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怎麼能完呢？

 

我發現潘展逸和他那個下屬不清白後。

 

他做足了姿態要回歸家庭。

 

洗衣、做飯、帶孩子。

 

而我卻成了驚弓之鳥。

 

聽到名字裡有相同的字，我會冷笑問他長得像嗎？

 

他要帶我去餐廳慶祝節日，我會嘲諷他跟別人玩剩的用來哄我？

 

偶爾他跟朋友出去聚餐，我也會質疑他是不是串好口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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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我指著電視上一個女明星說道：“她也是圓臉呢！”

 

他突然爆發了：“你還有完沒完？還有完沒完？”

 

沒完啊。

 

背叛婚姻的人還沒完，我怎麼能完呢？

 

1、

 

這大概是從他下定決心回歸家庭後，第一次衝我大聲說話，帶著不耐煩和難以忍受。

 

說完之後他大力地帶上門出去了。

 

五分鍾後，我婆婆就從樓上下來了。

 

為了方便照顧我們的生活，結婚後他爸媽就從老家搬來，在我們樓上租了套房子。

 

這曾經是他眼中的完美生活。

 

父母在側、兒女雙全、夫妻和美。

 

我難以想象，怎麼會有人一邊說著這就是他夢想中的生活，一邊卻在跟別人聊騷？

 

我坐在沙發上繼續看那個圓臉女明星。

 

我婆婆問我怎麼了？

 

我指著那個女孩說：“難道不可愛嗎？”

 

她嘆了一口氣說道：“珊珊，媽知道你心裡覺得苦，但是你既然選擇咽下這口氣，就說明你還是想跟他好好過的。你越提他逆反心理就越重，那你們還是過不下去的。那你當初幹嘛要原諒他呢？”

 

我有無數話堵在胸腔。

 

當初我是不想原諒的啊，是你們拿孩子要挾我的。

 

我沒有想跟他好好過，我就是要跟他互相折磨。

 

我婆婆看到沙發上的被子，嘆了一口氣道：“我把他叫回來，你們有話好好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

 

床尾和？

 

我們根本不同床，哪裡來得和呢？

 

我生完老二之後，兩個孩子的作息不一樣。

 

他陪老大，我陪老二，時間上根本沒有交叉。

 

後來知道他出軌，我每天都在家發瘋。

 

我不允許他跟孩子睡，也不讓他進我房間。

 

他也不敢爭辯。

 

最近這一年他都睡在沙發上。

 

婆婆見我實在油鹽不進，隻好嘆了口氣回樓上去了。

 

大概過了半小時，潘展逸回來了。

 

帶著我最愛吃的那家燒烤攤的烤串。

 

他招呼我：“來吃吧，待會冷掉了。”

 

這是他給我的臺階，也是給他自己的。

 

這一年以來他都是這樣做的。

 

粉飾太平的局面，做久了自己都開始相信了。

 

我走到餐桌前，把烤串一串一串地擺放出來。

 

“我不吃內髒，你也不吃，你為什麼要點？到底誰愛吃？”

 

“以前我點這種玉米的時候你都要說，一粒一粒的怎麼吃得過癮？非要我買一根一根的，今天怎麼想起來買？”

 

沒有給我繼續發揮的餘地。

 

潘展逸把所有烤串都扔進了垃圾了。

 

又一次爆發了。

 

這距離他上次爆發不到一小時。

 

“蘇珊，可以了，真的可以了。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過去了？我明明都已經不當回事了，為什麼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還要這樣？我做錯事情我認了，你要我下跪磕頭道歉我都做了！”

 

“我已經夠忍讓你了，這一年多，難聽的話都讓你說遍了，我一句還嘴都沒有。家裡所有的活都是我在做，我到底怎麼做你才能滿意呢？”

 

2、

 

我不滿意啊。

 

我怎麼可能滿意呢？

 

那樣美滿的生活你都不滿意，你還要出軌。

 

一個因為出軌而委曲求全的老公。

 

到底有什麼值得我滿意的呢？

 

我和潘展逸能有今天真的不容易。

 

很俗套的故事，這故事每天都在北京上演。

 

兩個為了逃離、為了夢想、為了出人頭地來北漂的年輕人，依偎在一起取暖的故事。

 

從一開始的車庫到合租房到單室套，再到後來的的小兩室。

 

再到現在這個窗明幾淨的三室一廳以及上百萬的存款。

 

每一步，每一步，都承載著我們的汗水和淚水。

 

我以為，我們早就是真正的命運共同體。

 

怎麼會有人會背叛自己呢？

 

我是那樣的自信。

 

自信到潘展逸出軌，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而且一開始我甚至都不相信。

 

去年年初的時候，潘展逸的團隊裡來了兩個小姑娘。

 

性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剛進入同一個團隊，在理念上有些不合。

 

潘展逸回來跟我抱怨過好幾次：“現在的零零後真的太自我了！”

 

過了沒多久，其中一個就離職走了。

 

大概過了有大半年，這個離職的小姑娘，忽然有一天加了我微信給我發了句：“姐姐，有空你查查潘總的手機吧。”

 

等我還想問點什麼的時候，她把我刪除了。

 

我當時跟潘展逸提起這個小姑娘，他還有點頭疼地說：“她性格太軸了，又跟葉琳處不來，她在的時候團隊氛圍都很差，所以我就把她開了。”

 

我便以為是被開除後的不甘心。

 

所以這件事情我起先並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我在某個社交平臺刷到這個小姑娘的賬號。

 

她在賬號裡分享了職場經驗。

 

她在評論裡有一條是：“我今年年初其實是被開除了，原因是另外一個實習生傍上了當時的領導，然後領導就把我開了。我想想還是氣不憤，過了很久跟領導的原配發了信息，希望她能知道。”

 

這讓我很難不對號入座。

 

當天晚上我就趁著潘展逸睡著後打開了他的手機。

 

都說如果你覺得自己幸福了，你就去查查男人的手機。

 

我查了，然後果然幸福破碎了。

 

我曾經有無數次問自己，有沒有後悔打開這個潘多拉的魔盒？

 

我沒有答案。

 

輾轉反側的深夜沒有給我答案。

 

痛哭流涕的午後沒有給我答案。

 

隻有孩子的歡聲笑語，讓我的心都片刻的寧靜。

 

也讓我的心像被揪住了似的疼痛難當。

 

3、

 

那天晚上，我抱著潘展逸的手機，整整在床頭坐了五個小時。

 

窗外的月亮升起又落下。

 

東邊升起的日出，照亮了我的窗臺，也照出了我蒼白的臉。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在此之後，我一句話都沒有信他。

 

那是一段怎麼也翻不到頭的聊天記錄。

 

我在往上滑動消息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往下掉。

 

我不明白一個並不算非常健談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話和別人說？

 

他們什麼都聊。

 

從工作到生活，從穿衣到吃飯，從家庭到婚姻。

 

聊天記錄漫長到我甚至懷疑他們說的話，比我們之前十幾年說得都要多。

 

在我情緒即將崩潰之際，我想到了根本時間查找聊天記錄。

 

我直接把日期定在了這個叫葉琳的女孩，入職的那天。

 

原來這一切的故事都是從一句你好開始的。

 

他們是有緣分的，雖然有著七八歲的年齡差。

 

但他們是同一個大學的同一個專業出來的，甚至他們研究生的導師都是一個人。

 

熟悉了之後，葉琳親切地稱呼潘展逸為師哥。

 

初認識時，葉琳有個正在談婚論嫁的男朋友。

 

她對即將步入婚姻這件事很迷茫。

 

於是他們日夜聊天，探索愛情的真諦，暢聊婚姻的圍城。

 

“師哥，你說我真的會幸福嗎？為什麼男人一談到彩禮就會變了臉色呢？”

 

“師哥，我聽說你家裡的房子和車子都寫的蘇珊姐的名字，如果我也能遇到這麼大方的男朋友就好了。我如果早點遇見你，我肯定不會錯過你。”

 

“師哥，你說如果我結婚了之後又遇到了喜歡的人了，我該怎麼辦呢？離婚嗎？我肯定會離婚的，因為我忍受不了跟不喜歡的人生活。”

 

潘展逸對她總有回應。

 

一個在家裡你讓他倒杯水，需要喊上三遍的人。

 

在葉琳那裡，他甚至不會讓他一句話落到地上。

 

“如果能娶到你，給錢彩禮算什麼呢？”

 

“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也許我也不會過現在這種生活了，無趣又平淡，一眼就看到頭了。”

 

“離婚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一定是會離的。”

 

我盯著那句“一定會離的”，看了很久。

 

直到眼睛微微發酸，我擦了一下，才發現，原來我早已淚流滿面。

 

每一天每一天。

 

我翻開他們的聊天日歷，我發現就連我生二胎的那一天，他們都在聊。

 

“師哥，生孩子很痛的吧？我不想生孩子。而且還會長妊娠紋，如果剖宮產的話還會有刀疤吧。”

 

“嗯，妊娠紋很醜，一整片一整片，很惡心。蘇珊一開始沒有長，最後一個月才長上，她哭了好久。刀疤也不好看，像蛇一樣。”

 

“天吶，師哥，好可怕好可怕，我以後能不生嗎？”

 

“當然，要那麼多孩子幹什麼？”

 

我的慘痛經歷，變成他取悅別人的談資。

 

這都不是最痛的。

 

那些我自己都不願意揭開的傷疤。

 

變成他化身暖男的觸手。

 

4、

 

那應該是在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後。

 

“師哥，我是不是讓你不舒服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點害怕，我跟我男朋友沒有做過。”

 

潘展逸回復她：“別怕，女孩子的第一次總是格外珍貴的，我們來日方長。”

 

“師哥，那你跟珊珊姐的第一次也是這麼難忘嗎？”

 

也算難忘吧，畢竟為了這件事，他準備了很久。

 

因為一開始我對這件事情很抗拒。

 

我是留守兒童，父母帶著弟弟常年在外打工。

 

我輾轉從外婆家到爺爺家，爺爺去世後又分別在舅舅家和姑姑家住過。

 

我一直期待能被接回父母身邊但是沒有。

 

初中我能自理以後就一個人住在家裡。

 

周圍的鄰居平日裡都很照顧我。

 

可有一天半夜，隔壁那個總是慈眉善目的叔叔，卻推開了我的房門。

 

那件事成為我這一生的噩夢。

 

後來，我爸媽就回來把我接到了他們身邊。

 

也是從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是有能力把我帶在身邊的，隻是覺得照顧兩個孩子很吃力才一直不願意。

 

離開他們成為我成年以後唯一的課題。

 

我過完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揣著我攢的三千塊錢，就北上了。

 

潘展逸對葉琳說：“其實很多農村女孩子都有這樣的經歷，隻是有很多人沒有說出來。你一個女孩子住在外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師哥，我沒有經歷過哦！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是師哥的！完完整整都是師哥的！”

 

後來沒幾天，他們就真的在一起了。

 

潘展逸回復她：“那肯定是不一樣的，我們琳琳畢竟是第一次嘛。”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文字真的可以變成利劍。

 

它可以在瞬間擊中你的心，讓你痛不欲生。

 

我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我反反復復的看，我的心也在接受凌遲。

 

一遍又一遍。

 

我想推醒他問清楚，在動手的瞬間失去所有的勇氣。

 

我怕一推醒他，破碎的不僅是我關於愛情的美夢。

 

還有這個家。

 

女兒這個時候在隔壁的房間裡哭了。

 

潘展逸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