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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門突然被撞開。
一陣冷風順著敞開的門擠了進來。
我猛地起身,瑟縮著脖子。
抬眸撞進一雙幽深的眼眸裡。
他滿眼的疲憊擔憂,在看到我時,才有了一刻放松。
可還未等我開口。
他便邁著步子,大步走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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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一把抓住,緊摟在懷。
登時,瞪大了眼。
僵在他胸前,一動不敢動。
「我還以為......」
他聳立的喉頭,微微打顫,上下滾動幾圈後。
「秦挽宜,你沒事就好。」
他果然知道我!
我和秋菊被他帶了回去。
他坐在我的馬車裡,相顧無言。
「我沒想過要把你活著的事傳回京城,你大可放心,不用逃走。」
我迎著他的視線,有些錯愕。
「王爺這話當真?」
他並未回我。
而是用他深邃漆黑的眼,緊緊地盯著我。
「秦挽宜,你還愛江束嗎?」
「不愛」
我回得既決絕又迅速。
他眼裡忽地有那麼一絲松動。
薄唇輕啟,「那你可不可以,試著愛一下我。」
我呆愣地看他。
堂堂王爺,七尺男兒。
竟如此低眉順目地祈求我去愛他。
我顫抖著身子,挪向他附近坐了過去。
再顫抖著手,搭向他的額頭。
未曾發熱。
我想要將手抽回。
卻被他猛地抓住。
他是個武將,力氣頗大。
和他的勁道比起來,我仿佛有些脆弱不堪。
「王爺,你這是何意?」
「我心悅於你,早在很久…...很久之前。」
裴玄將我帶回了軍營。
我便隨著他帶來的軍醫,一同為傷員救治。
秋菊最愛站在一旁看將士操練。
每到這個時辰,那群將士都是赤膊的。
我若空闲了,她便拉著我一起看。
突然一道身影站立在我面前。
幽幽地擋住我的視線。
「本王比他們更結實,你喜歡,我脫給你看。」
「......」
大可不必。
可裴玄像是將今日的事給記下了。
半夜,我回了帳中。
還沒坐定,他便來了。
「王爺有事?」
他鮮少地面露緋色。
不曾言語,徑直走到我身前。
雙手猛地一扒,那結實緊致的肌肉,便是出現在了我眼前。
「你瞧,本王沒有騙你吧。」
我眼角抽搐,不知如何作答。
9
裴玄整日不苟言笑的,背地裡的行徑卻是如此幼稚。
我想笑,卻又不太敢。
對他,我還是有著些許懼怕。
近日,他經常忙到很晚才回營帳中。
我聽其他幾位大夫說,東夷那群人,大有反撲的跡象。
將士們白日點兵訓練,晚上還要繼續練。
有些受不了的,都暈厥了過去。
我將做好的安神香囊交給秋菊分發下去。
沒到天黑,裴玄就找來了。
他黑氣沉沉的一張臉。
掀開簾子,也不說一句話。
就站在那看著我。
我有些局促,不知又怎的惹了這位爺。
良久,他淡淡地開口,「秦挽宜,是本王不夠好嗎?」
我恍了神。
「你的眼裡,為何始終沒有本王?」
裴玄他很好。
他知道我怕冷,在緊缺條件下,將他自己的一床被褥洗淨讓人送來。
他知道我胃口不好,便親自下廚,熬了一鍋粥說是鎮上的廚娘做的。
他知道我睡眠淺,便趁我回來前,在我帳中燻上安神的香。
他太好了,好到讓我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受到他這般仔細對待。
可我知道,我是個已經S了的人。
我不能連累他。
「我面貌醜陋,配不上王爺。」
我隨便尋了個理由。
反正這些年,江束都是拿著這個理由衝著江老將軍吵嚷要休妻的。
可裴玄卻正了神色,一臉認真地走來。
「你仁慈心善,且有醫術傍身,見老弱常常不忍其受悽苦,樂善好施。東夷禍亂,尋常人避之不及,可你卻道醫者仁心,救助無數黎民百姓。世間之人多看重品貌,怎知品比貌更重要?」
「秦挽宜,你可知在我心裡,你並不醜陋,和你眾多優點相比,這是最不值一提的。」
我眼裡滿是震驚。
所有人都嫌惡我,世家大族的女子,不屑與我同玩,適齡的男子,皆懼我樣貌醜陋,仿佛多看一眼便是髒了他們的眼。
若不是那陰差陽錯的一場設計,我至今怕仍是待字閨中。
從未有人對我說過這些話。
心口那處,瞬時暖成一片。
「裴玄,你可知,我在京城中,已然是個S人了。」
「我知道。」
他神色不改。
他知道了,卻仍是堅定不移地想要選擇我。
說不動心,是假的。
「裴玄,你容我想想。」
我心跳得慌亂,忽然也覺得口幹舌燥起來。
裴玄見我松口,嘴角揚起的笑意,壓得很緊。
可他還未等到我的回復。
戰事便起了。
東夷結合周邊小國,都想要來分一杯羹。
裴玄忙得晝伏夜出。
我朝兵力強盛,東夷不足為慮。
可也要防患未然,以防他們殊S一戰。
秋菊打聽到,聖上已派人加急趕來送冬衣糧草。
為首的人,是江束。
我為士兵纏繞傷口的手,猛地頓住。
這次不走,是真的不行了。
我想要和裴玄道個別。
想告訴他,我的答案。
可我背著包袱等了他許久。
卻是始終不見他回來。
我提筆寫了書信。
壓在他的書案上。
轉身走出了營帳。
10
馬車還未駛出多遠。
卻是見到了我此生都不想再見的人,江束。
到底是造化弄人。
他騎坐在高頭大馬上。
身披戰甲,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這副行裝,倒是為他平添幾分英氣。
可不知怎的。
我卻覺得,他穿上戰甲,頗有些柔美。
不如裴玄硬朗如刀刻般的五官匹配。
我如是想。
他卻在對面望著我,漸漸猩紅了眼。
「秦挽宜,你騙我!」
他翻身下馬,大刀闊斧地向我走來。
我後退幾步。
再退無可退時,柔軟的身子,撞上了結實的胸懷。
這氣味,格外熟悉。
我抬頭去看,是未曾告別的裴玄。
他同樣怒視著我。
「王爺,她是下官的妻子,無意衝撞冒犯,還請見諒。」
我抿了唇,並不想承認自己是他的妻子。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緊攬住我的肩。
「世子莫不是看錯了,這是我的未婚妻,怎麼會是你的妻子?」
江束瞪大眼睛看向他。
我也一臉懵的直視。
隨後,便反應過來。
「王爺這是何意?她是京城秦家出了名的無鹽女秦挽宜,是我的妻子。隻是同我生氣鬧了誤會,離家出走,怎麼會變成您的未婚妻?」
他上前抓住了我的手。
我卻用力抽開。
「王爺,他在說什麼,我不認得他。」
江束一臉不可置信。
「世子,你認錯人了,她不姓秦,更不喚挽宜。」
裴玄一把將我抱起。
同他共乘一匹馬。
身後的江束,猩紅著眼,一拳擊打在馬車上。
回去後,裴玄抱著我進了他的營帳。
他憤怒地將我欺壓在他的榻上。
「為何不告而別!」
「江束來了,你知道我現如今不能見到他。」
「我也沒說背著你離開,我等了你許久,未見你回來,特地留下了書信。」
我耐心解釋,試圖安撫身前的他。
裴玄眼裡漸漸湿潤。
低下頭,便擒住了我的雙唇。
我顫抖著,回應他的滿腔愛意。
而此時的我,並不知道江束被他的人,攔在帳外。
再見到江束的時候,他顯得有些頹廢。
「你真的不是秦挽宜嗎?」
不等我回,他便又扯了一抹嘲諷的笑。
「你當真是什麼都不要了。」
我低著頭,搗著草藥。
他憤怒地踢翻了腳邊的東西。
「他們都說你S了,可我偏不信,我在那片灰燼中找了你三日,直到我找到那些未燒盡的人骨。」
「我以為是我執意要娶挽蓉,才害了你傷心自焚。我退了婚,愧對了挽蓉的一片痴情,我告訴自己,畢竟年少情誼,自己才會將挽蓉拒之門外,可每每午夜夢回,我總是回憶起你的音容笑貌。那分明是我最討厭的,可我卻思念不止,甚至獨自在黑夜裡,抱著你的衣角哭。」
「秦挽宜,你沒S,為何不來找我!」
江束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夾雜著隱忍已久的憤怒。
「我說了,我不叫秦挽宜,世子認錯了。」
我起身要走。
他扼住我的手腕。
「我不會認錯的。」
半晌,有些挫敗地垂下頭。
「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未曾發生好嗎,和我回家。」
我抽回了手。
「還請世子自重。」
11
我轉身進了帳中。
一扇簾之間的距離,隔絕著我與他。
「秦挽宜,我後悔了,我愛上你了,你能不能同我回家,我們重頭來過。」
我斂了眸。
江束說他愛上我了。
可那相伴數年的日子裡,他不曾對我顯露出半分愛意,也不曾對我有過半分珍視。
他的愛意,來得突然又奇妙。
他根本不知道,我早就將他放下了。
那顆曾為他跳動的心。
現如今,再對著他時,像一潭S水。
裴玄一心撲在戰事上,連日未合眼,一雙眼睛滿是血絲。
他抱著我的腰,頭枕在我的腿上。
一臉疲乏,還未說兩句話,便入睡了。
醒了後,便又是疾步匆匆商議戰事。
唯有江束整日跟在我身後。
「世子,你去鎮上看過重傷的流民嗎?你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事讓多少孩童沒了父母,讓多少老人沒了子女嗎?你是江老將軍引以為傲的存在,怎可整日沉迷於男女之間的情愛中?你的遠大抱負呢?你的初心呢?」
次日, 我身後終於不再有那一道身影。
我輕嘆口氣。
他總算是聽進去了。
東夷的兵力遠不如我朝,再加上裴玄的計策, 江束的輔助。
這場戰事, 終是消停了。
裴玄要回京的那天,早早就找到了我。
「挽宜, 你不是喜歡揚州嗎?」
「你去揚州等我吧。」
我震驚地看著他。
顯然, 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
他是要放下一切,同我走。
他輕笑一聲, 揉了揉我的發。
「你寫給我的信,我看過了,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你真的決定了?」
我沉了神色。
他是聖上的親弟弟,又打了勝仗。
歸京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卻肯和我做一個平頭百姓。
「我欠你一場婚事,我們揚州見。」
他的吻輕輕落在我的額間。
如珍如寶的憐惜。
不僅我感受到了。
不遠處藏匿著的江束, 也感受到了。
他不再糾纏。
我便知道, 他放過我了。
煙花三月, 正是好時節。
我帶著秋菊, 和裴玄護送我的親兵。
下了揚州。
12(裴玄番外)
初見秦挽宜的時候, 是在淮安王府。
她白淨的小臉上, 有一片紅色胎記。
不同於其他人的嫌棄, 我倒是覺得有些奇特。
那日來府上的人很多。
各家公子小姐,都嫌她長得難看, 不願同她一起玩耍。
她也不生氣, 自己走到後院的一棵臘梅樹下堆起了雪獅子。
我剛想陪她一起。
卻被皇兄身邊的侍從叫走了。
再見她時, 是在母後的壽宴上。
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臉上的胎記, 像極了盛放的牡丹,平添幾分妖冶。
皇兄說我審美倒是獨特。
她不知何故, 哭得像個淚人。
我剛抬腳,想去哄她。
卻又被母後身邊的侍女叫走了。
我和她, 總差些緣分。
直到她與江束, 被人發現同在一間房中。
江束躺在板子上,S咬著衣袖,一聲哀嚎也不曾從嗓子眼裡發出來。
「作「」可她仍是慘遭連累,失了名節。
她出嫁那天,我喝了整夜的酒。
次日,便請旨離京。
母後下令為我找了很多世家大族的女子相配, 全被我推拒了。
即便她們再明豔動人, 終歸不是我想要的那個。
我意外受傷, 聽麾下的將士說,這附近有個心善的女大夫。
我敲響了門。
卻發現,居然是她!
我同皇兄說, 要解甲歸田,他還有絲怔愣。
母後原本也是不同意,哭著大罵我的不孝。
卻是在聽聞我已找到心儀之人後。
給足了我銀兩, 還催促著我抓緊趕路。
皇兄雖是不舍, 卻也願意尊重我的選擇。
抵達揚州時。
霧蒙蒙的天, 下起了小雨。
我瞧見她穿著水色衣裙,撐著油紙傘,站在一旁。
「姑娘, 雨天還不趕緊回家,可是在等人?」
「是啊,我在等我的夫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