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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況且……當真不吉利啊!”
眼看皇帝真要為了一個貞女堂堂主耽誤葬儀,撲通撲通,臣子跪倒一片。
據王苓繪聲繪色的轉述,當時傅雲臺的臉色像吃了屎一樣難看。
我扼腕。
沒有親眼看到那張令我厭惡至極的臉吃癟的樣子真是遺憾。
憤怒嗎?傅雲臺?
我就是要告訴你,我不是屬於你的,從來都不是。
等太後冗長又繁瑣的葬儀舉行完,主殿的火勢漸漸滅了,裡面的兩具屍首已經被燒得隻剩了個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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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臺仔細辨認稍小的那具骨架後,像受到了重擊一般,身形狠狠地踉跄了幾下。
“你當真如此恨朕嗎?幼眠。”
“朕知道當初對你並不好,可後來,朕不是有在彌補嗎,你為何如此決絕……”
王苓轉述說到這裡時啐了一口:“真是腦殘!”
她被皇帝遷怒,以她衝撞太後葬儀外加沒有看守好貞女堂為罪名,被罰陪太後一同陪葬,此刻憤怒了些是應該的,大不敬就大不敬吧。
我安慰她:“沒事,我不是派你把老太後的陪葬品全帶出來了嗎,這麼些個寶貝,夠我們花幾輩子的,也算狗皇帝給咱們的賠償了——幸好你是專業搞盜墓的。”
“不光如此呢,狗皇帝還偷偷派人把那具S刑犯的屍體葬入妃陵,她的陪葬品我也給弄來了。”
王苓十分驕傲。
我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一路北上,路過的馬夫走卒乃至茶館說書先生,都繪聲繪色地說起了太後喪儀當日貞女堂出的亂子,說太後葬儀當日走水,定是大兇之兆。
有人猜測,莫不是因為上天在懲罰太後生前作惡多端?
眾口鑠金,老太後S後被人嚼起了舌根子,但是無人替她捂嘴。
因為皇帝傅雲臺正忙著派人搜尋我的下場。
他令我假S過一回,知道其中有多容易操作,就算他當時沒反應過來,搜尋到暗道後恐怕也明白了一切。
皇帝像是瘋了,走到哪裡,哪裡的大街小巷都張貼了通緝令,畫著四年前我的模樣。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四年間,大盛迅速崛起了一條富甲天下的商會,如風商會,人稱天下第一商會。
商會旗下,有連鎖各地的客棧酒樓,有售賣比豬胰皂、瓷器更便宜好用的新鮮雜貨鋪,等等等等,迅速掌握了大盛的經濟命脈。
那條暗道修開之後,早已進進出出過不少貞女。
我還記得當初那年科舉金榜題名之時,舉子們少年意氣揮斥方遒,何等恣意耀眼,就連不與外界溝通的貞女堂都熱鬧起來。
貞女們依照著科舉考題,也舉行了一場考試,隻是無人可批閱。
學識最高的柳平雁哀愁:“我們受困於這四方天地,不能拋頭露面、不能為官一方、不能科舉行文、最好連門都別出束之高閣,我們到底有什麼用呢?”
我喝著自己釀的女兒紅,一杯一杯酒灌下了肚。
酒喝完了,人也上頭了。
我大著舌頭:“誰說不能!”
於是,她們像終於脫離了束縛的乳燕,飛向廣闊天際。
早在幾年前的布局,此刻又反哺我,成了我的助力。
7
客棧裡。
三年不見,貞女柳平雁和姜雪眼底曾經若有若無的S意全然不見了。
當年姜雪剛被送來貞女堂時,不是跳河就是自缢:“這才不是我想象中的穿越!剛穿到古代就被封建的家人送來貞女堂,我下半輩子還不如S了!”
可現在,她笑得像個偷腥的貓,洋洋得意:
“怎麼樣!多虧我的方子,讓商會幾年內完全壟斷了大部分商行,超額完成我們那晚定下的約定吧。”
“行了,就你貧。”柳平雁嗔她一眼。
已經快到邊關了,柳平雁已經替我僱了馬車,她扔給我幾個大包裹:
“東西都備好了,原先籌劃的新項目沒有足夠的銀兩,此時有了王苓帶回來的寶貝,又得忙起來了,等忙完了,就去邊塞找你匯合。”
我應了聲,對視微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馬蹄聲噠噠噠,當作暫時的告別。
馬車上,我和蕭策、宋端止三人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我才道:“……你倆還不回京城嗎?再不趕回朝堂,恐怕仕途就走到頭了。”
我與貞女們,都是走投無路,又有過共患難的情誼。
但是宋端止和蕭策,他們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地位,實在沒必要為了我斷送前程。
我先是勸蕭策:“年幼時的救命恩情,在你在貞女堂幫我的時候就已經報完了——況且當初真是舉手之勞。”
我爹上山打獵,我跟在我爹身後當小跟屁蟲,看到有一個圍著S去多時的母狼嗷嗷大哭的男童——那就是小時候的蕭策了。
他是被狼養大的孩子,被我發現後就和我們一起回了家。
但他小時候什麼都不懂,最愛做的事就是對著我的頭發又啃又舔,舔得湿漉漉亂七八糟的。
我爹愁啊,什麼都不懂可不行,遂領他去學堂讀書,這個決定也讓蕭策逃過了一劫。
等他從學堂回家,才發現家裡早已空蕩蕩,人去樓空了。
長大後我和他的重聚,是在啟山附近,他一個男子卻簪著女款式樣的玉簪,可配上他這張臉,絲毫沒有女氣,反倒中和了他肅S的氣質。
那玉簪,正是小時候我娘分別給我和蕭策的,我的那支後來斷了,他的還好好的。
蕭策怒了:“用完就丟?方幼眠,你好絕情!”
我人傻了,結結巴巴解釋:
“怎麼能叫用完就丟呢?你這麼說顯得我好像一個渣女。我不是為了你們的前途考慮嗎?弱冠之年的骠騎將軍本朝就你一個,多難得啊。”
蕭策氣極:“這些年我一直想著,隻有站得越高,才能更方便我找到你!”
“到底誰覺得狗屁骠騎將軍比你重要!世界上可以有無數個骠騎將軍,但是隻會有一個方幼眠!”
蕭策低垂著眼:“或許,錯過的這些年就是錯過了,但至少允許我跟從前一樣,可以和他一起陪在你身邊。”
他鮮少說這種話,我不由得怔住了。
“公主,我不會走的。”宋端止眉目舒朗,淡然道。
“宋某早已在太後葬儀前就主動向聖上辭官了。讀書人讀書數十載,不過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今政通人和,百廢具興,宋某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若有所求,如今,隻求一樣。”
宋端止握住了我的手。
8
有蕭策在,我們一路安全抵達邊塞。
邊塞自然也有商會的酒樓,建築還十分奢華。
酒樓的老板娘見到我就踉踉跄跄地跑過來,一把拽住我,絲毫沒有久別重逢的溫馨,隻有她的尖叫:
“不好了!快走啊!傅雲臺早就來到這裡蹲你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昔日的二公主明瑟。
匈奴生性愛鬥,她和親過去不到一年,匈奴王就S了,政權交替,他的兒子們鬥得厲害,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她就這麼一路回到了大盛邊塞,還順利地和貞女們匯合了。
甚至兩年前我們就偷偷地在啟山見過面了。
她厭煩靠近皇城的空氣,呆了不到幾日就走了,我們約定日後去邊塞定居。
當日她揶揄地打趣我:“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還真把宋端止勾搭到手了,不光如此,聽說你彪悍得很,還有另一個裙下之臣呢,頗符合我們邊塞的民風啊。”
我汗顏不已,當時怎麼跟她解釋,她都一副“我懂我懂”的樣子。
此刻。
我亦十分摸不著頭腦:
“傅雲臺怎麼會在這?你太過擔心了吧?”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
“你們這一行人藏得倒是很好,但S千刀的傅雲臺為了找到你,莫名其妙連邊塞都搜查,所以發現了我啊!”
“他篤定你一定會來找我的,一直在這請君入瓮呢。”
我猛地拔腿就想跑,臉色煞白。
昔日傅雲臺帶給我的恐懼太甚,就算如今已然今非昔比,我依然下意識想逃跑。
然而已經晚了。
酒樓天字一號樓房間猛地被推開,裡面熟悉的身影冷冷的看著我。
傅雲臺。
終於,又見面了。
總要做個了斷的。
對視那一刻,我才發現,他和四年前變化太大了。
傅雲臺沒有穿皇袍,而是一身墨色私服繡暗金龍紋。
他比之先前瘦得有些過分了,雖然已經成為九五至尊,但他反倒像失去了昔日的壯志凌雲,眼下黑黑的,似乎每一天都在重復著平凡的乏味,沒有驚喜、沒有變化。
隻有他那一雙深褐色的眼瞳,仍然十分具有威懾力,畢竟君威難言。
可在他看到我身邊跟著他最熟悉的文臣武將後,他怒了:
“好,很好,原來他們倆就是你的奸夫?”
他臉黑得像炭,怒不可遏之餘還帶一點破防的脆弱。
酒樓人聲鼎沸,此時都往這裡看,我不想讓別人看笑話,索性走進屋內隨意找個地方坐下。
“嘭”
大門關上,堵住所有外人看戲的目光。
“別太見怪哈,太累了,休息一下。”
我混不吝的態度,以及宋端止、蕭策貼心地又給我捶腿、又給我擦汗的行為,讓傅雲臺臉色更難看了。
“回答朕的話!是不是!”
蕭策立刻護在我身前,我感激地看向蕭策。
再面對傅雲臺時,神色卻格外冷淡:
“是不是,和你有關系嗎?皇兄?陛下?你用什麼身份參與我的人生?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一個害我失去所有的人我的事情?”
“當年我被你關在宮裡,連尋S都不能,我表面上是你的皇妹,實際上是你的禁脔,有機會要逃,我當然會逃得遠遠的!”
“幸好我在啟山的所作所為麻痺了你,不然我還不會逃得那麼順利。呵,貞女堂?你想讓我替你守貞,憑什麼?”
“可朕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傅雲臺被我的態度刺痛了,雙眼盛滿了愧疚和後悔,“朕當年的確……但是如今,朕都會彌補你的。”
“不用了,還有,你不會是我的最後一個。”
宋端止從桌上果盤裡給我挑了幾個最新鮮的荔枝,剝了殼喂到我嘴裡,我吃完繼續道:
“如果你是來找三公主的,她不是早就歿了嗎?如果你是來找貞女堂堂主的,她也已經S了。這裡隻有和你毫無瓜葛的方幼眠。”
室內沉寂良久後。
“……你就不怕朕S了你嗎?”
傅雲臺聲音悶悶的,側過臉去不想讓我看到他眼眶已經紅了。
我笑了:“當然可以了。你是九五之尊,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當初先帝就可以僅憑他的喜好SS我爹搶走我娘,太後也可以隨手弄S我娘,四年前還未登上寶座的你更是已經可以隨意支配我了,如今我隻是想逃,但是沒逃走,所有的後果我都可以承擔——隻是。”
我話題一轉:“我早已不是當初的我了,我S了,如風商會自然會轉移到別國去。”
傅雲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想找到我,無論是因為他畸形的喜好還是想彌補遺憾,如今的我,已經全都不需要了。
更是有了和他背水一戰殊S一搏的實力。
“皇上,當初太後不是有問你選擇大盛還是我嗎?”
“當初你有選擇,我沒有,而你既然已經做出選擇,現在又來裝什麼深情?”
宋端止此時和蕭策在一旁蛐蛐:“哎呀,不像我們,我們的選擇一直很清楚。”
傅雲臺的臉瞬間慘白。
“對了。”
我早就注意到了他桌上盒中露出一角的斷釵,被他做了金鑲玉的工藝,仍不可能完好如初。
“那個釵子你記得帶走,我不需要了。”
9
傅雲臺走了。
他走後,明瑟連忙急匆匆地跑過來,她氣憤不已:“狗皇帝,他當初害得我們那麼慘,怎麼還有臉來找我們啊。”
我搖著扇子笑:“我也不懂。但可能他覺得他身為天子,就應該擁有一切。”
可是,二者必須取其一的時候,另一個就注定不再受到他的掌控。
就像他最後忌憚如風商會一樣。
他不敢賭,是否真的強行帶走我,大盛就會迎來一次打擊。
……
邊塞時不時會傳來京城的八卦。
諸如皇帝又找了十七八個肖似我的美人,但皇帝喜怒無常,上一秒美人環繞紙醉金迷,下一秒便掀翻桌子:“滾!都滾!你們都不是她!”
格外神金。
我看著最新時報,磕著瓜子。
“傅雲臺有病吧?要不是他做皇帝還不錯,為了天下太平著想,擔心他S了大盛會亂,真想把他搞S。”
時報是商會的最新產物。
貞女們各顯神通,在多個領域開花,如今的如風商會已經不在明面上了,然而各處的書店、酒樓、布坊等等等等均有它的影子。
傅雲臺瘋的還不止那一點,他回京後就找個緣由徹查了自己的母家,昔日太後的黨羽如山崩塌。
人人都道皇帝大義滅親,隻有我覺得傅雲臺徹底瘋了。
無所謂,邊塞是我家,別瘋到這裡就行。
我繼續在邊塞過著昔日貞女堂醉生夢S的生活。
等下還約了宋端止畫畫呢,他終於答應讓我畫一次了,機會難得啊。
宋端止來了。
他好像今天還特地打扮了一番,穿著我說過最喜歡他穿的月白色的長衫,高嶺之花極了。
我放下時報,看到宋端止有些酡紅的耳垂,撲進他懷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