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

 

這是我的第三世。

 

我隻感覺自己在將要窒息而S的那一瞬間，被人扯了出來，剪去了我的唯一牽絆，然後用粗糙的布料包裹住，遞給了什麼人。

 

有人掀開布料，動作粗暴地拉起我的腿看了看，隨後將我遞給了別人。

 

她說：「是個丫頭，你去處理了吧。」

 

接過我的是一雙粗糙皲裂的手，他不知道帶我去了什麼地方。

 

隨著失重而來的，是冰冷的水灌入我的耳鼻的窒息，我肺裡的羊水還沒咳幹淨，就被這水嗆S了。

 

失去意識之前，我在怔忪中想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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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旬李，是天界保佑女子妊娠孕育的神仙，千萬年來恪盡職守，但因一日貪玩，被月老拉去打葉子戲，誤了時辰。

 

這一誤，因為我的缺職，少了我的護佑，億萬的人世間因為我，而憑空折了數萬個本不該喪命的母親。

 

事後，我跪在天帝座下，他告訴我：

 

「旬李，你雖掌管妊娠孕育，是凡間女子最為重要的神仙，可你卻不懂凡女的苦楚和無奈，更不懂自身的職責所在。

 

「如今，我會將你罰下界去，你會省過冥界那一遭，而不斷重生轉世，替那些被你耽誤的人命熬過因橫S不得不修的苦世。你每一世都將是女子，體會女子的苦楚，直到修回因你貪玩而折損的人命和福源。

 

「在你熬過所有苦世之後，若有一世，你能壽終正寢，S前無執無惡，那你將會重新歸位。

 

「到時，我親自迎你。」

 

1

 

我原以為，這並不難，相比起我的罪孽的話。

 

但到底是我小看了。

 

整整六百多世，我一出生，就被人SS。

 

因為我是個女孩兒。

 

我在聽到幾聲嘆息之後，被扼S，被淹S，被砸S，被燒S……

 

在這樣的痛苦中，我重生了六百多次，在這億萬塵世中活得比朝生暮S的蜉蝣還不如。

 

我漸漸都要忘了，我曾經是神祇。

 

終於，一次熟悉的娩出之後，有人抱著我，欣喜地喊：「三娘，是個女兒！」

 

「三娘？三娘！」

 

三娘S了，血崩而S。

 

衝進門抱起我的男人號啕大哭，然後在一個月後，他娶了新的夫人。

 

那時候我也能看到東西了，他的新夫人面相看著並不好。

 

刻薄、凌厲，但卻長命。

 

我長到三個月的時候，因為喝不到奶，也喝不到米湯，隻日日喝著菜湯，甚至這菜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

 

我逐漸地虛弱下去。

 

但我的父親並沒有察覺到。

 

或者察覺到了，但他放縱這樣的結果。

 

畢竟我隻是個女兒。

 

我S在了一個午後，天很冷，我被我的繼母扔在外頭扔了個把時辰。

 

然後她把我抱進來，焐暖了我的身子，看著我氣息漸弱，隻有出氣而沒了進氣。

 

她扭頭對著旁邊的老婦說：「娘，還是你的法子有效，這S丫頭生下來的時候強健得很，這才三個月，也就差不多了。」

 

老婦人則是摸著我的小手，對我說：「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該出生，不該來打擾到我的女兒。」

 

這老婦人雖然狠毒，但至少有一顆愛女的拳拳之心。

 

我要轉幾世，才能遇到這樣的母親？

 

或許我早已遇到了，但是她們沒來得及見我一面，就與我陰陽兩隔。

 

我S之後，一世的經歷就變作一封折子去往冥間，此間惡人，會有冥王來管束。

 

這是我在第三世慘S之後向天帝要的恩典。

 

我雖是因拎不清而犯下大錯，可我重生之後並無錯處，平白被各種觀念守舊、刻薄惡毒的心思的人害S，也不能白S。

 

我S後投胎重生，而那作惡的老太太和繼母、我放任的父親，也會得到他們的懲罰。

 

2

 

第 1837 世。

 

這是我被人丟棄的第 23 世。

 

我被乞丐撿去了，撿我的老乞丐是個枯瘦到讓人覺得恐怖的中年男人。

 

相傳他是十年前的舉子，因為沒錢被大官兒子調換了試卷，落了榜。

 

他想討回公道，被人打瘸了一條腿，打瞎了一隻眼，人也瘋了。

 

從十裡八鄉聞名的才子，變成了一個乞丐。

 

他撿了被丟在路邊的我，分了我半個饅頭，我活下來了。

 

我這一世很是清苦，常常挨餓。

 

但瘋舉子對我很好。

 

他每日討到的吃的總分我大半，我跟他讓，他就著急，就打我，非要我吃下去。

 

他說：「吃下去，才能活！」

 

他都知道。

 

可是年節不好，亂世將起，又適逢天災，做乞丐幾乎已經討不到什麼糧食了。

 

他更瘦了。

 

瘋舉子S在一個早晨，是慢慢餓S的，也可能是凍S的。

 

他被我發現的時候，身子都硬了，還把我牢牢抱在懷裡。

 

「爹。」我喊他，他不答應。

 

有別的乞丐也發現出了不對，他們過來想把我扒出來。

 

但瘋舉子牢牢抱著我，他們扒不動。

 

於是他們舉刀砍斷了瘋舉子的胳膊，把我提起來。

 

我瘋了一樣扭打，可是沒用，我太小了，連他們破爛的衣角都碰不到。

 

我被吃了。

 

和瘋舉子燉一鍋。

 

那群乞丐已經四五天沒討到飯，餓瘋了，吃得滿嘴流油。

 

我S之後，我的神魂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

 

來引路的是天帝身邊的神鳥鳳凰，她看著那口大鍋，沉默了很久。

 

然後她開口：「我向天帝求情，早些放你回去吧。」

 

「不。」我拒絕了，「我歷的，都是因我而S的人要修過的苦世，沒有我去歷，她們就要親自去歷，本就是我之錯，怎能叫她們再受苦楚。」

 

3

 

第 3796 世。

 

我被賣的第 52 世。

 

我在五歲，被賣到隔壁村的人家做了童養媳。

 

其實這凡間多苦，男子也不能免俗，隻不過女子因其能孕育而體格小，總是更苦一些。

 

我去那家的時候，我的小丈夫才出生。

 

他圓乎乎的一個，看著很可愛，也很健康。

 

公公是村裡的私塾先生，婆婆是落魄鄉紳的女兒。

 

看來這會是不錯的一生。

 

公公發現我總愛聽他講些大道理，於是頗為滿足，時不時會教我認字。

 

小丈夫長得很快，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

 

公公給他取名「書言」。

 

他會扒拉著我的褲腳，喊我「姐姐」。

 

本來是該喊媳婦的，但是公公是個體面人，不許他這麼喊。

 

日子過得平淡，但我很滿足。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凡間的煙火和溫情。

 

但很快，溫情就沒了。

 

我九歲的時候，村頭的地主家的兒子看上了我。

 

我不懂，我才九歲，看上去還是個小姑娘，一團孩氣的模樣，他看上了我什麼？

 

我帶著小書言去放牛，被那個才十三歲的小惡霸盯上了。

 

他雖然才十三歲，但因為吃得好，已經很高，力氣也大，他要強迫我，我根本掙脫不開。

 

我久違地想起，如果我是個神仙呢？

 

如果我還是個神仙，大概他都近不了我的身。

 

可我現在不是了。

 

「你放開她！」小書言上前，抓住了他的褲子，在他腿上狠狠一咬。

 

惡霸吃痛，把書言狠狠甩開。

 

書言的額頭砸在了尖銳的石頭上，砸出了一個血窟窿，惡霸見到闖了禍，嚇得呆在原地。

 

我跑過去抱起書言的時候，他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他沾了血的小手捏著我的衣角，告訴我：「姐姐，別怕，壞人被書言趕跑了。」

 

我們走了一會兒，他又開始哭，他說：「姐姐，我疼。」

 

我瘋了一樣往家裡跑。

 

可是沒用，到家門口的時候，書言已經斷氣了。

 

婆婆哭得幾乎要昏S過去。

 

公公摟著婆婆，看上去老了十歲。

 

他們沒怪我。

 

他們說：「琴訴，這不是你的錯，我們不怪你。」

 

他們把我當女兒看待的。

 

可我並沒有能夠一直承歡膝下。

 

書言頭七那天，我還是被惡霸擄走了。

 

他家院子裡還拴著我那天放的牛，老牛認得我，看見我了就「哞哞」叫。

 

惡霸說：「這老黃牛太煩，你我成親的時候，把它S了燉肉吃。」

 

我想尋S，但我不敢，我不知道我一S，他會對我的公公婆婆做些什麼。

 

我才九歲，我想，地主怎麼會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九歲的女孩兒呢。

 

但這種事在這裡似乎是常事。

 

我的公公婆婆想把我救出來，告到了裡正那裡，又告到縣令那裡，最後告到了州官那裡。

 

因為越級求告，婆婆滾釘床S了。

 

縣令被地主用五十兩銀子賄賂，打了公公一百大板，關在了牢裡。

 

成親當晚，惡霸喝醉了酒，來我房裡告訴我：「那個臭書生終於S了，被人發現的時候，腿都爛了半條。」

 

我在他洗漱的時候，想要用腰帶把自己吊S在房梁上。

 

但鳳凰攔住了我，她說，若我自S，便要重來一世。

 

於是我忍了。

 

但沒忍住，那個惡霸想要強迫我的時候，我戳瞎了他的眼睛。

 

他氣急了，抽出腰帶，把我勒S在了床頭，掛在了床頭的雕花架子上。

 

「你說，我之前到底是掌管妊娠孕育的神仙，還是個掃把星啊，怎麼跟我有關的人，都沒有好結果？」我看著半掛在床頭的屍體，同來引我重生的鳳凰闲話。

 

鳳凰我身後半步說：「你本來就歷的是苦世，自然百般困頓流離。」

 

似乎是察覺到我心內悽涼，她安慰我：「冥王會負責的，那些折損陰德的人，往後十世乃至百世都會是畜生胎，受盡苦楚。」

 

「原來，人世的苦楚，是因他人之過而起。」我看了看遙遠的天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心態了。

 

4

 

第 5476 世。

 

我被吃人的禮節吞噬的第 134 世。

 

世人崇尚程朱理學，我的父親是當朝的禮部尚書，是我朝論禮第一人。

 

他信奉男女大防，信奉女子的貞潔比命寶貴。

 

他自己納了兩個妾室，我卻從有記憶開始，再未見過除了他和我兄長，以及他們的小廝之外的男人。

 

不過無所謂，我在後院，母親很疼我。

 

她認為女子不易，少時艱難，以後嫁了人也有許多難言之隱，父親嚴苛，她就多疼我。

 

母親是江南的閨秀，手比綢緞還要柔軟光滑，會給我繡小蝴蝶、小蜜蜂。

 

有時候，背著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父親，母親也會教我讀書認字。

 

我聰明，學得很快。

 

但我發現，我學得越快，母親就越傷心。

 

她說，我不該生在現在，不該生在這尚書府，白白辜負我的才情。

 

這話被傳到父親的耳朵裡。

 

第二天，我就被強制搬離了母親的院子，自己一個人獨住一間。

 

丫鬟告訴我，我才七歲，就有了自己的院子，說明父親重視我，這是我的榮耀。

 

可是這四四方方的牆真的很高。

 

沒有了母親抱著我，這些灰牆幾乎要把我的天都堵住。

 

那天，每日給我送飯的李媽媽晚了些時辰，我餓得難受，巴巴兒坐在院門口數螞蟻。

 

「大姑娘。」有人喊我，我抬頭看，是持墨，兄長身邊的小廝，看上去才十來歲，十分年輕好看。

 

「大哥兒在外頭買了些酥餅，囑咐我帶給你嘗嘗。」持墨把油紙包遞給我。

 

我餓了個把時辰，平日裡的膳食又因父親的「女子須戒除口腹之欲」的理論而少葷腥。

 

本來我也是餐風飲露的神仙，可凡間輪回許久，還是不太愛吃蔬菜。

 

眼下這一包鮮肉酥餅，可叫我饞壞了，我拿起一塊就吃了起來，冷不防被酥脆的餅皮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慢些，大姑娘，酥餅多的是呢。」持墨看著我的吃相，笑得很溫柔。

 

「怎麼粘了一臉？」他說著，下意識用衣袖給我擦去了臉上的殘渣。

 

可下一秒，他的動作就頓在原地，緊接著，他整個人因為恐懼而顫抖起來。

 

我察覺到不對，扭頭看去，發現我的父親在不遠處，面色黑沉如同寒冰。

 

然後持墨被拖了下去。

 

我不能求情，因為父親勢必會加倍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