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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持系舟知曉是我出主意救了他後,特意寫信感謝。
我現下能坐著,隻是屁股下要墊著軟墊,靠著床欄。
展信看了看,倒是字字句句真切。
我喚來紙筆,坦然寫道:【妻夫一體,不必言謝。】
而後折了三折,遞給方逢善。
方逢善促狹地眨了眨眼,利落地起身告退。
「晚些我怕持郎中等不及,告辭。」
我微笑囑咐:「路上小心。」
方逢善往門外走,正逢水舟從門外進來,朝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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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咯吱」一聲掩上,水舟低聲道:「宮中傳來消息,貴妃有孕了。」
我波瀾不驚地握著茶杯抿一口,垂眼道:「皇帝怎麼說?」
有世家在,皇帝一直不願讓李女舟有孕,暗地的避子湯做成養身湯日日送到椒風殿。
然而李女舟這次有孕,想必皇帝定然不滿,心裡保不準暗生疑竇,懷疑是不是李女舟和世家做的局。
水舟道:「消息傳去時,陛下正在兩儀殿,聽見後頗為喜悅,讓人搜羅了上好的珍品送去,隻是人一直借口公務,沒有去看過。」
我點了點頭,彎唇道:「告訴鵲山的人,時機很快就到了。」
水舟應了聲,躬身退下。
若我沒有猜錯,一下午的時候皇帝都會用來部署人員,對抗世家。
我在莊子待到晚間,皇帝身邊的內侍忽然接我入宮。
搖晃的馬車上,我扶額養神,內侍好脾氣勸道:「陛下心中是有女郎的,一會兒女郎軟軟脾氣,說些好話,女郎要什麼得不到?」
我睜眼笑道:「我知曉。」
見我脾氣柔和,內侍眼見有望,忙不迭又說了幾句好話。
無非希望我能順著皇帝的心意來。
許久不進宮,兩儀殿風景如舊。
我站在殿門口,內侍進去回稟,片刻後,內侍滿臉笑容出來:「女郎請。」
殿內燻著沉水香,簾幕重重。
我跪首在冰冷的地面上,垂眼道:「參見陛下,陛下聖體萬壽。」
「起來吧。」皇帝沉聲道。
12
內殿隻有我和皇帝二人,周圍內侍想必早被屏退。
我站起身,等皇帝醞釀開口:「猶春,朕時常在想,回長安到底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
「朕坐在這裡,遠不如在邊野與你策馬暢快。」
我安靜當個聆聽者,聽著皇帝回憶往昔,語氣疲憊。
說了半刻鍾,我開口道:「陛下富有四海,是天下人的君父。」
皇帝聞言自嘲笑道:「富有四海又如何,身邊連個知心人都沒有。」
他緩緩起身走下來,珠簾撥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猶春,朕能信的隻有你。」
我和他沉默對視,眼裡似乎堆了很多情緒。
半晌,我跪下來垂首:「猶春願為陛下赴湯蹈火。」
皇帝語氣柔和:「朕怎麼舍得。
「隻是這件事,隻有你能辦。事成之後,朕許你皇後之位,與朕同體齊心。」
我吃驚地抬頭,皇帝深邃的瞳孔裡倒映著我的面容。
我淚湿眼睫:「請陛下吩咐。」
皇帝滿意勾唇:「朕許你特權調動北衙左右龍武軍、神武軍。暗地調查隴西李氏一族陰私。如若證據確鑿,就地格S,滿門抄斬,明白嗎?」
我面色一凜,頭埋得更低:「是,臣遵旨。」
皇帝親自扶我起來,溫聲道:「安然回來。」
我面色一紅,微笑回道:「陛下放心。」
我抬手行禮離開,感覺身後凝住的視線久久未曾轉移。
踏出殿門,我迎面碰見李女舟。
李女舟面色紅潤,長發挽髻,斜插著步搖,搖曳生姿。
鵝黃的長裙襯得兩側肩頭雪白。
「參見貴妃。」我退讓一側行禮。
李女舟厭煩地皺了皺眉頭:「你怎麼在這裡?
「那幾棍子還沒讓猶春女郎老實嗎?」
我揚著下颌自得一笑:「邊野有花名秋黎,忍冬時常開不敗。
「貴妃沒見過這種花吧。」
李女舟眯了眯眼,正要發作就見皇帝揉著額角,疲憊地走出來:「愛妃怎麼來了?」
「陛下!」
李女舟宛如一隻翩飛的蝴蝶,倚靠在皇帝身邊,微微笑道:「陛下好忙,連去見妾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妾隻好主動來了。
「陛下,你瞧猶春的態度!」
「好了,朕交給她任務去辦,她情急之下沒有分寸,你何必與她計較。」
皇帝寵溺地捏了捏李女舟臉頰,遞給我一個眼神,冷聲道:「還不快去?」
我抬手應是,腳下步子匆忙離開。
依稀能聽見身後李女舟的嬌聲:「妾燉了蓮花魟魚湯,陛下嘗嘗吧。」
出了宮,我先去了一趟北衙。
內侍腳程比我快,先一步傳了密旨。
我去時,龍武軍、神武軍的將軍將我迎入帳內。
「兩位想必已經清楚我來此為何事了。」
兩位將軍對視一眼,拱手道:「單憑女郎調遣!」
我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聞言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13
我命神武軍暗地調查李氏在長安城做的不法之事。
龍武軍遊離郊外,提防李氏同謀。
然而當夜,龍武軍將軍在郊外竟被郊山上的山匪所S。
說是山匪,可在長安天子腳下,哪裡來的山匪。
聽聞皇帝大怒,第二日早朝時一口鮮血嘔了出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昏迷過去,此後數日竟連朝都上不了,使得人心惶惶。
李家主似乎嗅到風聲,在皇帝昏迷時就閉門不出。
然而命運卷攜雷霆之怒降落在隴西李氏,我親自踹開李府的朱紅大門,冷漠揮手:「S。」
神武軍將軍滿心悲怒,大喝一聲拔出長劍:「S!」
身穿甲胄的羽林衛很快將李府僕婢衝散。
李家主被擒時還在大喊:「我女兒是貴妃!肚子裡有唯一的皇嗣,你們豈敢動我!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我眯了眯眼,衝著李家主胸脯,一腳踹過去。
李家主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眼睛瞪大:「你!」
他一生富貴,世家權柄,又曾官拜中書令,從來沒人敢跟他這般無禮。
我喝道:「放肆!
「陛下正值壯年,又豈會有貴妃肚子裡唯一一個皇嗣,你竟敢滿口詛咒?!
「隴西李氏草菅人命,買賣官職,證據確鑿,立斬不饒!」
我話音剛落,神武將軍長劍揮下,李家主怒目圓睜的腦袋下一刻滾落在地,鮮血噴灑在神武將軍那張憤怒的臉上。
我垂眼後退得及時,腥臭的鮮血隻飛濺幾點落在我的裙擺。
下一刻,皇宮摘星樓高懸的銅鍾被敲響——
我和神武將軍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我雙腿一軟,跪地道:「陛下!」
神武將軍握緊長劍,充滿懷疑:「陛下怎麼會……突然就……」
我眼眶逼出一圈水紅,深吸一口氣道:「聽聞陛下嘔血後,身體就一直不好,無論怎麼樣,你我還是先進宮吧。」
神武將軍閉了閉眼,和我一起走出李府。
皇宮內,群臣齊聚兩儀殿,跪著哀悽落淚。
李女舟落淚道:「陛下這些時日已經回天乏術,太醫院共同會診說是陛下早年在邊野傷了身體,前幾日又氣急攻心……」
一宗親匆匆趕來,盯著李女舟冷聲道:「若隻是因為這就S了,未免早壽。本王聽聞陛下臨終時下了一道密旨,命猶春女郎率左右龍武軍、神武軍調查李氏陰私,結果龍武軍將軍被S,惹得陛下大怒,這才一病不起。然而隴西李氏剛才已經伏法,怎麼這麼巧陛下就駕崩了?」
李女舟抹去眼淚,冷冷回視:「怎麼,魏王這是懷疑本宮弑君嗎?
「眾所周知,我與陛下早年有過婚約,兩情相悅。結果變故橫生,我因陛下久居廟觀數年。陛下登基後將我迎入宮中心懷愧疚,所以萬般嬌寵。
「如魏王所說,真有密旨,陛下要誅我李氏族人,那我最後的倚仗就是陛下,我如何會自斷後路!」
魏王冷聲:「說不定你有同謀!」
「我若有同謀,此刻早已圍了上來將你絞S!」
李女舟猛地伸手指著魏王,妙目剛烈讓人猛地一顫。
14
「……」
魏王說不過李女舟,隻得轉頭瞪了眼自己黨羽。
黨羽會意,立刻道:「陛下賓天,膝下又無子……這……」
按理,皇帝賓天無子,自然要從宗室中挑出一個。
然而當年儲位之爭殘酷,皇子S的S傷的傷,有的被逐去封地,返京就要一個月。
眾臣的目光落在魏王身上,似乎近前隻有這位沉湎酒色的宗親王爺了。
「且慢!」
李女舟眯眼打量那位出聲的大臣,冷笑開口道:「陳少卿如果老眼昏花腦子不好使就自請辭官,陛下無子?你是何臉面說出這話?
「本宮有孕早已記在太醫院檔案之上,中書門下頒布聖旨曉諭天下。你如何敢說陛下無子?」
陳少卿義正詞嚴道:「貴妃息怒,臣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貴妃十月懷胎誕下皇嗣,時間漫長,難免動搖國本,更何況男女還未可知……」
李女舟平靜道:「依你的意思,是要本宮一碗墮胎藥打了孩兒,追隨陛下而去?」
「臣不敢!」
陳少卿顫顫巍巍跪地,一雙眼珠滴溜圓轉了轉,似乎在等人給他說話。
眾臣雖沉默垂首,但老狐狸心裡卻在盤算。
「不如……」御史大夫輕咳一聲,開口提議道,「前朝有太後臨朝輔佐幼弟的例子,不如貴妃效仿臨朝,魏王攝政,共同穩固國本。待十月誕下皇嗣後,若是皇子,就稱為幼帝,若是皇女,則魏王登基,這般如何?」
魏王滿意地抬頭看了一眼御史大夫,贊道:「不愧是朝中元老。本王無異議,全看貴妃。」
李女舟撫著肚子頷首:「可。」
兩邊敲定下來,第一件事就是舉辦皇帝賓天的喪儀。
律法國孝三月,長安城中上至官宦下到百姓,無不著素衣,備素食。
七天後,龍棺遷入帝陵,李女舟臨朝和魏王同時議事。
魏王知曉我帶人將隴西李氏滅門,又與李女舟有仇怨,因此堂而皇之地朝我拋出橄欖枝,在朝堂上,將我封為秘書郎。
如今朝局混亂,更何況我曾被先帝封過秘書丞,如此倒也沒什麼異議。
散了朝,魏王派人來傳我赴宴,我借口先回府換身衣服。
等到魏王府時,早已酒過三巡。
魏王醉眼蒙眬,見我進來時仔細端詳了下,笑道:「猶春女郎貌若西子,難怪讓先帝念念不忘!
「隻可惜先帝沒有豔福。」
他起身,一邊色眯眯笑著,一邊來拉扯我的披帛:「不過你放心,等本王當了皇帝,一定……嗝,一定獨寵你……哈哈哈哈哈哈!」
他扯住我的披帛蓋在臉上,沉迷地輕嗅。
我微微一笑,不氣不惱,從袖中掏出東西猛地一劃。
魏王隻見寒光從自己眼前閃過,躲閃不及,下一瞬,蒙面的披帛劃出條口子,魏王「砰」地坐在地上,顫抖伸出手摸了摸臉,隻見鼻骨和臉頰兩側,筆直地劃過一條口子。
鮮血淋漓。
「……啊!來人!快來人!」魏王酒立刻醒了大半,連滾帶爬地起身大喊。
齊整的腳步聲撞破門進來,魏王興奮回頭:「猶春,你膽敢行刺本王!你的S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