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變美嗎？”

 

閨蜜楊慕靈神神秘秘地詢問我。

 

“當然想，我做夢都想！”

 

摸著自己凹凸不平的臉，我渴望的眼神藏匿在厚重的鏡片後面。

 

隔天一早，我就被楊慕靈帶到一家店裡。

 

楊慕靈輕舟熟路地拿起架子上的面膜，塞進我的懷裡。

 

1

 

我跟楊慕靈，是同一條胡同裡長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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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我一直是讓許多家長羨慕的小孩兒。

 

長得漂亮不說，成績優異，性格開朗。

 

在學校裡，那可謂是校花級別的存在。

 

而楊慕靈呢。

 

五官平平，成績也平平，又內向陰鬱。

 

因為肥碩的體格，加上不討喜的性格，在學校總是淪落為被欺負的對象。

 

用旁人的話來講，楊慕靈就是用來襯託我的那一顆不起眼的草。

 

本以為生活會一直這麼順風順水地過下去。

 

高一暑假，一場突如其來的變化，打破了我這美好的一切。

 

我的臉毫無徵兆地長滿了痘痘。

 

哪怕我極力挽救，還是阻止不了它堪比病毒一樣恐怖的生長速度。

 

不出幾日，痘痘完完全全地入侵了我的臉。

 

更讓人奇怪的是，明明我為了治痘痘，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按理說，本該日漸消瘦的身體，卻跟吹了氣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我爸媽都覺得詭異得很，連忙帶我去看醫生。

 

花了大價錢，身體裡裡外外都檢查了一遍，證明報告卻顯示一切正常。

 

醫生聽了發生在我身上的變化，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爸媽隻能暫時先帶我回家。

 

既然西醫不行，那就看中醫！

 

敲定了注意，爸爸二話不說打起了電話。

 

“老陳啊，你不是認識沈老嗎？幫我個忙。我家女兒得了怪病，去醫院看了，醫生查不到原因。我這幾天啊，急得嘴裡都長泡了，你看你能替我在沈老那裡說上幾句話嗎？”

 

“哎哎哎！好好好！好說好說，下回請你吃飯啊！”爸爸激動地回應道。

 

打點好關系，馬不停蹄的，一家子就趕了過去。

 

中醫院，沈老的看診室內。

 

我咽了一口水，緊張地看著沈老嚴肅的面孔。

 

聽我爸說，沈老可是國家特聘的專家啊，醫術精湛。要是連他都治不了的病，那神仙來了都不管用。

 

“奇怪，真奇怪啊！”沈老不斷喃喃道。

 

移走把脈的手，繼而又細細觀望了我的面色，舌頭。

 

半晌，沈老面露著歉意。

 

“這……唉，我也瞧不出什麼。”摸了摸胡子，“奇怪，真的奇怪。”

 

我失望地把頭埋在臂彎裡，失聲痛哭。

 

不敢面對這一切。

 

這時候，外套傳來手機鈴聲，是楊慕靈打過來的。

 

爸爸替我接通了電話。

 

“小靈啊，我是周末的爸爸，周末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啊，你有什麼事嗎？”

 

手機那頭傳來楊慕靈歡快的聲音。

 

“沒啥事，叔叔，就是我想著明天不是開學了嘛，想跟末末一起去學校。”

 

“可以，叔叔幫你轉達給她。”

 

掛了電話，道別了沈老，立即回了家。

 

我把自己鎖了房間裡，任憑爸爸媽媽怎麼安慰，都不開門。

 

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悲痛無法自拔。

 

我毀容了。

 

2

 

就算是毀容了，我也不能不去上學。

 

日子照常進行。

 

開學那一天，我戴起了口罩，放下以前一直高高扎起來的秀發，換上了寬松的衣服。

 

以前讓人眼前一亮的女神形象，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臃腫，邋遢，陰鬱的模樣。

 

我低著頭，匆匆忙忙跟爸爸媽媽打了招呼，早餐都不吃就出門了。

 

“這孩子……唉”爸爸愁著一張苦瓜臉，唉聲嘆氣的。

 

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來了。

 

“叔叔阿姨好，我來找末末一起上學。”

 

門口站著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相貌豔麗的女孩子。

 

“請問，你是……？”爸爸遲疑了一下。

 

女孩子“噗呲”一聲，笑著說：“叔叔，我是楊慕靈啊”，帶著少女特有的青春。

 

爸爸媽媽一臉不可置信。

 

“啊，原來是小靈啊！”緩過神，爸爸帶著歉意的說：“抱歉啊，小靈，末末她已經先去學校了。”

 

“沒事的沒事的，叔叔，末末可能是忘記了。”

 

完全不介意我的失約，大大方方跟我爸爸媽媽揮手道別。

 

幸運的是，一路上，我們沒有碰上。

 

我沉默地走在路上，即使戴著口罩，我也不敢抬頭。

 

從家到學校這段路，半小時就能走到的，我硬生生走了快一個小時。

 

眼看就到學校大門了，我猶豫了，在校門口徘徊不定。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後背。

 

“末末，是你嗎？”驚訝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正當我糾結要不要轉過身解釋的時候，一隻白皙的手伸過來。

 

毫無防備，我的口罩被拽了下來。

 

“末末，我知道是你，我認得你的書包，你怎麼不說話啊，還戴著口罩？”

 

楊慕靈好奇地問道，音量不小，瞬間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我SS地低著頭，瞪大了雙眼，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周圍議論紛紛。

 

感受到別人的目光，我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緊接著，楊慕靈又發話了。

 

“末末，你怎麼了，我是楊慕靈啊，你的好閨蜜啊，你怎麼不理我。”

 

撒嬌地搖了搖我僵硬的手。

 

驚呼聲不斷響起，議論紛紛。

 

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我去，這是楊慕靈，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太驚豔了！”

 

又有人說：“那個傻站著不動的肥妞是校花，搞笑吧？！”

 

我難堪得喘不過氣。

 

楊慕靈就像看不見我的窘迫一樣，用力把我拽了過來。

 

一個不留神，我摔在地上，露出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真嚇人啊，一張麻子臉，我們學校什麼什麼時候有這號人了？”

 

“你沒聽楊慕靈說嘛，這是周末！”

 

“不是吧，怎麼變得這麼惡心。”

 

不堪入耳的話語，一句一句變成傷害我的利器，把我扎得千瘡百孔。

 

搖搖欲墜的精神狀態，我快崩潰了。

 

原來這就是人言可畏。

 

不敢想象楊慕靈之前都是怎麼過來的。

 

這時，上課鈴聲響起，原本聚集的人群散開。

 

楊慕靈蹲了下來，把臉湊到我眼前，擔心地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末末，我沒想到你會摔倒，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讓你理理我。”

 

看著眼前這張讓人心跳的臉，我震驚之餘，是無窮無盡的自卑。

 

我低著頭，想把臉藏起來。

 

“你不覺得我惡心嗎？”

 

楊慕靈就像沒看見我的變化一樣，態度一如既往。

 

她平靜地看著：“不惡心，怎麼會惡心呢，末末，我們可是最好的閨蜜。”

 

我感動地抱住楊慕靈，很用力。

 

楊慕靈開玩笑地說道“我都快被你勒S啦末末。”

 

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扯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3

 

錯過了第一節課，在下節課鈴聲響起之前，我戴著口罩踏進班裡。

 

頂著許多人的探究的目光，我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的同桌是個很可愛腼腆的小女生。

 

她給我傳來了一張紙條。

 

“同學，你走錯班級啦，這裡不是你的位置，是周末的位置喔！”

 

我看著鍾輕竹紅彤彤的一張清秀可愛的娃娃臉，善意地衝我笑了笑。

 

該來的總會來。

 

我給自己打氣鼓勵。

 

同樣以紙條的方式回復了她——我就是周末。

 

看著她錯愣又震驚的表情，我朝她點了點頭。

 

我的身份得到了認證，班上哄得鬧開了。

 

一個一個往我這裡圍了過來。

 

讓我覺得安慰的是，大家都是擔心我的。

 

我鼓起勇氣，把口罩摘了下來。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一個人表露出惡心的表情。

 

大家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麼變成這幅模樣”

 

看著大家擔憂的神情，我感受到了溫柔。

 

似乎這段日子帶來的傷害，全都得到了治愈。

 

我故作輕松地說道：“生病了，毀容了”

 

輕描淡寫的，就像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樣。

 

同學紛紛表示，就算我毀容了，在他們眼裡，我一直都是最優秀的。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老師的到來。

 

我想了想，把口罩收了起來。

 

老師走進教室的時候，看到我，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到講臺。

 

一切照常，似乎沒發生什麼變化。

 

下課之後，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

 

作為老師的得意門生，老師自然是關心我的。

 

比起外貌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成績一直是老師們最看重的。

 

好說歹說，再三證明自己沒事，辦公室裡的老師們才放過我。

 

真的是太熱情了。

 

我心有餘悸地想。

 

隻是，在回去班級的路上，難免有人會故意為難。

 

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友好的，畢竟我人緣不錯。

 

就像隔壁班的班長，張茜，成績被我壓一頭，人長得也不如我好看。

 

平日裡見了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可如今，沒有了以往的針對，剩下的隻有關心。

 

接受了很多人的好意，我忍不住笑了。

 

這是我出事一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真好！

 

當然，也有極個別討厭我的人，借著這次機會，嘲笑辱罵我。

 

“麻子臉”“醜八怪”“跟豬一樣”……

 

無所謂啦，畢竟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大家還是關心我的。

 

我無視惡意，始終面帶微笑。

 

對面不知什麼時候，聚集了一大群人。

 

“末末，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半天。”

 

楊慕靈責怪的聲音從人群裡傳來。

 

我一臉了然。

 

之前我是眾星捧月的存在，現在換人了。

 

正常。

 

我釋然一笑。

 

人群的焦點人物——楊慕靈，像漂亮的蝴蝶一樣。

 

她掙脫束縛，來到我身邊，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問：“末末，你還好吧。”

 

聽著人群裡有人竊竊私語。

 

“美女與野獸，哈哈哈”

 

楊慕靈把我護在身後，警告別人不能欺負我。

 

隻是，她眼睛閃過的挑釁與得意的神色，下一秒又是那副義正言辭的表情。

 

我覺得我應該是看花了眼。

 

眼看就要上課了，我拍了拍楊慕靈，示意她沒事。

 

班裡的人看到這等情況，都跑出來替我說話。

 

一人一句接一句的，跟辯論賽一樣。

 

我笑著招呼大家趕快回教室。

 

楊慕靈嫉妒地盯著我，我沒發現。

 

4

 

回到班級的時候，鍾輕竹突然在我耳邊小聲說：“周末，我剛剛看到楊慕靈瞪你，眼神有點可怕。”

 

說完緊張地看著我，想到我跟楊慕靈的關系，她連忙道歉：“對不起，周末，我沒有挑撥你們的關系，我是真的看到了。”

 

我安撫地衝鍾輕竹笑了笑，說：“我知道。”

 

我壓下心中的懷疑，認真聽課。

 

放學的時候，楊慕靈一如既往地，在我的教室門口等我。

 

不同的是，路過的人都會主動跟她打招呼。

 

我抓緊收拾書包。

 

楊慕靈看我收拾好，主動上前挽著我。

 

一路上，我們兩個人都很安靜。

 

楊慕靈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你想變美嗎？”

 

她神神秘秘地詢問我。

 

“當然想，我做夢都想！”

 

摸著自己凹凸不平的臉，渴望的眼神藏匿在厚重的鏡片後面。

 

隔天一早，我就被楊慕靈帶到一家店。

 

楊慕靈輕舟熟路地拿起架子上的面膜，塞進我的懷裡。

 

隨即轉頭跟我說：

 

“你變美的機會來了。”

 

我低頭看了懷裡的面膜，仔細研究了一番。

 

“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面膜嗎？”

 

我不知不覺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楊慕靈拿起我的手，放在她漂亮的臉蛋上。

 

吹彈可破的手感，跟雞蛋一樣光滑。

 

我忍不住捏了一下。

 

“是不是很光滑？”楊慕靈指著面膜說：“我變好看全是它的功勞。”

 

看我還是不相信的樣子。

 

楊慕靈在我耳邊悄悄告訴我：“你敷面膜的時候，心裡想著你想要成為的那個人的樣子，它會幫你的。”

 

我端詳著楊慕靈如今這張漂亮的臉，總是若有似無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我鬼使神差地問出口：“你敷面膜的時候，想的是誰？”

 

楊慕靈避開我的眼神，胡瞎扯了一個名字。

 

不認識的名字。

 

看我思索的樣子，楊慕靈信誓旦旦地解釋道：“這是我偶然在一本雜志上看到的，一位不知名明星的名字。”

 

我緊接著追問：“那這面膜有什麼副作用嗎？”

 

楊慕靈回應道：“沒有副作用。”她假裝回想的樣子，“但是，好像得一直敷著它，每天都要，不能間斷，不然就沒有效果了。”

 

“我暑假的時候就是每天都敷著它睡覺的，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跟以前比起來，是不是變了很多。”

 

豈止變了很多，跟換了個人似的。

 

我在心裡默默感慨。

 

“既然這麼好，那我買了。”

 

說著就要找老板結賬。

 

楊慕靈連忙制止，對我“噓”了一聲。

 

我奇怪地用眼神詢問她。

 

她小聲跟我講：“老板很兇的，可能是生意不好。前臺有收款碼，我們掃了碼付款就走，不要驚動老板。”

 

我配合楊慕靈，靜悄悄地結賬走人。

 

去學校的路上，楊慕靈一直叮囑我晚上回家了一定要記得敷面膜。

 

就算到了班裡，也不忘提醒我這件事。

 

坐在座位上，想起剛剛在店裡，楊慕靈跟我說的那些話。

 

我產生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

 

我跟同桌借了鏡子，仔細觀察著鏡子裡的臉。

 

除去滿臉的痘痘，我發現我的五官不一樣了。

 

眼睛從大大的杏仁眼，變成了吊梢眼。

 

精致的瓊鼻，換成了又塌又肉的朝天鼻。

 

更詭異的是，我的瓜子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大餅臉。

 

鍾輕竹看我神色嚴肅的盯著鏡子，以為我是因為外貌的原因，安慰我道：“周末，不要看鏡子啦，沒事的。”

 

我轉過頭，問：“輕竹，你覺不覺得我的五官變了。”

 

鍾輕竹聽了我的話，愣住了。

 

然後盯著我的臉，足足好幾分鍾。

 

接著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周末，你的眼睛變小了很多，鼻子變大了，還有你的臉型……”

 

看著鍾輕竹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平靜地問：“你想到了什麼？”

 

朝夕相處了很久的同桌，比誰都了解我。

 

“有點……有點……嗯，像一個人……”鍾輕竹遲疑地開了口。

 

“是不是以前的楊慕靈？”

 

鍾輕竹雙眼瞬間睜大，立即點了點頭。

 

果然。

 

我心裡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