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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衛懷簡今日歸家來看他癱在床上的父親,便少不得他母親與一雙弟妹告的惡狀。


我才大擺鴻門宴,等他多時。


 


「這是……」


 


李公公不明所以,周忙起了身,一邊將衛懷簡往桌上拽,一邊解釋道:


 


「這是本縣的才子衛懷簡,剛中了進士,下月入了殿試,說不得便要留在京城裡為官了。


 


「日後,還有勞煩李公公多加照拂。」


 


說著,他一杯酒水塞進了衛懷簡手上。


 


「李公公是太後娘娘身邊的紅人,與你嶽母又是舊相識,他人在京中謀事,少不得公公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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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敬李公公一個,勞煩公公多費心了。」


 


衛懷簡不悅,我卻刻意回避了他求救的視線。


 


終究,他還是硬著頭皮捧著酒杯敬了李公公三杯。


 


每喝一杯,都由我親自為他滿上,好一副夫妻同心的模樣。


 


酒席散去,五千兩銀票被母親塞進了李公公手裡:


 


「舟車勞頓,公公辛苦了。一點酒水錢,望公公萬莫推辭。」


 


李公公假意推辭一番,便塞進了衣袖裡,帶著滿面紅光滿意而去。


 


望著那春風得意的背影,母親含笑的臉上現了三分冷意。


 


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眉尾挑著輕笑進了馬車。


 


她的意思,我懂。


 


回府路上,衛懷簡不滿地衝我訓斥道:


 


「一個閹狗而已,也值得你拋下府中事務刻意宴請於他?嶽母更是宮女當久了,將奴性刻進了骨子裡,竟拿真金白銀去賄賂他,簡直丟盡了我的臉。」


 


月光清冷,照在衛懷簡清俊的臉上,簡直陌生得可怕。


 


我不由想起他求娶我時的場面來。


 


13


 


那時衛家清苦貧寒,便是衛懷簡讀書極好,也年過十七尚且定不下一樁親事來。


 


衛父左思右想,想起了當年同為西城碼頭上搬運工的衛家祖父與我祖父,知曉自家妻子都有了身子,玩笑間定下的一樁婚事。


 


衛家與我父親蘇家,生下的都是男丁,便作罷了。


 


後來,父親靠救命之恩入贅母親身前,一夜翻身,成了富戶。


 


再後來母親經商有道,越做越好,孟家成了凌窯首屈一指的富商。


 


而這富商膝下隻有一女,便是我。


 


衛家便將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衛父與衛懷簡帶著祖父輩的約定,找上了門來。


 


衛懷簡滿腹才華,更是含羞帶怯同我父親道:


 


「祖父輩的約定隻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懷簡傾慕於孟姑娘的才情,更欽佩於她月月施粥的良善。


 


「我雖一介布衣,但定會用功讀書考取功名,讓孟姑娘過上好日子。」


 


不花一個銅板的虛假情話,母親不信,我也不聽。


 


衛家祖父便厚顏無恥地敲鑼打鼓退信物,在浩浩蕩蕩的圍觀人群中,直呼我孟家言而無信,失了經商的根本。


 


他欲求親不成,在生意場上給我們重重一擊。


 


是衛懷簡,衝進了人群裡,喝住了他祖父,被一耳光打得鼻血長流,還頂著責罵為我們正了名。


 


父親感念於他的人品,勸我:


 


「你便是再大的經商之才,也到底是個女子,免不了嫁人後相夫教子。


 


「衛家雖清貧,但窮有窮的好處。他窮了便不會趾高氣揚給你臉色看,又都是凌窯一個地方的,他衛懷簡但凡有了異心,我們第一時間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何況,他人品不錯,對你也真心。萬一科考入仕,你也能做勳貴的官夫人,比低人一等的商戶到底高貴不少。」


 


母親什麼也沒說,隻塞給了我一根打狗棒:


 


「這根打狗屁陪我風裡雨裡S了一路,有它在,這世間從不存在攀不了的高山,S不掉的狼心狗肺。


 


「我們雖為女子,倒也不必被情愛嚇得軟了腿腳。世間負心人不少,可世上就沒有S人的刀,奪命的藥了嗎?


 


「若是負心人,掏了他的心便是。」


 


我看門外的衛懷簡猩紅的血在雪地裡開出了耀眼的花來,便送了他一張繡著紅梅的帕子。


 


他眉眼裡的欣喜,唇角壓不住的雀躍,時至今日,我仍記憶猶新。


 


婚後恩愛小意自然不在話下。


 


否則,我也不會對衛家費心費力。


 


便是連他入京之時,也一步三回頭地叮囑我:


 


「照顧好自己,等我高中後帶你過好日子。你要等我,不要忘了我。


 


「廊下風鈴叮當作響之時,便是我在想著你念著你。」


 


晨曦微光,落在他清亮的眼裡,開出了璀璨的淚花來。


 


可不過半年,他便佳人在側,撺掇著衛家人一把把銀票塞進京城裡置辦起了新家。


 


連我九S一生生女兒那日,他都在陪新人遊山玩水,許山盟海誓。


 


卻獨獨把我瞞得那樣緊,一月一封的書信裡,字字句句都是牽掛。


 


卻一把一把銀票往京城裡騙。


 


直至高中進士,前程在望,才驟然撕破了臉,為新人表了決心。


 


嫁他四年,至今,我仍不敢相信,一個人能把深情演得那麼真切。


 


車簾掀開,我被灌了好大一口冷風。


 


望著衛懷簡冰冷又決絕的背影,我喊道:


 


「喂狗總比喂白眼狼的好,狗會搖尾巴討好人,白眼狼可是吃肉不吐骨頭的。」


 


衛懷簡身子一僵,我又道:


 


「他們說你京城裡有了新歡,是真的嗎?那和離書何時給我?」


 


他衣袖下的手悄悄攥成了拳頭,不鹹不淡地回我:


 


「這些事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父親的身子。


 


「身為衛家主母,你該擔負起照顧父親的責任。」


 


哦,我想起來了。


 


他一口一個看不起的閹狗,如今還在凌窯做客。


 


若在此時與我翻了臉,衛懷簡怕被閹狗在京城裡穿了小鞋。


 


要謀劃我孟家的嫁妝與產業,必定步步穩妥。


 


如此謹小慎微,步步穩妥,才對得起他的滿腹算計。


 


隻可惜,他被孝道逼回凌窯時,便注定了一敗塗地。


 


14


 


衛父的身子始終不見好。


 


他在冷水池裡泡久了,凍壞了身子。


 


口歪眼斜,全身癱瘓。


 


除了腦子是好的,再沒一點好。


 


讓我伺候他?


 


想得美!


 


攪著滾燙藥碗時,我見四下無人,便狠狠灌了他一口。


 


燙得他白眼直翻,我才笑道:「你知道你父親是怎麼S的嗎?」


 


他渾濁的眼珠子一瞪,我便笑著看向窗邊:


 


「喏,你窗下的那個簾子看到了嗎?我就是用那個把他勒S的。他拿長輩的姿態磋磨我,說什麼SS我身上的傲氣,我隻能給他一個得體的吊S鬼結局。


 


「很快的,你要不要試試?」


 


衛父嚇得黃白之物染了一床,歪掉的嘴巴裡嗚嗚啊啊地狂叫著。


 


門外的衛懷簡聞訊忙撲去了床邊。


 


隻看到衛父銅鈴般的眼睛SS瞪向我。


 


不等衛懷簡發作,我便溫聲道:


 


「父親心疼我伺候一家老小,還要照顧他的破身子,太辛苦了。讓我回去歇息一二。」


 


我話音剛落下,衛父像附和般,啊啊啊地更大聲。


 


孝心外包的衛家三個子女,卻不信:


 


「不可能!父親如何舍得捆著我們?」


 


我攤攤手:


 


「你們若是不信,便問父親可還要我照顧。若讓我歇息一二,便出個聲。」


 


衛父狂叫不止。


 


此方法屢試不爽,沒辦法,我隻能當起了甩手掌櫃。


 


衛懷箏推脫白家有事,再不肯回府。


 


衛懷策借口課業頗多,也躲在院子裡不肯出來。


 


隻有衛懷簡一人,日日守在衛父身側,但凡離開一步,衛父便涕泗橫流,S豬一般嚎叫。


 


哪怕身子不利索之下的黃白之物,也不肯假借他人之手,不是衛母捏著鼻子去幫忙,就是衛懷簡忍著惡心擦擦洗洗。


 


不過幾日,二人在晝夜不停地磋磨裡,已經肉眼可見地憔悴與消瘦。


 


衛懷簡看我的目光越來越陰沉,我便知道他要坐不住了。


 


尤其府外的美嬌娥,知曉他日日與我待在一處,開始沒完沒了地鬧。


 


鬧到要與衛懷簡分道揚鑣的地步,才逼得他立下重誓——貶妻為妾,謀財害命,給她她要的名分。


 


我攥著打狗棒嘆氣,衛懷簡那麼聰明,怎就偏偏走了一條最蠢的路。


 


終於等到李公公乘船回了京城,他一刻都不願再等,忙將安置在客棧裡的宋含音接回了府。


 


他將溫婉佳人摟在懷裡,對我疾言令色道:


 


「我不日便要回京了,但在這之前,要給含音一個名分。


 


「畢竟殿試之後我便要入朝為官,少不得賢內助的內外操持。你出自商戶,何來眼界,又怎懂京中的人情世故。


 


「將主母之位讓給含音,我許你平妻之位,留你在凌窯掌著家。


 


「務必將父親照顧妥帖,仔細對待母親與妹妹。我再不願見母親的淚水與妹妹的委屈。


 


「至於懷策,沒了蘇先生,京中有的是其他先生,待我尋好出路,自會著人來接他。」


 


他人人都考慮到了。


 


獨獨漏掉了我與我女兒阿寧。


 


大越一夫不容二妻,所謂平妻,也不過是說得好聽點的妾而已。


 


衛懷簡眉眼溫柔,視線始終停留在嬌弱的宋含音身上。


 


抬眸看我時,毫不掩飾其中的厭煩與憎惡,哪裡還有半分從前的溫柔小意。


 


還未做的高官已經擺出了小人得志的姿態來,看他那副不可一世的蠢樣子,我已經在想,我這般得體的人,該給他準備什麼樣的棺材最得體了。


 


我冷眼看他:


 


「我若不肯,你又待何如?」


 


衛懷簡眉頭一凜:


 


「膝下無子,不孝不悌,你莫非逼我給你休書一封?


 


「那便……」


 


「娘親,阿寧困了,抱抱!」


 


15


 


未說出口的話,都被堵住了。


 


對於這個衛懷簡入京之時還未出生的女兒,他始終喜愛不起來。


 


隻掃了阿寧一眼,便皺著眉頭呵斥:


 


「快三歲的人了,睡覺還離不開你的懷抱,也不知你是如何教的。


 


「還不快抱走,留在這裡給母親添堵嗎?」


 


衛母一臉的痛快,宋含音也滿臉的得意,隻有阿寧咬著唇一言不發。


 


夜風微涼,阿寧掛在我的脖子上,軟軟糯糯地問我:


 


「娘親,祖母說阿寧要有弟弟了,以後阿寧的東西都是弟弟的。是娘親肚裡又有孩兒了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


 


「不會!


 


「這該斷子絕孫的衛家,有阿寧都是天大的福氣了,如何生得下其他孩子來。」


 


他們還不曉得我的算計,次日午後,宋含音便風姿綽約地來了我的院子。


 


「這就是你的院子?奢華倒是奢華,可未免太過俗氣,不夠淡雅。到底是商戶出身,自是比不得書香門第的底蘊。」


 


說完,她才故作惶恐地捂住了嘴:


 


「哎呀,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惹你不痛快了?


 


「可你也要大度些,多多體諒,畢竟日後這樣的時刻還有許多。


 


「夫君當初娶你也是形勢所逼,可他向來喜好筆墨之靜,如何能與你那噼啪作響的金算盤坐得到一處?


 


「實不相瞞,我與夫君相識於三年前,連去年父親入京探望都是我接待的。可你猜,為何衛家所有人都瞞著你,轉而討好我?


 


「自然是——你不配!」


 


她掩唇輕笑,視線不斷在我屋裡價值不菲的物件上打量。


 


好似這一切都已是她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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