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姜雲深還是個窮苦書生時。
為了進京趕考,被我用千兩紋銀相逼,做了幾年壓寨夫君。
沒成想,他是天降紫薇星,後來官拜宰相。
上任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兵抄了我所在的山頭。
又將我囚於府中,百般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咽氣,一睜眼我又重生了。
報仇是不可能報仇的,快跑吧,我一時間搬了新的山頭。
可沒想到,都第五次重生了,我依然甩不掉這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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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被困在丞相府的第三年,我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
可姜雲深像是還未盡興,依舊樂此不疲地折磨我。
他一邊召集天下名醫為我延續生命,一邊又用著最狠毒的刑罰懲罰我。
許音音忌日那天,他提著鞭子踹開了房門,掐著我的脖子拖到靈堂。
那裡供奉著他的發妻:許音音的牌位。
我被甩在地上,侍衛們壓著我給牌位磕頭。
「咚、咚、咚。」
不一會,溫熱從我眼前劃過,血色模糊了我的視線。
「如果不是你逼迫我留在青城山三年,我早就高中狀元,衣錦還鄉,迎娶音音了!」
「都是你色欲燻心,害得音音鬱鬱而終!」
姜雲深咬牙切齒地控訴著我的惡行,發狠地揮舞著手中的鞭子。
那鞭子上滿是倒刺,甩在身上,血與皮肉翻飛。
可我卻是感覺不到痛了。
意識存留之際,我突然怨懟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那時姜雲深隻是個貧苦的書生。
他上京趕考,用光了盤纏。
於是他落腳在青城山,請求我能援助一二。
青城山離京城很遠,他身無分文絕無可能走到。
我同意了他的請求。
但是作為交換,他必須在山上陪我三年。
姜雲深同意了。
三年後,姜雲深下山,一舉中第。
沒幾年,更是官拜宰相。
可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圍剿青城山。
他說青城山的山頭有一群窮兇極惡的匪徒,作惡多端,為害一方,勢必要剿滅。
一群顫顫巍巍的阿公阿婆被圍在空地上。
他們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被官兵一一射S。
我哭紅了眼睛,跪在姜雲深腳邊,乞求他放過大家。
姜雲深用腳抬起我的下巴,臉上是大仇得報的痛快。
「三年的羞辱,你有想過今日的結局嗎?」
剿匪行動很成功,主謀被緝拿歸案。
被關在地牢的日子,大理寺的刑罰一樣一樣從我身上試過。
而每年的八月十三,我又會被姜雲深綁到相府,跪在許音音的牌位前懺悔。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姜雲深還有個小青梅。
在他中舉還鄉的前一天,鬱鬱而終。
姜雲深認為,全都是因為青城山上的那三年才害得他們天人兩隔。
於是,他來報仇了。
我感覺到有人撐開了我的眼皮。
「就剩一口氣了,救不救?」
「救起來也是遭罪,不如扔去城西亂葬崗,讓她自生自滅吧。」
當利齒咬上我的喉嚨時,我慶幸著自己終於熬到頭了。
2
意識到自己重生了,我猛地跳下床,開始收拾起東西。
距離姜雲山到青城山還有三天,還來得及。
我收拾完自己的,又跑去隔壁幫孟阿婆收拾起來。
阿婆看我這火急火燎的樣子,問道是瘟神來了?
我一臉凝重地點頭。
可不嘛。
所幸村裡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行李並不多。
沒一會兒我就打理好東西,帶著他們一步一停地挪到了另一個更隱蔽的山頭。
這裡人跡罕至,姜雲深絕不會找到。
可是第三天,當我看見那身洗的發白的衣袍時,我崩潰了。
姜雲深如前世一樣,俯首作揖。
「姑娘,可否借宿一宿?」
我僵在原地,驚恐地看著他。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你不應該去青城山嗎?」
姜雲深訝異一聲:「姑娘怎知我經過了青城山?」
「我原是打算在那歇腳的,可不知為何,腦中似有指引,讓我往這走來。」
「想來,也是緣分。」
我崩潰地閉上眼睛。
似乎冥冥之中,我和姜雲深的命運早已綁在了一起。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重生。
第一次重生時,我滿懷恨意。
許音音雖因我而S,那他大可以向我復仇,何苦波及旁人。
更何況姜雲深是實打實地受了我的恩惠,他憑什麼忘恩負義。
於是姜雲深再來時,我提刀了結了他。
沒想到,下一秒,天雷呼嘯,劈了整個山頭。
第二次重生,我趕走了姜雲深。
他在下山途中,失足跌落懸崖。
當晚,天雷如期而至。
第三次重生,我好吃好喝招待,親自送他進了考場。
可適逢考場舞弊案,姜雲深沒有靠山,做了替罪羊,被當眾打S在考場,以儆效尤。
他S時,青城上下起了暴雨,泥石流淹沒了整個寨子。
我逐漸意識到,姜雲深待在青城山三年,是天意。
而我的任務,便是保他平安度過這三年。
於是第四次重生時,我留他在寨中,又接了他的小青梅過來。
三年後,他一舉中第,迎娶青梅。
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火燒青城山。
「新科及第,我需要做出一番事業。」
「你既已幫了我三年,便再幫我這一次吧。」
新科狀元,剿匪有功。
從此官運亨通,官拜宰相。
如此看來,天意難違。
隻要是沾上姜雲深,就是不解的S局。
所以第五次重生後,我選擇了逃。
沒想到,姜雲深還是找來了。
緊繃的一口氣在此刻徹底被打散,無力感席卷了全身。
S局已定,該如何是好?
3
這裡的房子破落,能住人的沒有幾間。
安置好阿公阿婆後,姜雲深隻能和我同住一屋。
我丟給他一張薄被,背對著他躺下。
昏黃的燭光影影綽綽,我心中亂成一團,越想越覺得委屈。
為什麼遇見這種事情的人是我?
我本是個孤兒。
五歲那年流浪到清風寨。
那時,寨中就隻剩下十幾個老人。
聽阿婆說,年輕人受不了山上的苦日子,都下山找活計去了。
隻剩下他們幾個老古董舍不得離開。
見我無家可歸,他們便留下了我。
「我們這幾個老骨頭養個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養恩大於生恩,我早已將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
我的志向不大,隻是想著為阿公阿婆頤養天年。
可是,因為我,他們連續五世S於非命。
我忍不住啜泣起來。
有人靠近,掀開了我的被子。
姜雲深自然地抬手為我拭去眼淚,語氣極盡溫柔:
「怎麼哭了?受委屈了?」
淚眼朦朧中,我一腳將人踹下床。
4
自姜雲深來後,我一直鬱鬱寡歡。
姜雲深大抵是猜到了是因為他,便主動包攬了寨中的髒活累活。
孟阿婆很是不解我是從哪裡找來的苦力。
我表明這就是那個瘟神。
阿婆不信。
「瘟神哪能有這副好面孔?」
姜雲深確實有著一副正人君子的好面孔,可惜內裡卻是蛇蠍心腸。
我惡狠狠地瞪著姜雲深,在心中將人千刀萬剐。
孟阿婆卻突然噗嗤一笑,她憐愛地摸過我的頭。
隨後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朝著正在劈柴的姜雲深走過去。
阿婆不知道說了什麼,姜雲深詫異地抬頭看我。
不一會,他臉上升起一抹嫣紅。
往後幾日,他總是偷偷看我。
而阿婆們也開始有意無意地撮合我和姜雲深。
「嫣嫣,你覺得那小子怎麼樣?那天我問他喜不喜歡你,他臉都紅了。」
「我倒是覺得你倆般配,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嫣嫣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是時候找個夫君照顧你了,這小子就很不錯。」
我看向苦口婆心勸慰的阿公阿婆,百無聊賴地說自己還小,不急。
孟阿婆卻是很急:
「我們這老骨頭也活不了幾年了,你再不找,往後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真遇到什麼難事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應付的來?」
「有何難事非得是男子能做,女子卻應付不來的?」我不解道,「活了十八年,還未曾遇見呢?」
孟阿婆氣極,抡起拐杖指向那一牆的柴火。
「他一天便能劈這麼多柴火,你能嗎?」
我自信道這有何難。
改日,我將姜雲深鎖在屋內。
「你隻管讀你的聖賢書,劈柴這事兒別管。」
又拎起柴刀,劈滿了整整一個冬天的柴火。
阿公阿婆們哭笑不得,隻能隨我去。
或許是累過了頭,當晚我又做起了前幾世的夢。
斷壁殘垣,血流千裡。
阿公阿婆齊齊將我護在身後,佝偻著脊背,為我擋住萬千箭矢。
夢醒時,我激出一身冷汗。
往後的日子,我不停地對姜雲深獻殷勤。
包吃包住,還額外給紋銀,更不讓他累著半分。
姜雲深捧著沉甸甸的銀子,雙眸亮得出奇。
「若他日我平步青雲,定還以黃金萬兩。」
想起前幾世,我止不住打了個冷戰。
我隻想阿公阿婆們能安心度過這最後的三年,至於報答還是算了。
為了以防萬一,過了些時日,我從山下帶了個人上來。
是姜雲深的小青梅。
許音音。
5
初見許音音,姜雲深很是詫異。
他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眼底莫名紅了起來。
他拉住我,問我為何待他如此好。
「你所求為何?我該怎麼報答你?」
第一世時他也曾問過我這個問題。
那時我心悅他,便調笑著:「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十裡紅妝,明媒正娶。」
可最後他送我的是滿天火光,血流成河。
我知他的承諾如浮雲,卻依舊懷有一絲期冀:「我隻求你位高權重時,能放過清風寨。」
姜雲深的臉色一僵,「嫣兒怎會這麼說?我可不是那般忘恩負義之徒。」
可我眼中的悽苦不似作假,他雖看不明白,卻也鄭重地答應下來。
兩人就這樣在清風寨中住了下來。
每年,姜雲深都會下山趕考。
而我則會偷偷跟在他身後。
第一年,他失足墜落山崖,昏迷不醒。
是我將他從懸崖底下救起。
山林多蟲蟻猛獸,縱使雙腳磨得血肉模糊,我也不敢停留片刻。
第二年,他又下山去。
不料途中惹的過山峰追S,他被狠咬了一口。
我趕到時,他正恹恹地躺在草中等S。
蛇毒入心肺,他S劫難逃。
幸而寨中有阿公藏有治蛇毒的靈藥,才將他從閻王爺那搶回。
如今,已是第三年,再過幾日,姜雲深該下山了。
啟程前一夜,姜雲深特意來到我屋內。
「這次,你不要再跟在我身後了,你能陪在我身旁?」
我並不奇怪他察覺到我在跟著他。
可當我抬眸時,卻被他眼中濃重的愛意嚇到。
他好像對我動了真感情,可我隻覺得毛骨悚然。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這次不會再跟著。
「阿公給你算過一卦,這回你必會一帆風順,我無須再跟著。」
我後退一步,離開他的陰影,「讓許音音陪你一起下山吧,有她照顧你,總不會出錯。」
姜雲深呆愣了片刻,他以為我是沒聽懂,便又湊近了些。
這句話直白了許多。
「我隻想要你陪著我。」
說完,他又遞給我一塊玉佩。
那枚玉佩我見過。
是姜雲深給許音音的定情信物。
隻是不知這世,他怎就給了我。
「陸嫣,若我此次高中,必定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十裡紅妝,迎你進門。」
「你一定要等我。」
可他不知,我絕不會再等他。
他前腳下山,後腳我便帶著阿公阿婆們搬離寨子。
6
到哪裡都好,隻要沒有姜雲深。
連著兩次搬家,孟阿婆也開始奇怪。
我隻能騙他們,這座山的風水不好。
在這兒的人,都活不長命。
越是年紀大的人,越是想活的長久。
聽了這話,自然催著我去找個風水寶地。
這次,我找的地方更加偏僻。
群山環繞,人跡罕至。
但勝在環境清幽,阿公阿婆很是喜歡。
可我的內心依舊忐忑。
算算日子,這個時間正是姜雲深圍剿青城山的時候。
隻要撐過今日,或許我們就逃脫了S局。
一整天,我都精神緊繃,時刻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直到日薄西山,也無人來到。
可正當我松一口氣時,卻見遠處人影綽綽。
待近點再看,幾人兇神惡煞。
那裝扮,似是流寇。
而更遠處,突然亮起漫天火光。
猶如前世,將村落包圍。
記憶上湧,我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而那幫人提刀將我挾持到角落。
火光漸進,外面傳來男人的喊話聲。
那聲音,猶如惡鬼低吟。
我被挾持著從角落中出來,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為首的男人。
姜雲深!
7
這是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見的人。
他是比流寇還要兇惡萬分的人。
所以當流寇挾持我逃竄時,我沒有任何抗拒便選擇和他們一起逃跑。
我想,隻要逃離他,怎樣都好。
全然沒發現自己已經走入絕境。
下一秒,我從高處跌落,墜入河中。
河流湍急,我漸漸體力不支。
直至河水漫過頭頂,我放棄了掙扎。
在意識喪失的最後一刻,我看見的是姜雲深蒼白的臉。
他紅透了眼,顫抖著唇祈求我醒來。
我又開始做夢了。
光怪陸離。
一會是被關在昭獄,酷刑加身。
一會是在亂葬崗等S,被野狼分食。
更多時候,是夢見清風寨的阿公阿婆們。
「都是你,害得我們慘S。」
「你才是S人兇手!」
「為什麼我們S了,你卻活著,這不公平!」
我跪在地上,不停地說對不起。
後來他們就不來我的夢中了。
反倒是姜雲深總來。
但他又和之前的姜雲深不一樣。
他很溫柔,眼中總是濃重的愛意。
「嫣兒,該醒了,」
這一句,嚇得我猛地睜開了眼。
正和姜雲深對上了眼。
8
他不知是多久沒有歇息了,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見我醒來,陰翳的眸子霎時柔了下來。
仔細看去,隱隱有水光泛起。
「嫣兒你醒了!」
聲音在耳邊炸開,我嚇得哆嗦了一下。
姜雲深見狀,將我抱得更緊。
「嫣兒,不是讓你在寨中等我嗎?為什麼要亂走。」
「你知不知道,若我再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你不會水,還敢跳入河中,你真是嚇S我了。」
絮絮叨叨,聽得人厭煩。
我掙扎著把人推開,有些試探地問起:
「阿公阿婆他們呢?」
看窗外的光景,已是改日。
莫不是……
「他們在偏院,等你好些了,讓他們來看你。」
我SS咬著嘴唇,看了姜雲深許久許久。
他無奈嘆了口氣,吩咐侍女去叫人。
院落突然熱鬧起來,我聽見了那些熟悉的聲音。
孟阿婆走在最前面,一進門便數落起我。
「你那天見著鬼啦,扭頭就跑,叫都叫不應。」
「那懸崖恁深,你就跳下去啦,你膽兒挺肥啊……」
罵罵咧咧,卻莫名心安。
我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9
再醒來時,還是有些恍惚。
膽戰心驚著,沉默著看著周遭的一切。
姜雲深高中狀元。
和青梅許音音如膠似漆。
而阿公阿婆們也還活的好好的。
自己似乎真的改變了S局。
我終於放下心來,拋去縈繞的陰影。
再苦的藥,我都咬牙喝下。
我要早些養好病,帶著阿公阿婆們離開。
對於姜雲深,我是不信。
不如趁他新科及第正忙時,逃得遠遠的。
我私下和阿公阿婆們通了氣,三日後離開狀元府。
三日後的深夜,我支開留守的侍衛,摸黑進了偏院。
阿公阿婆們都已準備好。
可突然,身後火光衝天。
朱門被人推開。
姜雲深披著狐皮大袄,身後跟著府中侍衛。
他緩緩踱步上來。
一半臉隱於夜色,一半被火光舔舐。
這幅場景,和前世一模一樣。
姜雲深抬手將大袄披在我身上,低頭,溫柔似水:
「嫣兒,深更半夜的,這是要去哪兒?」
我怔怔地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他。
腦中思緒萬千。
唯有一個念頭不停地閃爍。
走不了了。
10
那天之後,我便被軟禁了起來。
除了姜雲深和伺候我的霄雲,再見不到其他人。
就連偏院的阿公阿婆們,也被姜雲深換了地方。
萬籟俱靜,我抬頭看著那四方天地。
突然想起第一世時,自己被關在昭獄永不見青天白日的日子。
如今,隻不過換了個地方罷了。
我無望地倚靠在門框上,漸漸失了神志。
我又病了。
接連不斷的高燒,連續不斷地咳。
京城的大夫被請了個遍。
原本白皙的手臂,差點被扎成了漏勺。
短短幾日,我便覺得自己的命短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