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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但剛進去沒多久,夏夏就急匆匆地跑出來,她臉色慌張,眼裡布滿恐懼。
手緊緊抓著我的胳膊,指甲甚至陷入了我的皮膚,隱隱作痛。
“她……她不見了!”
“誰?誰不見了?”
夏夏抬起手指,顫巍巍地指向衛生間的門,結結巴巴說:“阿輝,阿輝的女友,我進去喊,喊她,沒有人回應,然後我,推開隔間門,她……她不見了。”
夏夏的眼淚流下來,我看著她,心髒劇烈地跳起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不見?
一把拉起夏夏的手,衝進衛生間裡。
裡面空空如也,所有的隔間門大敞著,隻有水龍頭滴答的水聲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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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有人的身影。
巨大的恐懼彌漫了全身,要離開這裡,腦海中隻有這個答案,我拖著夏夏不顧一切地朝下衝去。
但短短三層的樓梯卻像永遠走不完的路,出口在哪裡,我要離開。
“陳東……”
空曠的樓梯間突然響起了我的名字,我一愣,腳步不自覺地停下。
是誰?是誰在喊我?
這裡明明隻有我和夏夏……
夏夏……等等,夏夏在哪裡?
我急忙回身,身後空蕩蕩的,牽著夏夏的手掌空蕩蕩的更是什麼都沒有。
“夏夏!”
“夏夏!你在哪?”
“夏夏!”
我大聲地呼喊夏夏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答。
整個樓梯間隻有反復的回音。
我瘋了般地尋找夏夏的身影,一間教室挨著一間,夏夏很膽小,她一定害怕得蜷縮在角落等我。
我又衝進一間教室,可是好像有些不對勁,這裡和原先二樓的辦公室一模一樣,辦公桌,沙發、茶幾一樣不少。
連那個被阿輝打壞的電視機也完好無損地放在那裡。
“砰”的一聲,身後的門突然被關上,我渾身一震,想去拉開,但接下來一個熟悉的場景又再次出現。
6
電視機又突然打開,畫面裡的場景還是這間熟悉的辦公室,女人絕望又刺耳的呼救聲與哭喊聲從裡面傳來。
那個白衣女孩依舊站在畫面的正中間,我的背緊貼在門上,恐懼讓我渾身使不上勁,拽門的手不自覺地垂落,眼前除了那個白色的身影,什麼也看不見。
她慢慢地轉向我,恐怖的尖叫聲充斥著耳朵。
當她完全面向我時,我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倒在地上,呼吸急促。
電視裡的女孩完全沒有了我記憶裡的模樣,她面容慘白,雙眼滲出血液,一雙眼睛被空洞的黑色瞳仁佔滿,裡面倒映著我被嚇到扭曲的臉。
慢慢地,血液不止從她的眼眶裡落下,鼻子,嘴角,甚至是耳朵,血液像一條蜿蜒的溪流,不斷地流淌下來。
最終溢出屏幕,朝我湧過來。
我努力地收回腳,但這隻是無力地掙扎,很快那種黏膩微熱的液體浸湿了我的衣服,我被帶著腐敗味的腥臭所籠罩。
電視屏幕突然一陣閃爍,整個畫面消失不見,但下一秒白衣女孩的身影出現在了電視機前,她四肢扭曲,朝著意想不到的位置彎折,腳更是斷裂開來,僅靠皮膚勉強連接,一步一步朝著我走來。
“對,對不起,林簌……”
“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
“求求你,林簌……”
我嘴裡不斷地發出求饒聲,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那晚,我也是這樣求你的。”悽厲刺耳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也是那樣求你的!”
這聲帶著憤怒的詭異喊聲震得我渾身冰涼,求生的本能讓我發出聲音,“求求你,林簌,求求你放我走……”
“一個都不能走!一個人都不許離開!”悽厲的喊叫直衝大腦,靈魂都跟著顫抖,我渾身動彈不得,嘴裡的呢喃低得自己都聽不清,無力地看著眼前的白色身影一步步靠近。
對於兩年多前的那個夜晚,湧起了無盡的悔意……
7
自從和林簌吵完架後,阿輝就一聲不吭地坐在角落裡抽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沒有人敢隨意調侃這位舅舅是校長的公子哥。
大家都識相地離開。
礙於同寢室的情面,我一直等到了最後。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踱步到阿輝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口:“人都走了,我們也走吧,看天氣,一會兒可能會下雨。”
阿輝將煙扔到地上,用腳狠狠踩滅,抬頭對我說:“還有點事要辦。”
他眼神亮得驚人,看得我一慌,“還有什麼事?”
阿輝沒有說話,示意我跟上。
拐過幾個彎,教學樓側面的小倉庫中,林簌毫無意識地躺在那裡。
我嚇了一大跳,衝上去看她的情況。
體溫呼吸都正常,但看起來好像是昏了過去。
“放心,沒S”阿輝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半倚在門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怎麼會暈倒,快打120。”
“120?老子好不容易把她打暈,叫你過來,可不是幹這個的。”
我一愣,不解地看著他。
阿輝朝地上啐了一口,嘴角勾起,但眼裡毫無笑意,“老子費錢費力,追了這麼久,裝什麼清高,在這麼多人面前落我面子,我怎麼也得討回來。”
“這……這不好吧。”
“我喊你過來是讓你幫忙抬人的,不是讓你教老子怎麼做的,怎麼,你不想保研了?”
他不緊不慢的一句話卻在我心裡掀起了驚天駭浪。
我家境差,上大學幾乎掏空了全部家底。
畢業前夕,我拿到了保研資格,回鄉告訴我爸後,那張滿是溝壑苦了一輩子的臉,罕見地露出了笑意,並且一遍又一遍地囑咐我要爭氣,從山裡走出去不容易,我是全家人的希望。
連剛剛輟學進廠上班的妹妹在走之前硬塞給了我五百元錢。
阿輝的舅舅是校長,如果得罪了他,我的保研名額鐵定保不住。
我按照阿輝的要求將林簌抬上樓,找了一間勉強幹淨點的房間,看布置好像是間辦公室。
哪知道,人剛放下,林簌就有要轉醒的跡象。
“嘖,真麻煩,不過像S魚一樣的,老子搞起來也沒意思。”
接著阿輝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避孕套,指揮我出去守門。
我僵硬地往外走,腦海中不停地閃過林簌的笑臉,和爸媽、妹妹充滿期待的面龐。
漸漸地,房間裡的聲響越來越大,女孩的求饒聲和哭喊聲不斷傳出來。
“裝什麼貞潔烈女,嘖,壓根不是處女。”阿輝的下流話也不斷地流出來,甚至還夾雜著拳頭落在人身上的擊打聲。
“進去!救她!快進去!”腦海裡不斷喊著這句話。
但阿輝那句漫不經心的“怎麼?你不想保研了?”像根鋼釘一樣將我牢牢釘在地上,怎麼也動彈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打開,阿輝系著皮帶,走出來,“嘁,也就那樣,已經被人玩過的破鞋,老子真是昏了頭,才花那麼多精力吊到這種女人身上。”
說完,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不過,好歹是校花,你要不要也進去試試。”
我強忍住怒火,推掉阿輝的手,聲音艱難地擠出喉嚨:“快走吧。”
阿輝無所謂地聳聳肩,先一步走了。
我乘著轉身的空隙,瞄了一眼辦公室,但正是這一眼讓我永生難忘。
林簌用一種怨恨、失望、瞧不起的復雜眼神看著我。
一直看進我內心最陰暗的角落。
8
“陳東,陳東,快醒醒。”
一個聲音傳入耳中,我的頭疼得仿佛要裂開。
努力睜開雙眼,一束光照得我直恍惚。
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人。
夏夏擔憂地看著我,“陳東,你怎麼樣了?”
我掙扎著坐起,看著半蹲在身前的夏夏,以及站在不遠處滿眼戒備的阿輝女友,“夏夏,你去哪裡了?”
夏夏動作一滯,看著我的眼神帶著點怪異。
“陳東,你剛才是去了哪裡?”阿輝女友的聲音尖利的竄出,刺得我腦袋更痛。
我迷惑地望著她。
她握著一把不知哪裡撿來的生鏽美工刀,刀尖指向我,“我和夏夏從衛生間出來,你就不見了。”
“你去了哪裡?我們找遍了三樓都沒有看到你,過了那麼久,你卻突然出現在了二樓的這間辦公室裡,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一頭霧水,明明是她不見了,我和夏夏走散後被困在了這裡……
等等,那臺流出鮮血的電視機正破碎地躺在房間的角落,電視碎片和椅子的殘骸散落一地。
我慌忙地去摸褲子,幹燥如常甚至還帶著粗粝的灰塵,哪裡有什麼血跡。
這……這裡不是剛才的那間辦公室。
剛剛發生的一切究竟是什麼?
如果是虛幻的,我又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我困惑地向夏夏和阿輝女友講述了剛才的遭遇。
看著她們的臉色我越說越沒底,不止她們,我自己都覺得說出口的不像是真話。
阿輝女友的表情變得更緊張,她攥著美工刀的手更加用力,虎口處都微微發白。
我隻能寄希望於夏夏,她能相信我嗎?
夏夏已經站起來,她用復雜的眼神望著我,指了指窗外。
“陳東,從我們分開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小時,天已經黑了。”
我呆愣地轉頭,辦公室被封住的窗戶縫隙確實沒有光再透進來。
“而且……”
夏夏停頓了一下,似是極不情願地說:“在找你的過程中,我們無意中發現……”
“發現了什麼?”我突然心慌,忍不住發問。
“阿輝不見了!”站在遠處的阿輝女友突然爆發,她揚起美工刀怒氣衝衝地指著我,“這次活動是你組織的!地方是你帶著我們來的!你還和阿輝的屍體一同消失了,你究竟想幹什麼?”
她的情緒幾近崩潰,將這幾個小時內遭遇的一切不幸與恐懼發泄在我身上。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將我們引過來!”
“你對那個叫林簌的女人做了什麼?阿輝跳樓前曾說讓林簌去找你!你做了什麼?”
身體多少恢復了些,頭疼得也沒之前那麼厲害。
我掙扎著起身,盡量讓自己顯得無害。
“我說的都是實話,這一切都是意外……”
“我……”
突然,眼前一個白影閃過,林簌的身影出現在阿輝女友的背後。
她衝著我詭異咧開嘴角,發出瘆人的笑聲,令我汗毛倒豎。
下一瞬,她整個身影隱沒在了阿輝女友的身體裡。
阿輝女友抬起頭,雙眼被黑漆漆的瞳仁填滿,嘴角揚起,揚起刀直直地朝我刺過來。
9
我被突然的轉變嚇到,沒有來得及躲閃。
電光火石間,一個瘦弱的身影突然衝出來,一把推開我。
我身子一斜,踉跄著倒地。
再看眼前,夏夏捂住帶血的胳膊擋在我身前,而阿輝女友拿著美工刀再次蓄力衝過來。
這怎麼行,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躲在夏夏背後。
我順手抄起邊上的凳子殘骸,衝上去砸在阿輝女友身上。
但她好似感受不到疼痛。
動作僅停止了一瞬,下一秒她的刀又直直朝我刺來。
暗叫一聲不好,努力側開身體,刀尖在腹部處劃開個口子。
好在隻是衣服,順勢握住阿輝女友的手腕,借力將她一拉,她整個人順著慣性朝前衝去。
撞在牆上,不動了。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踢開她手邊的美工刀,打算俯身看看情況。
哪知道倏忽間,她的手像毒蛇般纏上了我的腳腕,猛地一拽,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咚”的一聲,身體與地面相撞,嘴裡充斥著鐵鏽味,鑽心的疼痛蔓延全身。
但阿輝女友並沒有放過我,她直接騎在我身上,雙手掐住了我的脖頸。
我不斷掙扎,臉越漲越紅,張大嘴卻無法呼吸,肺裡的空氣越來越少,炸裂般的疼痛讓我意識模糊。
恍惚的視線中,夏夏衝了上來,她用力拖拽阿輝女友的手臂,想要救我。
但力量過於懸殊絲毫沒有起效。
我的意識逐漸混沌,即將墮入無邊的黑暗。
突然,脖頸上的壓力一松,空氣瞬間進入肺裡,消失的力量逐漸恢復。
原來是夏夏咬住了阿輝女友的手臂,阿輝女友的另一隻手也顧不上再掐我,而是握成拳頭朝夏夏臉上砸去。
不行!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掙扎,手邊摸到個硬物,來不及看,直接朝著阿輝女友的胸前刺去。
沒有人能傷害我的夏夏。
我和夏夏美好未來不該在這裡被終止。
我機械地刺著,溫熱的液體噴濺到臉上也毫不在意,直到她的身體倒在我的身上,我才停手。
推開阿輝女友,第一時間去看夏夏,她癱在一邊,胳膊流著血,額頭紅腫一片,呆愣愣地看著什麼,眼神極其陌生。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回去,隻見阿輝女友直挺挺地躺在我身邊,胸口處是個大大的血窟窿,不斷湧著鮮血,她的眼睛睜得很大,黑白分明,沒有任何神採地注視著天花板。
全身的意識開始回籠,手指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我低頭去看,那把生鏽的美工刀被我緊緊攥在手中,刀刃深深嵌在肉裡。
“疼嗎?”夏夏輕柔地取出刀問我。
我心裡一暖,再也堅持不住,抱住夏夏,“不疼,不疼……”
夏夏乖巧地任我抱住,我用沒受過傷的手憐惜地撫摸她的額頭。
要不是夏夏,剛剛我就被阿輝女友掐S了。
夏夏眼圈發紅,發絲凌亂地貼在臉上,我將她的發絲別在耳後,輕輕捏她耳垂安慰她,這是我們常用的親昵方式。
但不經意的一瞥,一個意外的發現令我心神劇顫。
10
夏夏右耳後有一顆小小的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