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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胖婆子跟在阿蟒後面跑來,一看到面前的場景忙撲過來。
「哎呀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孫員外這才喘上一口氣,見有人來了立馬來了氣勢,伸手指著我。
「無知婦人!你竟敢毆打我,我這就去縣衙告官,要你下獄!」
阿蟒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孫員外嗷嗷叫喚起來。
我冷笑一聲。
「你想納妾不成,便誘我來此意圖侵逼犯奸。我雖隻是個賣豆腐的,亦知本朝律法。我是良籍,依律,你輕則杖二百,重則流一千裡。
「員外這身子骨,不知還受不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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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員外氣得吹胡子瞪眼,胖婆子在一旁打圓場。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我深吸一口氣,向那胖婆子伸手。
「豆腐錢,共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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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拐出宅子,我腳下一滑便要跌倒。
阿蟒在身後扶住了我。
茶水裡的藥效上來,能堅持到現在全靠我鋼鐵般的意志。
然而眼下更可怕的是,阿蟒那鐵板一樣的健壯的腹肌就貼著我。
有些微涼,有些堅硬。
該S的我腦海中又不合時宜地浮現出阿蟒光著的上半身。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埋頭往前衝,將大學體測的潛力發揮到了極限。
一路衝回了豆腐坊。
一頭扎進了泡豆子的大水缸。
阿蟒跟進後院,就看到我坐在水缸裡。
水面上、地上、甚至頭上,都是豆子。
阿蟒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又羞又惱。
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片刻,我落入一個懷中。
似乎有一個極輕的吻擦過我的發間。
「芸娘。」阿蟒的聲音恍若嘆息,「我真怕自己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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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蟒又給我燒了一桶熱水。
一直到我收拾好,已經月上柳梢。
我走出房門,院子裡泡豆子的大水缸已經清理幹淨。
阿蟒又光著上身,在葡萄架下幫我砍了一堆柴。
聽到動靜,他放下手裡的斧頭,走過來。
「好了?」
月輝在他身上落下柔和的光,我趕緊移開視線。
開口卻是先咽了咽口水。
我臉一紅,本來想說「好了」,臨到嘴邊又變成了「你離我遠點兒」。
阿蟒似乎笑了一下,轉身把外衣披上了。
我問:「不是要去拉鐵料麼,怎麼回來了?」
阿蟒看著我。
「你說去芹菜巷送豆腐,我越想越不對勁,就回來看看。」
「那還去嗎?」
「嗯。」
他突然伸手,將我鬢邊滑落的一小縷頭發別至耳後。
「你這裡沒事了,我待會兒就走。」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四四方方包好的藍布。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東西。」
阿蟒翻開藍布,裡面是一塊銀鎖。
「芸娘,那日你問我想不想成親,我一時歡喜壞了,沒來得及回復你。
「如你不嫌棄我,收下這銀鎖,等我拉料回來便辦親事。」
阿蟒見我一時沒說話,又道:「你放心,我有力氣,日後定不會讓你吃苦。」
我抿唇,伸手接過銀鎖,垂眼輕聲道。
「那你早些回來。」
阿蟒一把抓住我的手。
漫天星光之下,他的眼中似蘊著柔情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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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屋的榻上,鋪著細細的花簟。
床帳放下,便是春色無邊。
阿蟒的聲音低沉,帶著笑。
在我耳邊輕聲道:「不是偷看了我好久,怎麼現下害羞了?」
打鐵鋪的精壯漢子,也是磨豆腐的一把好手。
頭先幾圈要輕柔緩慢,待磨順了便如疾風驟雨。
這樣出的漿才香醇順滑。
磨豆人費了好一番功夫,光著的上身肌肉飽滿,沁出細密的汗。
阿蟒說三日便歸。
我每日開著鋪子,沒生意的時候便看著對接門戶緊閉的打鐵鋪,盤算著成親後的日子。
兩個鋪子挨得近,成親後阿蟒可以繼續打鐵,我也可以繼續賣豆腐。
我的原身父母雙亡。
阿蟒那邊,母親也走了,且從未聽他提過自己的父親。
如此一來,我們兩個隻需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窗前的槐花快落了。
我拿了根竹竿,打了些槐花下來洗淨焯水。
再攪入炒香的雞蛋和切碎的青韭。
又燒水、和面,包了一籠槐花包子。
包子在鍋上蒸著,我的腦海中又想起那四集短劇。
隻要和阿蟒成親了,那我跟男女主應該就攪合不到一起去了吧。
三日很快過去。
第四日、第五日,阿蟒也沒回來。
我心中惴惴,隱隱有些不安。
然而我與阿蟒尚未成親,我報官無名,隻能幹等。
我去了街頭茶肆。
章二聽到有人找,來得很快。
我與他是頭回相見,但章二卻似認得我,開口便問。
「林娘子,是不是那幾個潑皮闲漢又來招你了?」
我搖頭。
「阿蟒出發前跟我說,若有事可以來找你。我便來問問,你可知他何時回來?」
章二有些意外。
「還沒回來麼?以前每次去拉料最多三天,肯定回了。」
他見我神色擔憂,寬慰道。
「林娘子莫急,許是路上耽擱了。阿蟒行事穩重,身強力壯,不會有什麼事的。」
一直到第十日黃昏時分,我已經掩了前面鋪子門,在後院挑揀豆子。
隻聽到外頭似乎有吵鬧聲。
我撐開門邊的小窗一探,卻見打鐵鋪前擠了好些人。
我匆匆打開門跑出去,一顆心高高吊起。
一直到看見被圍在人群中間的那個人時,才落到實處。
「阿蟒。」
我剛要開口,卻有一道女子的聲音輕柔地喚了聲。
我這才看見阿蟒的旁邊站著一位衣飾華貴的姑娘。
是上次那位,縣令羅大人家的小姐。
兩人挨得極近,她抬頭與他說了句什麼。
阿蟒的面上沒什麼表情,隻點了點頭。
羅小姐笑了笑,轉身上了轎子。
一群人抬著轎子走了。
阿蟒走了兩步,似有所感,抬頭向我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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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輕晃,我坐在窗下看話本子。
有石子打在窗上發出輕響。
我沒理會。
過了片刻,又是噠噠幾聲。
我起身支起窗。
院中月色如水,阿蟒蹲在外面,仰頭看向我。
「芸娘。」
我轉身放下窗,卻被他眼疾手快地託住,又翻身躍了進來。
他半跪在我面前,低聲哄著。
「芸娘,是我的錯,沒按時回來。」
我被他盯得沒法。
「那你說說,為何晚了?」想了想,又加了句,「又為何是羅小姐送你回來的?」
阿蟒眉頭微皺。
「她馬車壞了,又遇到了歹人。我正好遇到,便順手幫了一把。隻是那歹人下手頗重,我也受了點傷。
「後面被羅小姐帶回縣令府,休養了幾天才醒來。」
我放下話本子。
「傷哪裡了?」
阿蟒脫下上衣,果然胸口纏著布。
「瞧著嚇人,摔下山的時候擦傷了,並不深。」
阿蟒抓著我的手。
「芸娘,莫生我的氣了。」他神色有些委屈,「傷在背上,上床歇息太不方便了。」
院子裡的夜來香開了,站在窗前便能聞到縷縷幽香。
軒窗半開。
我半個身子探在外面,兩條腿都打顫。
說什麼傷口在背上,不太方便。
原是這個意思。
我恨恨低頭,在阿蟒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葡萄架上頭的圓月晃啊晃。
一直晃到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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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蟒帶我去了趟菖蒲巷。
菖蒲巷臨水而建,一排白牆灰瓦的宅子。
最東頭一處清幽的小院,門口的蜀葵開得熱烈繁盛。
轉過影壁,便是花團錦簇的前院。
門廳兩邊連著抄手遊廊,廂房清雅又端整。
阿蟒站在梨花樹下,笑得有些冒傻氣。
「我從前都是一個人,就住在鋪子裡。往後要成家,斷然不能讓你跟著我吃苦。
「前些日子東街香料鋪的老板舉家搬遷,我便把這宅子買下了。」
他牽起我的手,帶我一一看過。
「這裡,便做你我的臥房。」
「這裡,可以養幾尾鯉魚。闲時,你便坐在此處喂魚發呆。」
「過幾日我給你引一架葡萄藤過來,再扎個秋千。」
烈日西斜,將影子拉得很長。
看著像是交頸相依的姿態。
「芸娘。」
阿蟒看著我,目光溫軟。
「待我找城南的李木匠打張大床,再給你打個梳妝臺,我便請媒人上門。」
13
我照常磨豆腐、賣豆腐。
拿了個升籮數了五十粒豆子,每過一日便拿出來一粒。
等到五十粒豆子都拿出來,阿蟒的媒人就該上門了。
闲來無客時,便坐在窗前看阿蟒在對面打鐵。
羅小姐又去了幾次打鐵鋪。
我拿了塊布,在豆腐坊門口擦桌子。
阿蟒背對著我,在跟她說話。
隔著一條街,聽不分明。
桌子擦了好幾遍,頭頂槐樹上聒噪的蟬鳴讓人心煩意亂。
來買豆腐的客人喊了幾聲。
「林娘子!林娘子!」
我驟然回神。
客人又笑道:「再擦下去,桌子都要脫一層皮了!」
我忙扔下抹布,進屋切豆腐。
再出來的時候,停在打鐵鋪門口的青色小轎已經走了。
阿蟒呼哧呼哧拉著風箱。
隱約可見灰色外衣下,清晰的肌肉線條。
晚上關了鋪子,阿蟒又悄悄溜來。
幫我把柴砍了,院子掃了。
我搬了條春凳坐在旁邊看。
阿蟒把汗涔涔的腦袋探過來,我就拿帕子給他擦。
阿蟒甩著頭往我懷裡鑽,像條狗一樣。
我身上穿著直領對襟的輕薄夏衣,被他鬧得便露了大半肩頭。
阿蟒眸色越深,伸手一拉,便與我換了個位置。
我被他圈在懷裡。
阿蟒抵著我的額頭。
「芸娘,我心中惟你一人。此前沒有做對不住你的事,往後更不會。」
我抬手攬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阿蟒咬了一下我的耳垂,有些咬牙切齒。
「林芸娘,你可真是把我吃得SS的。」
次日一大早,阿蟒要去山上砍樹。
李木匠那裡的木材他嫌不夠結實。
這邊廂人剛出城,我這豆腐坊就來了幾個潑皮。
先是把在外頭坐著喝豆漿吃豆花的客人趕走了,又把店裡的豆腐屜掀了一地。
打頭的漢子滿臉橫肉,一步步靠近,抬手像是要敲人。
我被逼到牆角,以手抱頭。
那漢子卻掏出一張字條來。
芙蓉薛濤箋,簪花小楷。
約我到城中春風樓一敘。
14
正是飯點。
羅小姐很是上道,點了一桌好菜。
我欣然落座。
羅小姐皺眉打量我片刻,開門見山。
「此前我於城外臨月寺遇險,是阿蟒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