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我跑出學校，站在路邊攔車。好在這個點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所以我很快就坐到了車。

 

“我在醫院天臺。”

 

聽到她在醫院，我心都涼了半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三號男主鍾言就是醫生，一個披著溫柔皮行變態之舉的神經病。他最喜歡在宋绾绾身上動用一些工具，偏愛她雙眸含淚的樣子。劇情裡，宋绾绾第一次遇見鍾言，就被他借著看病的借口玩弄了一番。

 

隔著電話，我依稀聽見了宋绾绾那邊的風聲。我拿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但我努力保持冷靜，“你在醫院的安全通道等我好不好？我馬上就到了。”

 

我不敢讓她去人多的地方，怕她進一步受到刺激，但我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呆在危險的地方。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溫聲安慰：“好，我馬上就到了。”我不敢掛斷電話，隻能一個勁兒地催師傅快點。

 

“宋绾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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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砰的一聲推開醫院天臺的鐵門，刺耳的撞擊聲像是劃破長夜的利劍，把宋绾绾從深淵裡拉出來。

 

“寧寧，你好像踩著七彩祥雲來救我的蓋世英雄哦。”宋绾绾蜷縮在牆角，形容狼狽，她的眼睛鼻子都哭紅了，但還是努力衝我笑。

 

我突然覺得很心酸，忍不住走過去把她抱住。

 

她白色的長裙領口處有輕微撕裂的痕跡，出門時打理得規整的頭發已經凌亂，淡粉色的嘴唇也被她咬得紅腫。

 

“哪個王八蛋幹的，是不是姓鍾的？”我咬牙切齒，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穿上。

 

我看見她臉上的淚痕，也想哭了。我真後悔，當時看書的時候如果再仔細一點就好了，這樣我就能知道宋绾绾遇見每個男主時的細節，就能陪在她身邊了。或者今天我不讓她一個人來醫院，是不是她就能少受些傷害。

 

“我去找姓鍾的算賬！”我轉身就要衝出去找鍾言。

 

“寧寧，是不是我根本不該拒絕？”宋绾绾拉住我，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她隻是和大家一樣來醫院看病而已呀。

 

“我明明拒絕了的，為什麼還是會這樣。”她已經很努力地去反抗鍾言了，為什麼換來的不是停止和道歉，而是變本加厲的戲弄。

 

我看書的時候，隻是把故事大概過了一遍，知道幾位男主的身份設定，對他們和女主相遇相愛的具體過程是全然不知的，我沒想到，在甜文設定的背後，是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一直在被強迫。

 

並且，她還失去了拒絕的權力。因為普通，她的拒絕成了不知好歹；因為普通，男主對她的強制愛成了一種刺激的xp，可是普通不是她的錯，錯的是這個操蛋的世界，是那群不懂得尊重人的男主。

 

我捧著宋绾绾的臉，堅定地看著她，“宋绾绾，你聽著，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可是他們那麼優秀，他們喜歡我……”宋绾绾茫然，在她的認知裡，男主們都是各個領域裡的翹楚，普通人別說是談戀愛，就是見上一面都很困難，他們喜歡她，她似乎就沒有拒絕的權力。

 

“喜歡不是強迫你的理由，愛更不是。”

 

“宋绾绾，你問問你的心，你真的喜歡嗎？被他們像對待寵物一樣寵愛，被他們居高臨下地強迫，你喜歡嗎？”

 

“現在是新社會了，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富有，是美麗還是醜陋，是優秀還是平凡，是勇敢還是怯懦，是健康還是疾病，你都有說‘不’的權力，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剝奪你的權力，他們不能，我也不能。”

 

在書中的世界，宋绾绾作為s大的學生，她人物的唯一弧光似乎就是在她考上s大的那一刻，從此以後，她沒有事業、沒有朋友、沒有愛好，全書的主線劇情一直都是她在遇到不同的男主，男主為了爭搶她而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最後達成共識，實現合家歡的圓滿大結局。

 

甚至為了吸引讀者，作者還刻意描寫了一些刺激的場面，比如和楚廉的辦公室play，比如溫與光拋下工作和她在拐角處的擁吻，比如鍾言借著看病的借口在她身上留下的曖昧痕跡。

 

加入學生會是為了遇見楚廉，去影視城打暑假工是為了和溫與光產生交集，就連生病來看醫生，也是為了給鍾言提供一個爭搶她的理由。愛上她不需要她有多美好、多優秀，連高尚的內在品質都不需要，隻需要作者設定的那一眼。

 

宋绾绾緊緊抓住我的手腕，她那雙圓圓的杏眼越來越亮，她問我：“我真的可以拒絕嗎？”

 

我重重點頭：“當然！”

 

她笑了，一張隻能說是清秀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些曖昧的吻痕、唇角的傷口似乎通通都消失了，隻留下一個解開枷鎖的靈魂。

 

“我要報警。”她雙眼含淚，語氣堅定。

 

我把手機的電話頁面打開，放到她手中，“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警察來的很快，我陪著宋绾绾去警局錄口供，驗傷，還委託了最好的律師，就是想一擊必中，把鍾言從宋绾绾的生活裡徹底掃出去。

 

我能為她做的事情不多，這是一件。

 

走出警局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宋绾绾變得松弛了一些，雖然嘴角還帶著傷，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她笑。

 

“寧寧，真好。”

 

是啊，真好，我取下手上的發圈，幫她把亂糟糟的頭發扎起來，順手摸摸她的頭，“以後不管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我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規定：以暴力、脅迫或其他手段，違背婦女意志，強行與其發生性關系的行為，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05

 

劇情已經完全崩盤了，在原文中讓其他三位男主吃了許多醋的鍾言，即將獲得牢飯套餐一份。

 

令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鍾言身為男主之一，家中背景自然不可能簡單，但他並沒有過多地為自己辯解，甚至連律師都沒有請，隻是沉默地認了罪。

 

但他的不反抗不僅沒有讓事情變得簡單，反而使宋绾绾遭受了更多的指責和非議。

 

“鍾醫生家世好、醫術高、長得帥，憑什麼強迫她一個醜女，我看就是她示愛不成，惱羞成怒，故意冤枉鍾醫生。”

 

“我和鍾言是同學，也是同事，他一直是一個很溫柔的醫生，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麻煩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好嗎？誰讓你穿成那樣去醫院的。”

 

“我認識這個宋某，她就是個典型的撈女，估計是價格沒談攏。”

 

“鍾醫生都沒有給自己辯駁，他是多喜歡這個女的啊，我就不明白了，怎麼純愛戰士總是遇到渣女！”

 

……………………

 

“啪！”我搶過宋绾绾手裡的手機，反扣在桌子上，把飯放到她面前，“別看了，先吃飯吧。”

 

宋绾绾臉上沒有傷心的表情，哪怕網上的錐心之語蜂擁而至，她都沒有再像那天一樣痛哭過。

 

在和男主們相處的時候，她就像一朵惹人憐愛的雛菊，沒辦法去反抗，隻能對他們予取予求。可是面對這種大多數人都會受不了的事情，她卻出乎我意料的堅強。

 

“寧寧，我是不是連累你了。”吃著飯，宋绾绾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

 

我用筷子敲了敲她的腦袋，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想什麼呢？就你這點事還能怎麼連累我？網上那些人都是吃飽了撐的，在生活裡受了氣沒處撒，你隻是恰好成了他們的出氣筒罷了，你以為他們就是正義的使者嗎……”

 

“寧寧。”宋绾绾打斷了我的話。

 

“謝謝你！”

 

她真誠地看著我，讓我恍惚以為我不是安慰了她，而是救了她的命。

 

我笑：“有什麼可謝的，無論是哪個女孩子，隻要知道你需要幫助，都不會袖手旁觀的。你也不要再去看網上的消息了，等過幾天熱度就會下去。”

 

宋绾绾豎起三根手指，“我保證！”說完，她一把抱住我，腦袋放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寧寧，你就是我的蓋世英雄！”

 

“我不是，宋绾绾，你才是自己的英雄。如果你沒有這麼勇敢，這麼堅強，我也沒辦法幫助你，是你，一直都在救贖你自己。你的人生是屬於你自己的，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凌駕於你之上來強迫你選擇怎樣的生活。”

 

“宋绾绾，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宋绾绾想了好久，忽然脫口而出兩個字，“自由！”她眼睛裡充滿了光亮，“寧寧，我想要自由的生活，我不想做傀儡了。”

 

這一刻，我好像聽到了某種枷鎖斷裂的聲音。他們說，社會的專制在於用強力壓制人的個性，磨滅個人自由獨立的精神。其實劇情又何嘗不是這樣呢，讓她屈服，讓她妥協，讓她心甘情願地做金絲雀，做提線木偶。

 

“好，那我們就為了這自由的生活奮鬥。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獵槍，如果拒絕沒有用，我們就拿起武器去反抗，去保護自己。”

 

“寧寧，謝謝你在我身邊。”宋绾绾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哎呀，快吃飯，飯冷了。”我連忙轉移話題，臉卻突然燒了起來，一片滾燙。

 

“今天下午我要去學生會開會，你陪我去，好不好？”宋绾绾似乎看出了我很喜歡她的眼睛，每次都故意裝可憐看著我。她的眼睛特別圓，和小貓咪的眼睛有得一拼，都自帶無辜感。

 

我胡亂點頭，“好好好，宋小姐，快吃飯吧，我還要回去午睡呢！”

 

大學生，少睡不了一點。

 

下午兩點半的時候，宋绾绾就來我們寢室叫我起床了。於凌本來對我拋棄舊愛，另結新歡的事非常生氣，但她和宋绾绾相處了幾天之後就直接倒戈了，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現在是十二月，馬上就要到期末周了，學生會雖然經常壓榨人，但也要考慮到部員們的學習，所以基本上所有工作都要在這段時間處理完，因此開會的時間也比較長。

 

我把宋绾绾和於凌她們倆順路送到學生會辦公室後，就溜溜達達地往奶茶店去了。這麼冷的天，來一杯熱奶茶簡直不要太幸福。

 

或許是恰逢周五，大家的課都比較少，小小的一間奶茶店裡擠滿了人，我等了小半個小時才拿到。等我提著奶茶回到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他們的會已經結束了。

 

於凌發消息給我說她約了朋友就先走了，宋绾绾還在那裡等我。

 

我看著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又看了一眼還沒消息的手機，突然有些頭疼。學生會開會，楚廉這個主席肯定是要出席的，宋绾绾不會又被他截住了吧。

 

顧不得太多，我用力敲了敲門，“有人麼？宋绾绾！”沒人回應。

 

我抓了抓頭發，給宋绾绾打了十幾通電話，都是無人接聽。我努力回想劇情，企圖從零碎的記憶裡找到他們可能去的地方。

 

突然，我腳下踩中了某個圓溜溜的東西，我撿起來一看，發現居然是宋绾绾今天穿的衣服上的小珍珠。這種小珍珠顏色很特別，應該不會撞款式，這是宋绾绾給我留下的線索！

 

我眼睛一亮，四處搜尋其他的小珍珠，漸漸從學生會辦公室門口走到了學院的地下停車場。

 

06

 

“绾绾，你怎麼就學不乖呢？”

 

“為什麼總想著要跑呢？我們都這麼愛你，拋棄了我們的身份地位去愛你，你怎麼就不知珍惜呢？”

 

楚廉輕嘆一聲，似乎是真的在為宋绾绾的不知好歹傷心。

 

“滾開！你難道想和鍾言一樣進監獄嗎？”宋绾绾不為所動，不想去和他爭執什麼愛不愛的。

 

“绾绾，你嘴上說得這麼堅決，可你的身體，怎麼不拒絕我啊？”楚廉惡劣地蹂躪著宋绾绾的唇，將手指上沾到的唾液摸到她臉上。他像是一隻玩弄獵物的猛獸一樣，戲謔地嗅了嗅她的脖子，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個個輕佻的吻。

 

宋绾绾顫抖著，她努力地想要把楚廉推開，身體卻仿佛被什麼未知的東西接管了一樣，嬌弱地靠在牆上，任由楚廉為所欲為。

 

她厭惡地看著楚廉，像是在看某種下水道地垃圾，“楚廉，你真讓我惡心。”楚廉氣笑了一下，他低頭噙住宋绾绾的唇，用力地研磨，臉上漸漸浮現出一點詭異的愉悅。

 

砰！某樣東西砸中了楚廉的後腦勺，砸得他兩眼發昏，差點站不穩。他緩慢地低下頭去看，發現那兇器居然是一部手機。

 

“绾绾！你有沒有事？”我跑過去，把宋绾绾拉離楚廉身邊。

 

宋绾绾僵硬的身體開始緩和，她動了動手腳，衝我露出一個帶著安撫意味的笑，“我沒事的。”

 

楚廉摸了摸被砸的地方，居然摸到了一手的血，他冷笑了一聲，平靜地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S人。

 

“绾绾，過來。”這時候的楚廉已經完全不像是劇情裡描寫的那個校園男神了，他陰沉著臉，眼裡有一種無機制的瘋狂和冷漠。

 

“你是神經病嗎？有病就去看醫生，宋绾绾是個獨立的人，你在那兒叫什麼叫，顯著你了是吧。”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嘴可以這麼快。

 

“绾绾，你不想要眾人豔羨的生活了嗎？和她在一起，你隻會走向毀滅。”楚廉根本沒心思搭理我，他眼裡隻看得到宋绾绾。

 

宋绾绾平靜地看過去，“要毀滅，也是你們毀滅。”

 

“那好，那你就不要怪我們了。”聽到宋绾绾的回答，楚廉的臉扭曲了一下，幾步衝了過來，看來是勸說不行，準備動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