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那人瞬間不樂意了，幾步就衝到我面前：

「你愛洗不洗，不洗快走！」

 

我沒有回家，隻是蹲守在附近。

 

透過後門的縫隙，我看見一輛披著黑布的卡車緩緩靠邊停下。

 

直到下午 6 點，街上的人漸漸散去。

 

那家所謂的免費動物體檢店才關上了門。

 

朦朧的月色下，被黑色紗布蓋住的鐵籠發出森森白光。

 

在我懷裡的兜兜變得緊張起來。

 

把我袖口的線頭都扯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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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它從來不會像這樣失控。

 

我後退幾步，默默按下了報警電話。

 

剛想點擊撥通，手機就被搶了過去。

 

在我面前的是一張猙獰的大臉，他掛斷了我的報警電話：

 

「小姑娘，這麼晚了不要亂走，少管闲事！」

 

17

 

那輛巨型鐵柵欄卡車緩緩開出來。

 

我聽見了隱隱約約的嗷嗚聲。

 

我才確定他們根本不是什麼免費愛心醫療救助站。

 

這時，一個彪頭大漢舉著鐵棍衝了過來：

 

「小姑娘，你今天什麼都沒有看見，也什麼都沒有聽見，對嗎？」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頭搖得像撥浪鼓。

 

一男一女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們不懷好意地向我靠近。

 

我的雙手雙腿都在發抖。

 

兜兜突然從我懷裡跳出去，飛快踹了對面手握鋼管的男人一腳。

 

男人吃痛，松開鋼管，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一把將兜兜撈進懷裡，撿起地上的手機。

 

顧不上周圍的黑暗。

 

我一個勁地向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邊跑邊報警：

 

「廣場街道這邊……有人販……有貓販子！狗販子！」

 

18

 

我跑到了有亮光的地方。

 

兜兜頭上的幾根毛翹了起來。

 

我輕輕地撫平：

 

「乖寶寶，跑得真快。」

 

我捧起兜兜的笑臉，狠狠親了一下。

 

天亮後，手機上彈出新聞消息。

 

一對中年夫妻販賣動物被捕，車上找到了眾多被拐來的貓咪和狗狗。

 

傍晚，我下樓丟垃圾時，樓下又傳來一陣吵鬧聲。

 

透過敞開的大門，蕭蕭捧著洋娃娃，站在窗臺邊上。

 

外面的風很大，吹得小女孩的裙角亂飛。

 

女孩的母親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小女孩：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你裝抑鬱害我們換掉大房子，現在又假裝跳樓讓我們養貓！」

 

女孩母親在氣頭上，不管身旁的男人怎麼攔，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蕭蕭往陽臺邊緣挪動了一小步。

 

「你們都住手！」

 

我重重地敲了幾下門，女孩母親冷冰冰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幾乎是克制著雙手的顫抖。

 

勸阻的話剛要說出口，我瞬間改變了主意：

 

「你們有完沒完啊，從一大早上就吵到現在！

 

「這裡又不止你們一家人住，非要這一整層樓的人都聽見你們的怒吼聲嗎？」

 

19

 

蕭蕭看見是我，眼睛一亮，怯生生地縮回了小手。

 

女孩父親趁機將蕭蕭從窗戶上攔腰抱下來。

 

他左手摟住女孩，砰的一聲，窗戶重重關上。

 

女孩父親靠近門口：

 

「對不住啊，我們會注意的。」

 

說完，女孩母親一腳踹關上了門。

 

我才松了一口氣。

 

我想過，如果剛才隻是勸阻女孩父母不要責怪小女孩。

 

他們的火氣隻會越來越大，讓小女孩的處境更糟糕。

 

他們隻會對自己的小孩發脾氣。

 

但如果是小區鄰居的投訴，陌生人的不滿，他們卻會笑著道歉。

 

好奇怪的大人欸。

 

一邊是自己的女兒。

 

一邊隻是同住一小區的其他人。

 

他們好像更害怕別人的指指點點。

 

好像能控制孩子的想法，就是他們最了不起的勝利。

 

我剛才給小女孩偷偷比了個 OK 的手勢。

 

這是我跟她約定好的。

 

隻要看見這個手勢，代表她養在我家的小白貓很想見她。

 

20

 

回到房間後，屋裡的小白貓一口水也沒有喝。

 

我害怕是漏電，趕忙掏出測電筆測量。

 

所幸並不是漏電。

 

小白貓站在窗臺上，看著樓下小女孩的房間。

 

它像是回味著快樂的事情，眼角有淚珠在打轉。

 

我抱著兜兜，靠著沙發吃布丁。

 

林北辰給我發來消息。

 

他說樓下新開了一家寵物醫療站。

 

我們倆申請了當志願者。

 

站裡配備免費的水和各種小動物的糧食。

 

這天晚上，一個高中生送來一隻受傷的橘貓。

 

一到裡面就猛炫盤子裡的糧食。

 

我怎麼抱也抱不住。

 

橘貓SS護住盆子，像是怕被別的貓搶走一樣。

 

我靜靜看著它，告訴它：

 

「不許吃了！」

 

小貓咪聽到我的話，抬起頭，用那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向我。

 

我趕忙摸了摸它的腦袋：

 

「你是小貓咪，當然要吃小貓咪要吃的糧食。」

 

小貓咪嗷嗚一聲。

 

「這個盆子裡的都是狗狗的糧食，當然沒有專門給小貓咪準備的飯飯好吃啦。」

 

橘貓縮著爪子蹦到我面前。

 

我把裝著貓咪糧食的盆子推到它面前：

 

「小魚幹，小罐頭，貓貓條，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我專注看著貓，沒有注意到身後林北辰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小希？小希？」

 

我抬頭，回應了一聲。

 

林北辰捧起一碗小魚幹，眼睛眨了眨：

 

「小希，我怎麼感覺你好像能聽懂他們的話一樣。」

 

我點點頭。

 

林北辰隻當是玩笑。

 

很快就忙碌起來。

 

「小胖貓，你的形容詞都變成一輛貓了，少吃點吧你！」

 

「小黑炭，你在哪裡啊？這邊嗎？還是那邊？」

 

21

 

周末。

 

我拎著兜兜回家時，碰見了樓下的小女孩蕭蕭。

 

她告訴我她準備搬家了。

 

想在離開前，再看一眼養在我家的貓咪。

 

我牽著她的小手，翻開了紙箱子。

 

小女孩抱起那隻貓咪，不舍地蹭了蹭。

 

我們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來。

 

她問我：

 

「小希姐姐，你可以跟我說說關於你的小貓咪的事兒嗎？」

 

兜兜很黏我。

 

因為體型小，總是喜歡鑽進我的口袋裡。

 

我每次外出幾乎都會帶著它。

 

兜兜聽到他的名字，探出腦袋，伸了個懶腰。

 

我說：「兜兜是我零元購的狸花貓。你呢？」

 

小女孩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她輕輕摸了摸兜兜的腦袋：

 

「小白是我用棒棒糖招來的小貓，也是 0 元購的。」

 

兜兜晃了晃腦袋，小女孩順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瓜。

 

「好羨慕你能擁有貓咪。

 

「我這次搬家，可能不會再回來了，請你……幫我照顧好小白。」

 

小女孩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雙手舉著小白，扭過頭去不看我。

 

小白也像是明白了即將會有一場不再見面的分離。

 

發出低沉的喵叫聲。

 

22

 

就在這時，女孩的母親從樹後衝了過來。

 

看見女孩手裡丟而復現的貓咪，她一下子就惱了。

 

「那個髒東西，你怎麼還抱在手裡！

 

「再不扔了我就把它丟進垃圾站！」

 

女孩一下子就松手了。

 

我趕忙一把接過。

 

女孩母親上前狠狠拽住女孩的後背：

 

「都要搬家了，反正你以後都看不到這個臭貓了！」

 

女孩還在辯解：

 

「小白它不臭的……」

 

女孩母親帶走她時，轉頭衝我翻了個白眼：

 

「要是你再把貓咪帶給我家孩子看，我就告訴你媽媽！」

 

我揮手告別小女孩。

 

大人們好奇怪啊。

 

好像什麼事情，隻要拿出來「告訴你家長」這句話。

 

所有的困難都能得到解決了一樣。

 

23

 

搬家公司的車緩緩開進來。

 

住在我樓下的小女孩要搬走了。

 

小白回家後，一直縮著爪子靠著牆角一動不動。

 

給它平時最喜歡的棒棒糖，它也不屑一顧。

 

下了一場很大的雨。

 

我望著窗外。

 

兜兜看著我。

 

我擁它入懷。

 

第二天，我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我還穿著睡衣，揉著眼睛，剛打開門就被對方猛地晃動身體。

 

「我們家蕭蕭有沒有在你這裡！」

 

「我們家的孩子今天早上不見了！」

 

我一個激靈，從他們三言兩語裡拼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早上 6 點，原本準備搬走所有的家具。

 

可是蕭蕭卻在出發前不見了。

 

眼看訂的車票馬上要到點了。

 

還是沒有找到小女孩。

 

他們慌了，想到了我。

 

我跟著加入了尋找小女孩的隊伍。

 

在周圍三百米都找了一遍。

 

還是沒有看見小女孩的影子。

 

女孩的爸媽很快報了警。

 

監控畫面顯示，小女孩跟著一個頭戴鴨舌帽的黃毛走出了小區門口。

 

我打電話給林北辰。

 

他有早起鍛煉的習慣。

 

我問他有沒有看見可疑的戴著鴨舌帽的外來人員。

 

之後，林北辰也一起幫忙找小女孩。

 

直到中午 11 點，才從便利店的監控中看到。

 

小女孩跟一個一米八高的男人坐上了面包車。

 

女孩很有可能被陌生人帶走了。

 

女孩母親得知後瞬間癱倒在原地：

 

「拜託你們救救我的女兒，拜託了！」

 

24

 

直到中午 11 點 30 分。

 

才將嫌疑人的範圍縮小到三輛面包車。

 

一輛開往隔壁省，一輛開往生鮮市場。

 

還有一輛，開往最近的碼頭。

 

情況緊急。

 

我作為和小女孩失蹤前一天有說過話的人。

 

參與了警方的追蹤調查。

 

我問懷裡的小白：

 

「女孩到底是在哪輛車上？」

 

群聊裡愛吃棒棒糖的小白發言：

 

【碼頭的那輛！一定是那輛！】

 

我突然意識到，昨天小白一直看著窗外。

 

不是看風景，很有可能是看見蕭蕭坐進了陌生的車子裡。

 

我將綁架犯很有可能去碼頭的事情告訴了警察。

 

叔叔有些不理解，向我確認了一遍：

 

「你是說有一隻貓咪告訴你，蕭蕭很有可能是在開往碼頭的那輛面包車？」

 

我點頭如搗蒜。

 

「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我們也加派了車輛。」

 

警笛聲響起。

 

我懷裡的兩隻小貓一動也不敢動。

 

追蹤的面包車被拋棄在港口。

 

車上的人卻不知所蹤。

 

女孩母親當場跪地大哭：

 

「寶貝，你在哪裡，媽媽錯了，媽媽錯了。」

 

還是保安將她扶了起來：

 

「女士，這裡沒有寺廟，不能進行跪拜活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在我懷裡的小白跳到地面上，衝著一個方向不停地喵喵叫。

 

「就在那裡！」

 

我指著那個方向，告訴工作人員：

 

「蕭蕭就在那個人的嬰兒車上！」

 

周圍各種聲音響起。

 

小白猛地衝上前，劃爛了戴著口罩那人的臉。

 

尖叫聲中，捂住女孩的毯子掉落。

 

露出了小女孩那張紅紅的臉。

 

貓咪縮在女孩懷裡。

 

女孩在這一刻緩緩睜開眼睛。

 

「小白，是你嗎？」

 

女孩母親衝上前，激動地抱著自己的女兒。

 

「太好了，你沒事！」

 

25

 

第二天, 搬家車又開了進來。

 

女孩母親又一次敲響了我家的門。

 

小白看見是女孩媽媽, 慌張地縮進我的帽兜裡。

 

女孩母親有點猶豫：

 

「那個……你好。你是蕭蕭的朋友吧。

 

「我是想說, 謝謝你照顧小白, 我們打算領養小白，你可以把它讓給我們收養嗎？」

 

女孩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

 

連在一旁打瞌睡的兜兜聽到這話。

 

一下子就從貓墊上蹿了上來。

 

我給兜兜一個眼神, 它很快安靜了下來。

 

女孩母親在我家坐下。

 

她跟我說了關於女孩的情況。

 

他們是老來得女。

 

女孩經常生病，在學校被叫藥罐子。

 

總是鬱鬱寡歡, 在醫院測出了輕度抑鬱症。

 

為了給孩子治病才換到這裡。

 

沒想到病情沒有好轉, 反而更加孤僻、冷漠。

 

甚至都不願意外出了。

 

她說：

 

「我是想著把貓丟了, 養貓的錢可以省下來給她治病。」

 

我盡量保持鎮定。

 

省什麼省啊，就是丟了貓咪你家孩子的抑鬱症才會加重的！

 

女孩母親苦笑一聲：

 

「這次我閨女差點被害, 聽說是它的貓咪小白找到她的位置。

 

「我想，這次真的可能……是我做得不對。

 

「我不是一個好媽媽。」

 

周圍的空氣好像都凝滯了，我趕忙打圓場：

 

「阿姨, 貓咪跟你們回家當然可以啊。」

 

小白聽到後, 從茶幾上跳入小女孩的懷裡。

 

她倆剛走出門。

 

我叫住了她們：

 

「你們等一等。」

 

我從櫃子裡掏出兩袋貓咪小零食。

 

還有小白喜歡的玩具。

 

「這是它喜歡吃的口味, 還有它的玩具。

 

「你們一起帶走吧。」

 

女孩母親生怕我反悔讓她們帶走小白，接過貓糧後匆匆道謝離開。

 

小女孩轉身，衝我揮了揮手。

 

兜兜裡有小魚幹：【兄弟，恭喜回家。苟富貴, 勿相忘！】

 

愛吃棒棒糖的小白：【好嘞！我有家咯！】 

 

26

 

兜兜最近胖了一小圈。

 

離開學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我問兜兜：

 

「要不我把你帶到我的宿舍吧。」

 

兜兜閉了閉眼，像是拒絕了我。

 

樓下的動物救治站很快換了幾批大學生來做志願者。

 

好多毛孩子，吃到了可口的小魚幹。

 

竹馬也捧著他的那隻小烏龜來曬太陽。

 

潛水好久的小烏龜也在群裡發言：

 

【家人們, 我終於曬到太陽了, 一覺醒來還是好感動！】

 

我和林北辰坐在樹下。

 

他湊過來, 俯身靠近我耳邊：

 

「小希, 你說我們以後要是結婚了, 要養多少個毛孩子啊？」

 

我的臉瞬間紅了。

 

「胡說什麼呢！誰要跟你結婚！

 

「臭不要 face！」

 

貓咪追著蝴蝶。

 

我追著貓咪。

 

林北辰追著我。

 

「兜兜, 快來洗香香啦！」

 

兜兜一躍跳上樹幹。

 

一年前, 林北辰給兜兜洗了個澡。

 

結果忘記了調水溫, 把兜兜差點凍感冒了。

 

林北辰懊悔不已，回去後猛猛補課。

 

可兜兜還是看見林北辰就會爬得很高，讓他抱不著自己。

 

我舉起兜兜的爪爪：

 

「林北辰上次給兜兜洗澡沒有調好水溫, 林北辰壞, 貓貓好。

 

「現在他想將功補過, 給他一個機會可以嗎？」

 

兜兜跳進我的懷裡，舔了舔爪子。

 

一個小時後, 洗得香噴噴的兜兜到處亂逛。

 

27

 

開學前。

 

我握著兜兜的爪爪：

 

「等我回來哦, 給你帶最愛的小魚幹！」

 

它甜甜地喵了幾聲。

 

群聊也漸漸熱鬧起來。

 

愛吃棒棒糖的小白：【我跟你們講, 比棒棒糖還要好吃的是棉花糖！】

 

小毛豆：【我也發現了, 比毛豆好吃的是黃豆！】

 

兜兜裡有小魚幹：【可我覺得還是小魚幹最好吃欸！】

 

住在我樓下的小女孩蕭蕭。

 

最後還是搬走了。

 

確認搬家那一天，她穿著白色的蓬蓬裙跟我告別。

 

小白站在她的肩膀上，一個勁地蹭著衣領上的棒棒糖圖案。

 

「媽媽說我的症狀減輕了很多，我們要搬走了。

 

「小白是我們的家人, 它也會跟我們一起去新家。」

 

我笑著回應：

 

「好哦。再見。」

 

28

 

開學後的每一天。

 

我都在等放假。

 

看著日歷本上滿滿的符號，終於到了回家過年的這一天。

 

剛打開門。

 

兜兜就搖著尾巴，歡快地撲進我的懷裡。

 

「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特產？」

 

兜兜對我敞開柔軟的肚皮，喵喵叫了幾聲。

 

媽媽一把將兜兜從桌上薅下來。

 

她舉起兜兜的爪子, 聲音很輕：

 

「兜兜，今天是你到家裡三周年的紀念日。

 

「給你準備了壽星版香脆小魚幹！」

 

爆竹聲響起，煙花綻放。

 

小貓的愛意和我撞個滿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