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曾經霸凌我的人在一起了。

 

結婚紀念日，姬沛霖問我想要什麼禮物。

 

我想都沒想：“一雙鞋。”

 

因為結婚以來，姬沛霖都不允許我和外界聯系，更不允許我走出這棟別墅。

 

我甚至沒有一雙鞋。

 

1

 

姬沛霖大方地同意了，還大發慈悲地帶我去親自挑選。

 

商場裡很冷清，隻有我們兩人，是姬沛霖清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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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奢店，我隨手指了一雙，店員熱情地迎上來，要給我試鞋。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顫抖。

 

因為今天在出門之前，我用口紅在腳底寫下了“救命”兩個字。

 

我想逃跑，就在今天。

 

店員很快發現了我腳底的字，她抬頭，慌張地和我對視。

 

我努力控制眼淚不要奪眶而出，可沒想到店員直接開口：

 

“姬先生，您太太的腳底……用口紅寫了救命……”

 

完了。

 

“林隻淼？！”姬沛霖生氣了，招呼店員，“我去結賬，你幫我看著她！”

 

店員諂媚地點點頭。

 

可等到姬沛霖消失在視線裡，店員忽然變了臉。

 

“姬太太，對不起，我不想丟了工作，更不敢惹了姬先生。”

 

“所以故意暴露你，但也是為了獲取姬先生的信任，和你獨處。”

 

她指了指側邊：

 

“櫃子後面有個後門，是員工通道，你可以離開。”

 

我愣了幾秒，站起身，推開後門。

 

眼前是蜿蜒的樓梯，我開始瘋狂地逃跑。

 

好幾次，我都因為不適應穿鞋而摔倒，在樓梯間翻滾。

 

商場的後門就在眼前，陽光從那裡透進來。

 

可我剛跨進陽光，頭發就被一把用力地拽住。

 

是姬沛霖的手下。

 

姬沛霖居然在商場的每個出口都布置了人！

 

手下SS抓著我，給姬沛霖打電話報信。

 

我用力呼救，可是後門附近根本沒有人。

 

遠處隻有一輛車駛來。

 

於是我用力咬在手下的胳膊上，他因為痛而放開我。

 

我轉身，毫不猶豫地衝上馬路正中，那輛車來不及剎車。

 

一瞬間，我被那輛車撞飛，頭破血流。

 

司機驚恐地撥通電話，呼叫救護車和警察。

 

這個時候，姬沛霖也從後門衝了出來，他的聲音是撕心裂肺的：“淼淼？！”

 

我在血泊裡勾起嘴角，朝他笑。

 

我這樣不是為了尋S，而是為了將事情鬧大。

 

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

 

警察來了，要介入這場車禍，繼而會介入我和姬沛霖。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向他們控訴姬沛霖對我所做的一切。

 

“他軟禁我！向我注射神經衰弱的藥物！”

 

2

 

車禍太嚴重，我做了手術。

 

麻醉讓我陷入沉睡，我不出意外地夢到了高中的場景。

 

之前我也經常做噩夢，可這次的夢看起來太真實。

 

真實到夢裡，我看見十六歲的小林隻淼被人圍住，那些人想用煙頭燙她。

 

我衝上去擋住，煙頭燙在我手背上，好疼。

 

夢醒的時候，手術室很安靜。

 

我想姬沛霖是被警方帶走了。

 

我長呼一口氣，轉頭，卻又看見了坐在病床另一邊的姬沛霖。

 

他的瞳仁在夜裡發亮，其中倒映著病房脈搏儀的綠色光，像是能將我生吞活剝的惡魔。

 

“淼淼，你是在找我嗎？”

 

我又開始發抖了：“姬沛霖，你居然沒有被抓起來？！”

 

姬沛霖站起身，打開了燈，可高大的身軀依舊將我籠罩在陰影裡。

 

恍惚間我有感覺，我好像再也逃不出這片陰影了。

 

他眼裡有破碎的光一閃而過，嘴角是涼薄的笑：

 

“淼淼，你就這麼怕我嗎？”

 

“我們是夫妻，我對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怎麼會是犯法的呢？”

 

“別再逃跑了，好嗎？”

 

夫妻？

 

這個詞很可笑。

 

遭受霸凌的那些年，我曾經報過警的，姬沛霖因此坐了牢。

 

可他很快就出來了。

 

姬家有權有勢，姬沛霖出獄後繼承了姬家的企業，成為了有名有姓的人物。

 

雖然姬父姬母很討厭我，但姬沛霖為了“補償我”，還是讓我做姬太太，享受榮華富貴。

 

爸媽說我好福氣，發生了那麼多事還能嫁到姬家，逼我同意這樁婚事。

 

人是善忘和趨炎附勢的生物。

 

沒人在意他對我做過什麼，大家都說他隻是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

 

況且他現在也對我負責了不是嗎？

 

所有人都替我原諒了他，隻有我被留在了一次次的噩夢裡。

 

其實我知道，姬沛霖娶我不是為了什麼補償和洗白。

 

隻不過有種犯罪心理是，罪犯喜歡不斷享受自己的犯罪成果。

 

於是姬沛霖也日復一日地欣賞自己的犯罪成果——

 

被他折磨成這樣的我。

 

病房裡，姬沛霖喂我喝粥，我不願意順從，將那碗粥打翻了。

 

粥燙到我的手。

 

姬沛霖瞬間心疼地抓著我的手，吹了吹，卻忽然頓了頓：

 

“淼淼，你的手背上怎麼有個煙頭燙傷的疤？”

 

“明明早上還沒有，是誰燙的？！”

 

4

 

姬沛霖的臉色很難看，他的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他在氣什麼，以前他沒少燙我。

 

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新的疤確實不是來自於他，那……

 

想起剛剛那個夢到高中的夢，有什麼在我腦海裡一瞬間炸開。

 

姬沛霖要去找醫生問清楚我為什麼會被煙頭燙傷，所以讓我休息，即使我才剛剛醒來。

 

我連決定自己什麼時候休息的權力都沒有。

 

但這是我第一次順從地接受姬沛霖給我注射藥物。

 

藥效很快讓我昏迷過去，我又來到了高中的場景，教室玻璃窗外。

 

這節是體育課，但小林隻淼一個人在教室裡坐著。

 

因為她身上都是傷，沒法劇烈運動。

 

她忽然發現了窗外的我，慢慢走上來。

 

她鼻翼上滲出細細的汗，是在緊張：

 

“那天你幫我擋煙頭，可別人居然都看不見你……你，是未來的我？”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

 

此時此刻，我無比清晰的意識到，我穿越了。

 

魂穿到十年前，我曾經最痛苦的時期。

 

在這個時空，存在著曾經的我，十六歲的小林隻淼。

 

除了小林隻淼，沒人能看見我。

 

除了所有傷害小林隻淼的東西之外，我也接觸不到任何東西。

 

例如那個煙頭。

 

小林隻淼靜靜地觀察了我一會兒，問：

 

“未來的我，也就是你，過得好嗎？”

 

“長大的世界是不是沒有霸凌了？”

 

“她們有受到應得的懲罰嗎？”

 

想到我和姬沛霖的婚姻，我感覺有一種惡心從心底開始泛濫到四肢百骸。

 

但我還是艱難地扯出一抹微笑，點頭：

 

“你的未來會很好……壞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上天給我機會，讓我保護曾經的自己。

 

放學時間。

 

等待小林隻淼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操場上休息。

 

這對我是新鮮而奢侈的。

 

我陪小林隻淼回家，一路上和她繪聲繪色地講著我杜撰的“我的美好生活”。

 

她也很開心，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陪她回家。

 

在熟悉的放學路走著，在轉角，我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十六歲的小姬沛霖。

 

他的臉幹淨蒼白，眼睛裡還沒有成年之後那種，可以掌控一切的輕慢。

 

但依然又黑又涼。

 

在我們身後不遠處，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走著。

 

但眼睛其實一直SS盯著小林隻淼。

 

十六歲的小姬沛霖在跟蹤我們！

 

5

 

即使隻是看見年少的小姬沛霖，我也在習慣性地發抖。

 

我隨即轉身，拉著小林隻淼穿進吵嚷的菜市場。

 

穿梭人海，又從另一個出口走出來。

 

總算甩掉了十六歲的小姬沛霖。

 

“別怕，我會保護你。”

 

“這條路也可以回家，是我以前摸索出來的小路，現在我提前告訴你。”

 

“你回家以後，就告訴媽媽，你被霸凌的事，告訴媽媽你要轉學。”

 

過去的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

 

但我還記得自己因為害怕而把一切藏在心裡，沒有尋求家長的幫助。

 

還記得很多、很多可以回家和躲避的小路。

 

這次回家我們總算是沒有遇到麻煩。

 

走進我家的單元門，黑暗裡看不太清。

 

我的餘光忽然瞥見，角落裡有什麼閃了一下，是煙頭。

 

後背一瞬間僵硬起來，我仔細一看，看見幾雙陰冷發亮的眼睛。

 

一個女孩彈了一下煙灰，緊接著一巴掌猛地扇過來：

 

“林隻淼，你他媽還換了回家的路是吧？！”

 

我擋住那一巴掌，拉著小林隻淼轉身就跑。

 

貓追老鼠的遊戲就此展開。

 

自行車，行人，車輛，路邊攤。

 

我和小林隻淼，緊追不舍的女孩們，一切雞飛狗跳。

 

“我再教你一條逃跑的路！”

 

說著這話，我帶小林隻淼跑進一個老舊的小區。

 

可老小區的後門居然鎖上了！

 

出不去！

 

身後的女孩們還在追。

 

旁邊隻有一個垃圾箱裡，我來不及再想，拉著小林隻淼就鑽進垃圾箱。

 

臭氣燻天，我們的進入打擾了蜘蛛和蟑螂，它們驚恐地鑽出來，到處亂爬。

 

爬上小林隻淼的背，甚至咬住她的腿。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還是捂住小林隻淼的口鼻。

 

誰也不敢出聲。

 

霸凌者比這些蜘蛛和蟑螂還要可怕。

 

“那婊子呢？”

 

“到那邊看看！等抓住她了我非要扇爛她的臉！”

 

她們終於離開了，可我完全不記得她們是誰。

 

隻記得某天姬沛霖開始莫名其妙地霸凌我。

 

小林隻淼紅著眼睛說，那群女生裡為首的是顧雨葳。

 

顧雨葳成績很好，但擔心自己考不到第一，所以在考試裡做了小抄。

 

碰巧被小林隻淼看見，霸凌從這裡開始。

 

顧雨葳漂亮又有錢。

 

校外的人因為好處而欺負小林隻淼，校內的人隨大流自覺孤立她。

 

小林隻淼這樣說著，我們終於從垃圾箱裡走出來，可是一轉身，又看見十六歲的小姬沛霖。

 

他朝我們衝過來。

 

……

 

6

 

從昏睡中驚醒，我渾身都是冷汗。

 

我回到了自己的時空。

 

是下午，醫院裡，我的臉上是來自那個時空的巴掌印。

 

可我擔心那個時空的小林隻淼，剛剛穿越的最後時刻，我們被小姬沛霖追上。

 

我不敢想小林隻淼會經歷什麼。

 

可我再睡不著，沒法穿越回去。

 

沒一會兒，西裝革履的姬沛霖推開門，帶著雨水走進來：

 

“淼淼，醒了怎麼不出聲？”

 

我沒理他，他忽然看見我臉上的巴掌印。

 

他呼吸急促，又開始暴怒，叫來特助：

 

“你們是怎麼保護淼淼的？！”

 

“我昨天不是已經投訴了醫生，淼淼睡著的時候怎麼會被扇巴掌？！”

 

我覺得很好笑，他這話好像是世界上隻有他才能霸凌我、欺負我。

 

特助小聲地回答他：“姬總，會不會是別人指使醫生幹的？”

 

姬沛霖想了想，隨即開口：

 

“顧雨葳最近好像回國了，查查她有沒有和醫生聯系。”

 

這句話說的很輕，但是那三個字忽然炸開在我耳邊。

 

“顧雨葳是誰？！”

 

姬沛霖的身形一僵，沒有回答我。

 

但我很快知道了答案。

 

姬沛霖下午還有重要的接待，但是擔心我會再受傷，所以他將我從醫院帶回了公司。

 

車裡，他打電話質問顧雨葳。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顧雨葳就直接鬧到了公司大廳。

 

她指著樓上的董事長辦公室罵：

 

“姬沛霖，我出國之後那麼久沒聯系，我以為再聯系是因為我回國，你想我了。”

 

“沒想到你說我串通了醫生傷害林隻淼？”

 

“你因為這個瘋女人害我全家搬出國，還解除了我們的婚約，現在又懷疑我？！”

 

很多人在圍觀，他們竊竊私語。

 

說顧雨葳是姬沛霖的青梅竹馬，顧家的千金。

 

說他們從前感情很好，天造地設的一對。

 

哦，難怪那年的姬沛霖忽然開始霸凌我。

 

但是後來因為一些事，顧家出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