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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錯了,以後我一定按時下班,早點回來陪你,你不要生氣。”
我隔著一堵門哭得眼睛發黑,我的俞城那麼好,那麼好……
後來我開始長夜難眠,經常性地嘔吐而灼傷食道的時候,我不得已回了一趟老宅。
俞爸爸照例對我冷嘲熱諷,那天我沒有忍,摔了盤子,回來就跟俞城分了屋,明明什麼都沒做錯的俞城拼了命地道歉。
我知道在我們分房睡的那些夜晚,他經常偷偷來我的房間。
他不敢上床,隻能睡在地毯上,睡得腰酸背痛的也不忘走的時候偷親我,我都知道,因為我也曾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裡,偷偷親他。
可是俞城這個笨蛋,明明我對他的厭惡已經寫在臉上了,他每天還在為我研究食譜,想讓我胖一點兒。
你個笨蛋,我吃什麼都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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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右耳失聰的時候,我帶著一個男人去了酒店,故意透出消息,看著暴怒的俞城,我知道我的計劃得逞了,可我的愛情完蛋了。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俞城不肯離婚,明明我表現得已經很絕情,很厭惡他了。
我不得已拿出那把刀,刀子刺中了俞城的心髒,也捅穿了我本就七零八碎的身體。
我把我們曾經的戀愛說成一場令人厭惡的計謀,把自己說成一個他最厭惡的樣子,他相信了,大聲地讓我滾。
那一刻,我比面對S亡更難過。
6
我沒有去國外治療,選了一個偏遠小城,小城多雨卻並不寒冷,而我也住進了醫院。
住進去的當晚,我就定了半年的花,我隻要嫩黃色的雛菊,每到夜裡,雛菊淡淡的香味和淅淅瀝瀝的雨聲能減輕我很多的痛苦。
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直到和俞城結婚才逐漸改善,每晚抱著他才會睡得格外的安穩,他常常為此自豪,說我沒有他不行。
這個臭屁鬼。
可此刻我躺在小小的病床上,蜷縮著身體,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緊緊的,緊得就好像還在俞城的懷裡一樣,他說對了,沒有他我真的不行。
後來有志願者來醫院送溫暖,送給我一個玩偶,是隻抱著胡蘿卜的兔子,看到玩偶的第一眼我的眼睛就開始發酸。
俞城送我的第一份禮物就是一個兔子玩偶,軟乎乎的材質,抱著睡覺格外的舒服,那幾年我能睡著,兔子玩偶功不可沒,直到它被俞城替代。
我緊緊抱著兔子玩偶,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因為有兔子玩偶的陪伴,我的睡眠好了很多。
可住進去的第一個月,我的左眼失明了,右眼也看得很模糊,還好,我的左耳還是好的,能聽到雨聲。
因為身體越來越虛弱,我在醫院找了一位護工。
護工是個熱心的大姐,有個女兒跟我差不多大,每次我化療她都心疼得不行,悄咪咪地掉眼淚,還自掏腰包給我燉了雞湯,我每次都很給面子喝完,可不久就全吐了。
“不行啊昕昕,再吃點兒吧!要不然下次……下次扛不住的。”
我漱漱口,看著病床旁邊的那一抹嫩黃,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不會的,我總要撐過冬天的。”
十月初五是俞城的生日,還有兩個月,我能陪他的也隻有這一個生日了,以後我想陪都陪不了了。
醫院的飯很難吃,每次吃飯的時候我就格外懷念俞城做的豬肚雞湯和草莓小蛋糕,蛋糕烤焦也沒關系,草莓少也沒關系,俞城啊!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實在忍受不了醫院的飯菜的時候,我想偷偷點外賣,可我已經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了,隻能拜託美麗的護士姐姐行行好,給我吃一點點。
一開始護士姐姐完全不理會我的請求,可後來,她可能是實在熬不過我了,最終還是給我推薦了一家餐廳。
味道很棒,海鮮粥鮮而不腥,煲仔飯香而不膩,比俞城的廚藝還要好,於是我爽快地訂了半年餐,我不敢訂太久,怕活不到那時候。
出乎意料的是這家餐廳非常貼心。
每當我化療後,都會給我送小甜品,像極了俞城當初對我考試通過的獎勵。
就像有心電感應般,當我在每天早晨吐得胃裡空空的時候,餐廳會送來一碗白粥加一點鹹菜,還有洗好的小番茄,酸甜開胃,有的時候是剝好的柚子,實在是太對我這個懶人的胃口了。
當醫生再次對我進行會診的時候,止痛藥已經止不住我的疼了。
護工大姐求著醫生說,“能不能給我們昕昕做開顱手術啊!我看隔壁病房的大姐做了開顱手術好多了,能不能讓我們昕昕也好點兒啊。”
話沒說完,她就哭了。
我模糊的視線努力找尋大姐的身影,“別哭大姐,開顱多疼啊!我正好不用受這罪,你別哭了,給我換身衣服吧!我想出去看看。”
我看不清大姐的表情,但是我知道她還在哭。
當我到處問診的時候,我不止一次問醫生,“我做開顱手術能不能活得久一點?”
醫生們的眼神裡給我三個字,“沒必要。”
剛開始我對醫生說,“我願意嘗試一切治療方法,隻要我能好起來。”後來我對醫生說,“隻要讓我多活一點日子,我什麼痛都能忍。”
可現在我隻能對醫生說。
“醫生,太痛了,能不能多加點止痛藥啊!”
後來,雙倍的止痛藥也止不住我的頭疼。
護工大姐不知從哪學來的按摩,力道比平時大了很多,很大程度地緩解了我的痛苦,隻是她連按一個小時不停,我心疼她,她卻怎麼都不肯停下。
每次頭痛過後,我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大姐怕我著涼,著急忙慌地給我穿衣服,扯到了頭發,還扣錯了扣子。
可後來大姐明顯順手了許多,動作沒有以前那麼慌張,越來越得心應手,也不會扯到我的頭發,給我打的蝴蝶結,摸著就很完美。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早上我犯懶不想動,俞城就像對待小孩子一樣,一件一件地給我穿衣服,襪子,鞋子……
穿好以後還會把我抱到浴室給我洗臉,我全程眼睛都不睜,安心地享受著老公的愛。
其實那時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是個好爸爸,我們的寶寶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寶寶。
隻是很可惜,我們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我每天吃藥吃的比飯都多,可身體卻一點點地枯槁下去,好像一株幹枯的植物,怎麼灌溉營養液也無濟於事,但是最令我開心的事就是吃飯。
那天中午忽然下了一陣急雨,我把手伸出窗戶,雨水落在我的手心裡,冰冰涼涼的滋味兒,好想下去走走啊!
想到護工大姐回家拿衣服沒人管,也難得今天頭不疼,我悄悄穿了衣服,拿了盲杖,可還沒出發,門就被敲響了。
是餐廳來送午餐。
可能是走廊裡的燈光太亮,也有可能是我的眼睛有所恢復,我竟然模模糊糊看到了眼前人的身形。
他個子很高,但是低著頭戴著口罩,遢著肩膀,我看不清臉,但就是感覺有點熟悉。
7
他進來並沒有說話,而是拿出來小飯桌,慢慢開始擺飯,明明是陌生人,可當他踏進這個房間的第一步我就開始緊張。
今天的午飯是豬肚雞湯,他貼心地給我盛好,把勺子放到我的左手裡面,我嘗了一口,加了蘆筍的豬肚雞湯味道更利口一點兒。
最讓我驚喜的是飯後居然有小甜品,剛出爐的蛋挞還冒著熱氣。
這一餐吃得很滿足,旁邊的人不聲不響地收拾了碗筷就走,全程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當午睡醒來的時候,我虛弱地躺在床上,看著眼前的重影,左耳微弱的聽力聽到護工大姐的女兒生了,也是個女兒。
大姐很高興,忘了我快要看不見,捧著手機讓我看她外孫女的照片。
“很漂亮。”我說道。
大姐開心得不知所以,耐心地告知她女兒不要碰涼水,一定要坐滿三十天的月子……
我閉上眼睛,想象了一下如果我沒有生病……
那我會繼續吃葉酸喝中藥調理身體,俞城會每天健身一小時,杜絕煙酒,按照俞城的好身體,寶貝應該很快就會到來。
我會和其他的孕媽媽一樣,經歷孕吐反胃,俞城一定心疼得不行,班也不上,就成為我的御用大廚,把我養得白白胖胖的。
我們會聽到寶貝的第一聲心跳,也會在做四維的時候第一次和寶貝見面,但是我們不會問性別,因為我早就和俞城打了個賭,他猜女兒,那我就猜兒子。
每一次產檢俞城肯定都會陪我,直到生產那日,一向沉穩的俞老板慌了神,鞋子都穿錯,忙裡忙慌地把我送去醫院,他一定會進去陪產,因為他不放心我。
在我經歷生產的劇痛時,我的丈夫會緊緊拉著我的手,一邊給我力量,一邊紅著眼睛祈求我平安。
隨著孩子哇的一聲大哭,是男是女的謎底已經揭曉,可他已毫不在意,整個心都在虛脫的我身上,他心疼地貼住我的額頭,滾燙的淚水不停滑落到我的臉上。
我不明白,世界上那麼多美滿的家庭,為什麼就不能多我和俞城的一個呢?
我幻想著那樣的生活,枕巾湿透也渾然不覺。
進入九月下旬的時候,我的病情忽然開始加重,有的時候甚至起不了身,醫生告訴我,癌細胞轉移了。
當我要去治療室化療的時候,護工大姐抱不動我,她就去隔壁病房喊人幫忙。
那人力氣很大,很輕松就把我抱起來了,抱的時候出奇的溫柔,輕輕託著我的脖頸,慢慢地把我放到輪椅上,生怕我碎了一樣。
隻是我每次說謝謝,他都不回我。
有次他抱我的時候,我在他身上聞到了糖稀的味道,和中午吃的芋泥小餅味道很像,還沒等我細細想,那被螞蟻啃噬每根血管的疼痛瞬間襲來……
8
每次化療的時候,我都要帶一支俞城做的雛菊,就好像他還陪在我身邊,整個化療過程我都是靠著回憶和俞城的點點滴滴扛過去的。
大學時,俞城幾乎和我形影不離,一向隻吃外賣的少爺也吃起了食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也會為我做羹湯,他更會因為我一句小小的嘟囔就再也不抽煙。
大學時的俞城又乖又帥,讓我愛不釋手,我每次都很喜歡對他親來親去。
我們結婚實在是過於倉促,租了一套婚紗在學校裡拍了一組照片,還記得那身婚紗是拖地長裙,一字肩的款式恰好可以露出我的鎖骨,我的頭發隨意落在身後,長長的頭紗隨風而動。
6月的陽光出奇得好,陽光透過白樺樹的葉片,灑下來斑斑點點的光影,我和俞城在我們初識的地方修成正果。
那天好多學弟學妹來看我們,快門摁的比攝像師還要快,我轉頭看向旁邊的人,不過是一身很普通的西裝,可穿在他身上總有種矜貴的感覺,不是人靠衣裝,反而是衣靠人裝,帥的我看著他一個勁兒地傻樂。
“誰家老公這麼帥還這麼有型啊!當他老婆豈不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啊!誰是那個幸運的女人啊!嗷,原來是我自己!”
俞城一臉淡定地替我提起裙擺,“恭喜你啊何太太。”
我笑得牙齦都露出來了,“何先生,重德樓再來一張啊!紀念我們第一次打啵!”
婚後的每一天,我們都在為家庭忙碌著,每個周末,俞城會早早起床,出去跑個步順帶買早餐,我一般睡到中午,還是被廚房的香味叫醒的。
為了讓我胖點兒,俞城開始苦練廚藝,當我吃到他做的菠蘿咕咾肉和滷肉飯的時候,我用盡了我此生的誇贊詞匯,俞城被我哄得開心得找不著北,還能順帶把碗刷了。
俞爸爸在我們婚後第二年病倒了,俞城被迫接手了公司。
在他一半時間掰成兩半過的日子,他依舊雷打不動地給我做著飯,還會學著網上的教程給我捯饬一些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