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我讀爛的中國通史，我初中 99，高中 80+的歷史分數，985 的本科學歷，我自信地來到西安。

結果到地兒一看成員，我蒙了。

 

有幾位國內頂尖高校的專家，還有一個是我們學院之前的教授。

 

有幾位老戲骨前輩，都是名牌學校畢業。

 

還有幾個最近因為學霸人設大火的小明星。

 

那個什麼茶茶的好歹是文科一本。

 

陳楚他一個中專說唱怎麼會在這兒？

 

你們策劃為了熱度，臉都不要了嗎？

 

南北朝、五代十國有哪些國家，幾個皇帝他分得清嗎？

Advertisement

 

就陳楚那個三句以上說唱都壓不上韻腳，把「我總是上班愛睡覺，上班愛睡覺」重復八百遍，連趨之若鹜都念成煞之若鷹的水平，他對歷史的了解正如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不行。

 

此刻，陳楚手搭在那個叫茶茶的新晉小花肩上，昂著頭用鼻孔看人。

 

而我則客客氣氣地和所有專家前輩打完招呼，被陳楚吐槽一句：「封建糟粕，就知道對前輩唯唯諾諾。」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禮貌是好東西，可惜某人有不起。父母教育不聽忙著做傻批，所以說話像放屁。沒有關系，我可以教他做人做他的爹地。」

 

說完我對著陳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陳楚的小眼睛裡閃爍著一絲難以置信，但習慣使然，他開始擺動左手，像抽搐了一般回我。

 

「整頓職場，我們 00 後的信仰，你個叛徒，」然後他卡住了，擱半天接了一句，「不會體諒我們辛苦。」

 

我繼續開麥：「世界大舞臺，什麼牛馬都來？分不清好賴，強行跟風會變成腦殘小孩。乖，回家多讀兩年書，真不行就找你太奶重開。」

 

Rap 我不會，但是試問哪個少女青春期沒有矯揉造作強壓韻腳寫過歌詞呢？

 

陳楚的 freestyle 是我奶奶看了都得發笑的水平，真想求求他的一千多萬粉絲吃點好的吧。

 

往日舔狗，今日S敵。微博撕，微博撕完線下撕。

 

許是場面太過勁爆，大家都怔愣在原地。

 

特別是頂尖 985 那個 Z 大出道的校花何田田，看著我眼睛亮亮的。

 

我就知道姐的魅力對象，是不分男女的。

 

陳楚想了半天詞還要再戰，我懶得搭理，找到導演詢問。

 

「導演大大，聽說這次是挖地鐵挖出來的墓，哪個朝代的啊？」

 

我在導演面前瘋狂晃手，導演才回魂：「這個暫時保密，等明天下墓大家就知道了。」

 

入睡前，我拍了一張明月皎皎的圖片發微博，就算完成經紀人布置的微博打卡任務。

 

評論第一是：【看了今天的直播，我嚴重懷疑咱落姐假借舔狗名義行偷師之事。】

 

什麼直播？

 

我掃了眼熱門話題。

 

【一起考古吧，首聚直播】

 

【落姐，快來分說唱的蛋糕】

 

好小子，導演你偷偷直播不講武德。

 

不過說到偷師陳楚，這是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還沒完全習慣明星生活，直接在微博回復評論第一。

 

【陳楚也配？咱們廠牌曾毅哥哥不香嗎？】

 

這不回復還好，一回復，我微博跟過年的寺廟一樣，都是人。

 

一個陳楚腦殘粉被激得回懟。

 

【杜落你算什麼東西？就是個得不到陳楚哥哥因愛生恨的賤人而已。一個孤兒，在娛樂圈也不知道幹了多少腌臜事，陪睡女，怪不得陳楚哥哥不要你。】

 

嚯，就你長嘴了。

 

我：【請問你個不知性別的東西幾歲了？可也曾上過學？吃的什麼藥？】

 

對面快速甩出一張國內 Top2 高校的錄取通知書。

 

【我是清院的學生。我在學業上受挫的時候是靠陳楚哥哥的歌堅持下來的。陳楚哥哥是我一生的光和守望……】

 

我第一次知道，文字也可以如此惡心。

 

對面繼續用清院身份對我指指點點，大放厥詞，她甚至嘲諷我頭發少。

 

忍不了，一丁點都忍不了。

 

我鍵盤敲得冒火。

 

【姐姐少的隻是頭發，你少的，可就是陽壽了。】

 

我舌戰群腦殘粉，瘋狂發瘋。

 

不過，腦殘粉是少數。

 

正義的吃瓜網友很快扒出來這個粉絲是個初中生。

 

畢竟是小孩子，罵也罵了，我在評論區千叮嚀萬囑咐不要網暴之後就安穩入睡。

 

半夜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看見那個宿主頂著大雨，從城西去給陳楚買他最愛吃的城東那家的大盤雞，送得晚了些有點涼了，就被陳楚直接扔進垃圾桶。

 

陳楚還說：「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杜落你是廢物嗎？」

 

宿主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欲落不落。

 

好，好得很。

 

陳楚真是紗布擦屁股，給我露了一手啊。

 

我心頭一陣鬼火燒得我半夜清醒了。

 

我覺得我對這狗男人還是太心善了些。

 

6

 

我頂著黑眼圈出現在酒店早餐區的時候，茶茶正在為陳楚剝著雞蛋。

 

這個神情似曾相識。

 

許是我盯的位置尷尬，時間又實在太久。

 

陳楚揚了揚頭，收回搭在茶茶身上的手：「杜落，你現在認錯，我還可以原諒你。」

 

忍住用小米粥暴扣他狗頭的衝動，我咬牙切齒地說：「陳楚，有時我詞不達意，但遇見你我是真的晦氣。」

 

「差不多得了，別裝過頭，到時候像以前一樣磕著頭求我別走。」

 

我的舌頭重重抵了一下腮幫子，這是我暴怒前的徵兆。

 

我看不得糟蹋真心的狗玩意兒。

 

「說點話像放屁。上被高光克，下被白眼克。我跳個孔雀舞你都破防。別人是大樹上面掛小辣椒，你這體型封天是小樹苗上多個疙瘩。」

 

陳楚突然笑了：「你是個孤兒我不會和你計較，杜落。」

 

我也笑了：「我父母是S得早，但是他們教過我，不像你家生完孩子養了個胎盤長大。說話之前漱漱嘴，別跟化糞池一樣，一聞我還以為濃氨水成精了。」

 

……

 

我罵到一個 rapper 自閉。

 

最後是導演給我扯走的。

 

他說：「準備下墓了。」

 

換好裝備，何田田過來邀我一起。

 

她拉著我的手撒嬌：「落姐，你就是我的最強嘴替。你教教我怎麼罵人唄。我要噴S我那個分手後連他媽包的餃子都要折算成錢讓我還的前男友。」

 

我一時失語，緩了許久才感慨：「你們美女怎麼喜歡在垃圾堆裡找男友啊？」

 

何田田眨巴著無辜的眼睛回我：「可是落姐不也曾喜歡過陳楚？」

 

心態崩了，這玩意兒整得跟案底似的。

 

這一億不好掙啊。

 

穿過幽深的隧道，考古隊的專家開始介紹。

 

「這座古墓是我們在挖地鐵線時發現的。根據碳 14 的衰變程度，我們可以推出這座墓是公元 400 年左右修建的，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十六國時期。根據地理位置和出土文物，我們可以初步確定這是後秦的墓。」

 

十六國是中國歷史上最混亂的時期之一，也是我最不喜歡的部分。

 

在不懂的時候我們隻需要做一個鹌鹑，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不過陳楚明顯是不懂的：「秦朝啊，我最不喜歡秦始皇了，是個暴君，驕奢淫逸，不顧百姓S活。」

 

草，這人在侮辱我迷人而偉大的老祖宗。

 

不過這次何田田先我一步開口：「秦始皇不是你說的那樣，他統一了六國，下令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他還北擊匈奴，修建長城……」

 

陳楚不耐煩地打斷何田田：「你們女人真就聽風就是雨，營銷號說什麼就是什麼！說他一米九幾高大帥氣就愛上了，在這裡維護一個S人？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樣，何田田，土得要S。」

 

我瘋狂鼓掌：「陳楚，你知道有個詞叫性張力嗎？」

 

陳楚的小眼睛驕傲地往上翻：「怎麼？後悔了？想回來了？」

 

我搖搖頭，開始瘋狂輸出。

 

「我想說，你就純純性張力的反義詞性縮力。你沒什麼文化，可能不理解，我解釋給你聽啊。性縮力呢，就是說你讓人毫無那方面的感覺甚至還有點下頭。」

 

「還有，你初中語文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田田的名字，出自初中語文課本上學過的漢樂府詩《江南》中的那句『蓮葉何田田』。」

 

「土？你有什麼資格說傳統文化土？憑你說唱裡帶的那兩句發音不標準的英文單詞？點頭 yes 搖頭 no，來是 come 你是狗。」

 

「秦始皇功過三皇五帝，你歷史沒及格腦子也是擺設啊。營銷號有好有壞，知識科普的博主大有人在。你一句話否定他們就算了，你還否定我畢生偶像，真是花有百日紅，人與狗不同。」

 

「再者，這是後秦墓，專家說時間和十六朝你是一個字不聽啊。後秦，羌族政權，開國皇帝是姚苌。離你說的大秦五六百年。」

 

「你純屬牛馬發癲，別人問地你答天。」

 

「沒有文化不可怕，又不是人人都走得好讀書這條路。可是沒有文化還叭叭，你真是蝌蚪身上文青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秀神馬？」

 

「更是嘴裡插了開塞露，張口就拉。」

 

機關槍般掃射的話才落下。

 

陳楚手高高揚起想衝過來。

 

「直播著哦，陳楚。你自己掂量要不要動手。」我指了指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的攝像大哥，攝像大哥木木點頭。

 

我繼續開口。

 

「罵不過就動手。陳楚，我建議你沒事多看看法律，自我約束一點。都沒有道德底線了，總得守住法律最後的紅線吧。」

 

我能想象得到這個時候的討論度，和我即將擁有的一大堆黑轉的路人粉。

 

自信是要有的。

 

與其自卑傷害自己，不如普信傷害他人。

 

7

 

做完噴子，我心情十分舒暢，一掃之前陰霾。

 

千年的塵土再次打開，隔著厚重的歲月，我仿佛看見歷史書上的那群人向我走來。

 

確認了哪些能摸，哪些不能摸。我隔著手套也感受到了歷史的溫度。

 

因為我還有化學的學士學位，我負責科普放射性碳定年法以及它的計算公式。

 

其他嘉賓也介紹了一下朝代背景，墓主人的身份，墓中一些陪葬品的意義。

 

跟著專家一步步完成了墓中一小部分的挖掘。

 

我看著手裡出土的文物愣了神。

 

最後，我大學時期的教授和藹地看著我。

 

她說：「杜落，我看得出你還熱愛著歷史，熱愛著考古和文物修復。為什麼當年不選擇繼續讀下去？」

 

「因為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教授沒再說話。沉默的氛圍彌漫開來。

 

她知道我說的是如今我們專業畢業生的現狀。

 

歷史研究生工資三千遠赴青海、甘肅保護文物。

 

聽起來就很絕望吧。

 

我當時本科畢業，連這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是不是更絕望了？

 

我在黯然神傷。

 

微博上卻在為我瘋狂舉杯，歡慶著這潑天的富貴終於輪到我了。

 

熱搜裡關於我的詞條掛了好幾個。

 

【擺脫戀愛腦崛起的戰神，杜落】

 

【落姐，我互聯網唯一的嘴替】

 

【落姐，後秦科普】

 

果然，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但是在最下面我注意到了一條。

 

【考古工作者：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下面有很多我的師兄師姐在發言，他們訴說著他們就業環境的惡劣，待遇的糟糕。

 

我看得難受。

 

緊接著，我看到了一個網名叫「長個腦袋」的網友發出的腦幹缺失的評論：【嫌苦嫌累，你們就不要去啊。又要名聲還要財富，給你們貪心的。】

 

有人點贊支持，有人發言反駁。

 

不過這畜生逮誰噴誰。

 

要戰鬥的旋律直達心底。

 

就讓我來維護互聯網的和諧吧！

 

我手指翻飛，手機屏幕裡馬上出現大段文字。

 

【放 TM 的屁，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行業的問題翻到明面上來說，對於整個行業都是好事。考古專業待遇不好的問題就是需要被發現並解決，而不是讓你這種陰溝裡的老鼠出來潑冷水。怎麼？你家驢一天啥事不幹淨踢你腦袋了？】

 

【長個腦袋：大明星啊，百度上顯示你就是這個專業的，都跑去娛樂圈掙錢了，還來這兒冒充什麼正義使者呢？罵人出圈就到處炫耀上了，真是小格局大裝逼……】

 

剩下的話含媽量高就算了，還攜帶大量器官，是我發出來過不了審的程度。

 

我回了：【你格局大，見誰都叫爸。】

 

反手一個截屏舉報。

 

我在這個話題下編輯文案：【我們要體諒所有基層工作人員，我決定將陳楚欠我的三千九百七十二萬三無償捐給青海、甘肅的文物保護組織，作為工作人員福利，拜託大家幫忙催一下債。說唱男孩陳楚】

 

評論區又炸了，大家瘋狂艾特陳楚。

 

【其實呢，我並不想幫杜落艾特說唱男孩陳楚。雖然說唱男孩陳楚，確實欠人錢。可子曾經曰過，不還錢是不道德的。說唱男孩陳楚，你說是嗎？五星上將麥克阿瑟也曾經表示，借錢不還孩子沒有屁眼，也不知道說唱男孩陳楚，聽說過嗎？算了，說唱男孩陳楚，肯定是會自己還錢的，對吧？】

 

下面一群復制粘貼。

 

太損了，我超愛的。

 

不到十分鍾，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我接通：「放。」

 

陳楚終於不壓他的氣泡音了：「杜落，就不能好聚好散？」

 

「嗯？我們聚過嗎？陳楚，我已經夠大度了，我給你的資源，為你寫的歌我可都沒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