐在屋頂上看著月亮，看著月色下的海棠樹。

 

一陣風撲面而來，海棠花飄起又落下，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鋪展開來。

 

三年前……

 

在我和蘇陌離親手栽下的海棠樹下，蘇陌離稜角分明的臉上掛著一抹堅定的神色，挺拔的身姿裹在一身繡著白鶴的黑色長袍中。

 

他黑眸如夜，輕啟薄唇：「雲裳，等我蘇陌離建功立業歸來定會風風光光，用八抬大轎把你娶回蘇家。

 

「我知道，你跟你的家人從不嫌我蘇家家世沒落，一直以來還一直幫助我蘇家，我，我真的是無以為報。」

 

蘇陌離眼眸如水，好似九天之上的星辰般明亮動人。

 

蘇陌離家本是武將世家，卻因父親剛正不阿，怒懟權貴而被排擠打壓，家世從此凋敝衰敗。

 

他父親也在疾病和鬱鬱寡歡的雙重折磨下而S去。

 

而我家還算有些闲錢，在蘇父生前患病期間，常請醫問藥，花費不少錢財最終也沒能救下他。

 

也許是想起了自己落寞蒼涼而S去的父親，蘇陌離右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道：「我一定要重振蘇家雄風，一定要成為人中之龍！」

 

我垂下頭，突然有些恍惚，似乎看不懂眼前這個我愛過的男人。

 

因為從他的眼睛裡，我隻看到了某種欲望，也許從一開始我們的想法就背道而馳著。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愛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3

 

「雲裳，你怎麼了？」他回過頭揉了揉我的頭發，「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問道：「你說海棠花開時就會把我娶回蘇家，你真的會娶我回家嗎？你會娶我回家的吧？」

 

「傻瓜，你想什麼呢？我蘇陌離這輩子非你夏雲裳不娶！」

 

這在當時隻是一個小女子簡單而又樸實的願望，而這樣的願望直到最後卻成為可笑又可悲的噩夢。

 

而就在這時，蘇陌離突然單膝跪了下來，他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嚇我一跳，我一時愣住，也竟忘了扶他起身。

 

「雲裳，你不用扶我起來，我今天在此對著皎月星辰發誓，這一生非夏雲裳不娶，如若違背誓言，定當……」

 

不等蘇陌離說完，本來星辰如海的夜空突然黑雲密布，狂風四起，我連忙上前扶起他：「陌離，我不用你發什麼誓言，我隻要你記得我會等你回來，會一直等你回來。

 

「放心吧，雲裳，我蘇陌離一定會重振蘇家基業，山河可變，我心不變。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

 

蘇陌離眸子裡滿是炙熱，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勝利歸來，似乎看到了自己一身披金戴甲那一天。

 

「看到了嗎？雲裳，等這海棠花再度盛開之時，就是我蘇陌離歸來迎娶你夏雲裳的日子。」

 

現在想來，實在可笑，我竟如此相信他，這個男人真是連撒謊都撒得面不改色，恐怕連他自己都相信了吧？

 

我又想，是不是每一個剛陷入愛河的男女都會毫無保留地信任對方呢？

 

如今想來，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所謂的誓言，我至此才明白那些所謂的山盟海誓，所謂的海枯石爛不過是當時的衝動或者自我感動的表演罷了。

 

這一年，我剛滿十八，等了蘇陌離三年，等到了海棠花開等到了海棠花落。

 

也許海棠花它就從未曾開過。

 

思緒被拉扯得扭曲變形，黑夜像是一個巨獸張著血盆大口，隨時會吞噬著每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4

 

而這時，我從無聊的回憶裡回過神來，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看過去，卻是妹妹提著竹籃，竹籃裡裝著我最愛吃的糕點和一些冥紙香燭。

 

我嬉笑著奔妹妹飄了過去，摸了摸她的一頭烏黑青絲，邊吃邊嘟囔著：「還是妹妹知道我最愛吃什麼了，隻不過這紙錢，又不能吃。」

 

妹妹把東西一一取出，擺好糕點，點燃香燭，焚燒起冥紙，而她也已哭得梨花帶雨。

 

「姐姐，你知道嗎？玲瓏真的好想好想你，玲瓏不相信這是真的，姐姐那麼善良那麼溫柔那麼可愛，老天爺怎麼舍得把你帶走呢！」

 

「嗚……嗚……」

 

我一邊往嘴裡胡亂塞著糕點一邊嗚嗚哭著，一隻手不忘去撫摸妹妹的小腦袋瓜。

 

「妹妹真是不乖，先等姐姐把糕點吃完再哭不好嗎？惹得姐姐還要陪你一起哭，這樣吃糕點很累的好不好！」

 

我打了個飽嗝，連忙捂住嘴巴，看了一眼自顧落淚的妹妹，以為被她聽到了。

 

可轉眼一想，自己都成鬼了，誰還能聽到自己打嗝的聲音。

 

我不禁失笑：「夏雲裳呀夏雲裳，你還真是，生前是個傻姑娘也就罷了，S後還成了個傻鬼。」

 

我撫了撫胸口，又打了個飽嗝，抬眸，卻驀地看見妹妹轉過頭淚眼婆娑地瞅著我。

 

我毫無防備，嚇得連連飄退幾步，頭一次見鬼被人嚇到的，可能也就我這個傻鬼專屬一份吧……

 

「姐……姐姐，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我是玲瓏呀，姐……姐姐，你知道玲瓏有多想你嗎？」

 

看著妹妹小臉上寫滿了悲戚痛楚，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鑽心的疼痛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我不忍心地飄過去，伸手為她擦拭著掛在眼角的淚珠。

 

「姐姐，我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就去衙門擊鼓鳴冤，如若他們不受理此事，我便一頭撞S在府衙門外。」

 

妹妹兩隻小手緊握成拳，然後又松開拳頭，白淨的臉蛋既明媚又憂傷。

 

我再也抑制不住，放聲大哭，可是我的好妹妹玲瓏，我是恨蘇陌離，但我更心疼你呀，我怕你被傷害，更怕衙門真的不受理此事啊！

 

翌日，我怕妹妹出事，緊跟著她來到州府衙門。

 

「咚……咚……咚……」

 

府衙大門外，兩座石獅威嚴肅S，鳴冤鼓旁，一身潔白素衣，頭戴白花，身軀嬌弱的妹妹正狠狠擊打著鳴冤鼓。

 

她眼神堅定，臉上寫滿決絕，聲如銀鈴，卻鏗鏘有力：「民女夏玲瓏，有冤要伸！民女夏玲瓏，有冤要伸！」

 

就在這時，伴隨著吱呀一聲，府衙大門開了。

 

5

 

因用力而發白的指節，平時輕聲細語的妹妹此刻竟爆發出如此大的能量。

 

「民女夏玲瓏，有冤要伸！」

 

妹妹一次又一次地擊打著鳴冤鼓，鼓聲震耳欲聾。

 

這時，不少好事者陸續圍了過來。

 

「何人在此擊鼓？」

 

打開的府衙大門臺階上，一個官爺顯得很是不耐煩。

 

「民女夏玲瓏，要狀告蘇家蘇陌離，告他擅自毀壞婚約，背信棄義，還要狀告蘇陌離身邊的那個狐狸精。

 

「若不是那狐狸精不擇手段，威脅全城大夫不給我姐姐治病，我姐姐也不會因此喪命。」

 

官爺扣了扣耳朵，懶散的聲音淡淡回道：「既是如此，我先回去稟報。」

 

[蘇？蘇陌離？不會是那個被天子剛冊封為徵北將軍的蘇陌離吧？]

 

「這天底下哪還有第二個蘇陌離？一定就是剛被冊封為徵北將軍的蘇陌離蘇將軍了。」

 

「聽說蘇將軍帶三十人小隊去刺探敵情，被敵方圍追堵截，三十人隻剩下蘇將軍一人活著回到軍中。」

 

「嗯，我也聽說了，蘇將軍置之S地而後生，一人S敵上百才脫離險境，真是讓人由衷佩服啊！」

 

「蘇將軍就是我的偶像，不但武藝高強，關鍵人還那麼英俊瀟灑，呀呀呀，小心髒快跳出來了，這女人一定是得了失心瘋，才會跑來誣陷蘇將軍。」

 

「我看八成是這瘋女人的姐姐先勾引蘇將軍在先，得不到蘇將軍就尋S覓活自S了，活該，S了才好呢！」

 

「就是就是，蘇將軍是何等的人物，瘋女人你有病吧？憑什麼誣陷我們的蘇將軍？我看你姐姐的S就是咎由自取，S了就S了，竟然有臉說跟我家蘇將軍有婚約在身，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其中兩個年輕女子一言一語地聊著，我氣急敗壞，飛快飄向這兩個欠抽的S八婆，對著兩人一頓猛薅頭發外加連環踢腿。

 

「奇怪，怎麼這麼冷？」

 

「確實好冷，怎麼回事？」

 

兩個S八婆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但還不等她們有別的反應。

 

「啪……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就響了起來，妹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眼睛紅得嚇人，賞了她們一人一記隆重的耳光。

 

「你，憑……」

 

「啪……啪！」

 

其中一女子捂著瞬間腫脹的臉頰，憤憤地瞪著妹妹想要質問憑什麼打她，但還不等她說完，妹妹左右開弓又賞了她兩巴掌。

 

「誰家茅坑的糞被你們當飯吃了？嘴巴這麼臭就別開口說話了，汙染空氣不知道嗎？」

 

妹妹此刻雙目血紅，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樣子，平時看起來盈盈弱弱的她，此刻儼然像一隻發怒的大貓咪。

 

我知道妹妹在維護我的尊嚴，我上前又照著兩個S八婆的大肥屁股狠狠踹了過去。

 

好巧不巧，兩個賤女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摔倒在地，我樂得直拍手，還以為自己真的踢到了她們。

 

6

 

等所有人散去，去而復返的官爺回來了，卻直接說讓我妹妹回去等消息。

 

「知府大人去了上京，一時半會回不來，你把訴狀留在這裡就好了，然後就回去等消息吧。」

 

緊接著就是知府大門關合的聲音，任妹妹喊破了喉嚨，大門也沒再打開。

 

而府衙內院。

 

「蘇將軍，像這樣的瘋女人不用管她就是了，隻要我在這知府的位置一天，她就別想翻起什麼水花。

 

「將軍，這是城西富商昨日送來的一件玉器，我看跟蘇將軍的氣質很配，還請笑納。

 

「再有，再有就是希望蘇將軍能在丞相面前替下官多美言幾句，下官自當肝腦塗地，鞍前馬後，唯蘇將軍馬首是瞻。」

 

此刻，蘇陌離正蹺著二郎腿喝著上好的雨前龍井，他不屑一笑：「一個S人的妹妹能翻起什麼水花，要不是念及夏家曾幫助過我家，不然一個S老婦一個弱女子，我早就讓她們消失了。

 

「她若是再敢這樣汙蔑我蘇陌離的名譽，我就讓她下去陪她姐姐做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