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肖笑的手筋被割斷，既不能寫字也不能畫畫了，得休養好長一段時間。

賀臻跪在病床前，請求肖父肖母的原諒，並發誓會一輩子對肖笑好。

 

肖父差點經歷喪女之痛，嚇得三魂不見七魄，再沒有阻攔他們的意思。

 

就這樣，肖笑退學，如願以償地和賀臻在一起了。

 

二中的班主任把這當成反面教材，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我們：

 

「我知道，你們現在還年輕，面臨的誘惑太多太多，但是你們是學生啊！什麼樣的年紀做什麼樣的事情！現在是你們最好的年華，不好好學習，不認真奮鬥，以後是一定會後悔的！

 

「人生是有捷徑的，但大多數走捷徑的人，到最後，他們的路隻會更苦更難！這句話我放在這裡了，現在還早，我們且看十年後，二十年後！」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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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悄然而至，央美的校考成績出來，我的名次遙遙領先！

 

隻要文化過線，我就能上央美了！

 

我打電話給藝考老師報喜，他們都很高興：「程霜也很不錯，你倆好好搞文化課，以後就是校友了！」

 

程霜是一中的，文化成績比我好，應該是沒問題的。

 

老師的話語中卻不失遺憾：「可惜了肖笑，本來也是個能上八大美院的好苗子……」

 

我本以為我和肖笑再也不會見面了，但高考這天，她和賀臻出現了，還帶來了一貨車的物資。

 

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但她卻沒有往日的精氣神，眉眼間藏著掩蓋不住的疲憊。

 

她走到班主任面前，笑盈盈地說：「王老師，我也想為同學們做點事情，就帶了一車的礦泉水和紙巾來，免費發放，希望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績。」

 

班主任興致缺缺，敷衍著說行。

 

老師們都把她看作晦氣玩意兒，很不願意她來，生怕她帶壞了其他同學。

 

肖笑挽著賀臻的手臂，走到我面前，臉上帶著滿滿的得意：「我早跟你說過，大叔才不會不要我，他現在是我孩子的爸爸。」

 

我不願意和她掰扯些沒營養的東西，走到一旁復習老師給的預測題。

 

肖笑自討沒趣，開始分發礦泉水和紙巾。

 

賀臻像是緊張得很，一直扶著她：「丫頭，小心點，別累著寶寶了。」

 

烏泱泱的考場外，二人旁若無人地秀著恩愛。

 

有同學吐槽：「這個戀愛腦，也真是敢來。」

 

「人家有什麼不敢來的，她可是當富太太的人了。」

 

「切，以她那炫耀勁兒，要是真當富太太了，能不請我們去參加婚禮？肯定還沒呢，還得看看肚子裡的貨。」

 

肖笑頓時就怒了，聲音尖厲：「你們什麼意思？嫉妒我過得好是吧？」

 

這一叫，惹得好些正在復習的同學們抬頭看來。

 

班主任沒好氣：「你自己不高考就算了，別影響其他同學行嗎？你趕緊走吧，這些東西我們也不要了，我們都給學生準備了！」

 

肖笑看向賀臻，委屈地說：「老公，你說句話呀……」

 

賀臻不怒自威，正要開口時，不知道從哪蹿出來一個女人，「啪」「啪」就給了他們倆一人一巴掌。

 

「好啊，賀臻，你膽子肥了，敢背著我找小三！」

 

女人長得很漂亮，皮膚白皙細膩，一身名牌，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主兒。

 

「你行啊，還給老娘找個高中生！你他媽真是個畜生！」

 

女人又給了賀臻一巴掌，掌聲極其響亮。

 

賀臻漲紅了臉，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肖笑蒙了。

 

人群頓時熱鬧起來：「我靠！大反轉！原來肖笑是小三！難怪沒辦婚禮！」

 

「什麼富太太啊，做夢去吧！肚子裡的也是私生子！」

 

「我說呢，哪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明明就是掉鐵餅，砸S人不償命！」

 

像是不解氣，女人又甩了賀臻幾巴掌，左右開弓，掌聲清脆。

 

他的臉高高腫起，無數清晰的指痕在他臉上浮現，縱橫交錯。

 

這麼多人看著，賀臻的臉面被摁在地上摩擦，他卻愣是不敢回罵一句。

 

「賀臻，我們離婚！」

 

說完這句話，女人就走了。

 

賀臻肉眼可見地慌亂：「老婆，我錯了！我就是一時間鬼迷心竅！我們別離婚！都是她勾引我的！」

 

這樣子，就差沒跪地求饒了。

 

肖笑去拉他，被他一把推開：「狐狸精！別碰我！滾開！」

 

這怨憤的語氣，像是恨不得置她於S地。

 

肖笑沒站穩，跌倒在地。

 

鮮血從她身下緩緩流出。

 

她面色蒼白，悽厲地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救護車趕來時，考場也開門了。

 

我隨著人流往裡走，耳根總算是清淨了。

 

後來我聽說，這事上了新聞，鬧得挺大的。

 

評論區有網友爆料，原來賀臻是個贅婿，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妻子的。

 

【有錢人都精明得很，婚前肯定準備了財產協議，賀臻現在離婚，大概率一分錢都分不到。】

 

所以賀臻才那麼害怕離婚。

 

【這種輕輕松松嫁入豪門的事情，也就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能信。】

 

還有知情人士爆料，賀臻的妻子正準備打官司，要追回他給肖笑花的所有錢。

 

賀臻給肖笑花了挺多的，不隻是那些包、衣服、首飾。

 

他還經常帶她出去玩，光是那場生日宴，怕就花了不少。

 

但肖家就是普通人家，哪裡賠得起？

 

肖父也不甘示弱，要告賀臻故意傷害罪。

 

他的女兒流產後，子宮受損，再也懷不了孩子了。

 

他們告來告去，最後，誰也沒討到好。

 

這件事隻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談。

 

肖父愁白了頭發，肖母整天以淚洗面。

 

我媽帶著我去看過肖笑。

 

她躺在病床上，面孔瘦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彩。

 

「你是來可憐我，還是為了幸災樂禍？」

 

她恨恨地盯著我，嘴硬道：

 

「別可憐我，我告訴你，我還是比你們都要幸福！有些東西，你們這輩子都體會不到！

 

「我多幸運，在最美好的年華，就體驗過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

 

我嗤笑：「然後回味一輩子嗎？」

 

她還是這麼執迷不悟。

 

我和這種人實在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來看望她，不過是因為我媽和肖母有交情。

 

肖笑在我身後叫囂：「我才不會回味一輩子，我會過得更好，比現在好一千倍一萬倍！」

 

「你就等著看吧，我的人生才剛開始！大好的未來在等著我！」

 

可我怎麼聽到，她話裡有哽咽？

 

9

 

我如願上了央美。

 

再見到肖笑，是在十年以後了。

 

我帶著妻子，和一個畫商在畫廊裡談合作。

 

畫商帶著個眼熟的女人。

 

好像是肖笑，但五官隱隱不同。

 

妻子湊到我耳邊：「是她，整了。」

 

畫商見我多看了她幾眼，笑著解釋：「家裡的山珍海味吃膩了，總要吃點外面的粗茶淡飯嘛。我又不像林老師您，有這麼一個事業有成、溫柔貌美的妻子。」

 

肖笑的神情有些窘迫。

 

誰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畫商繼續說：「我這女朋友也是學美術的，懂點畫。」

 

妻子很不喜歡他的作風，合作也沒談攏。

 

這畫廊一直是她在經營，我的主戰場不在這邊，自然都聽她的。

 

畫商空手而歸。

 

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接電話時，剛好看到他和肖笑在爭吵。

 

「你又怎麼回事？錢錢錢，隻曉得要錢！」

 

畫商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爛貨，帶你出來都丟人現眼！要不是看你聽話，我早就不要你了！」

 

等肖笑抬起頭時，我清楚地看到，她的鼻子歪了。

 

她捂住臉，驚慌失措，連忙從包裡翻出鏡子。

 

「我的鼻子壞了！你賠我！你賠我！」

 

她抓住畫商的褲腿，聲嘶力竭。

 

我沒有再看了。

 

她從前年輕，殊不知，命運給她的饋贈，早在暗中就標好了價格。

 

現在，她嘗到了她的苦果。

 

時間不早了，我和妻子攜手離開。

 

這時，肖笑懇切的聲音突然響起：「林老師，您能不能來看看我的畫？我實在想不明白……」

 

她的鼻子還是歪的，就這樣貿然衝到我們面前，像是怕再也找不到這樣好的時機。

 

妻子看向我，等我定奪。

 

我搖頭：「算了吧。」

 

肖笑有幾斤幾兩，我最清楚了。

 

前世，她的很多畫作背後，都有我的代筆。

 

我曾以為, 我的就是她的，她有熱愛的事業，那我做她背後的男人又有何妨？

 

夫妻嘛，不就應該互幫互助嗎？

 

可從頭至尾, 我都隻是她的利用工具而已。

 

更何況, 這一世, 肖笑連大學都沒考上，更遑論深造。她復讀了三年，一年比一年更差。

 

得知這些時，我並不意外。

 

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容不得我們心猿意馬、掉以輕心。

 

人生亦是如此。

 

如果總是東張西望, 總是妄想著走捷徑，又怎麼會抵達勝利的終點呢？

 

【番外】

 

肖笑在三十五歲的生日那天，確診了宮頸癌。

 

她拿著那份報告單，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和誰說。

 

爸爸嫌她丟人，早就和她斷絕了關系。

 

媽媽被她氣出了乳腺癌，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沒得治。

 

媽媽去世那天，爸爸久久沉默，直到夜色降臨，他才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如果我們沒有把你生下來就好了。」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見到過爸爸。

 

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 她及時止損, 早早和賀臻分手。

 

她鬧著自S時，是林昭之不顧校考，一直勸說她, 才把她勸下來。

 

林昭之, 她記得林昭之的。

 

她從前總看不起他。

 

可後來, 他功成名就, 有了幸福的家庭。

 

她以前還對他說過，要他好好看著她過上好日子。

 

可惜沒有。

 

夢裡, 因為她，林昭之沒考上央美。

 

她不是沒有過感動，可是啊, 這點感動很快就被野心擊敗。

 

後來，他們天各一方，多年後, 兜兜轉轉，她還是遇到了他。

 

他們結婚了。

 

林昭之對她很好, 什麼都依著她。

 

她想深造, 他就供出全部家當。

 

她想一直畫, 畫到天荒地老，他就心甘情願去當個補課老師。

 

他什麼都讓著她。

 

後來，功成名就的人成了她。

 

掌聲、鮮花、金錢、地位……她想要的一切都有了。

 

真好, 真好。

 

但夢境戛然而止。

 

醒來時，身旁空無一人。

 

肖笑呆坐在床頭，實在想不明白，怎麼就, 變成了這樣呢？

 

夜色如水，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失聲痛哭。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