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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子雖說隻是想見見未來的兒媳,在去之前我便知可能有大事發生,因為父親的臉色格外的陰沉,而且不斷地囑咐我回答天子所問時要慎重。


 


參與家宴的隻有帝後、太子與我柳家四人,服侍的太監也有寥寥幾位,菜品也都是他們從殿外端來放在我們桌上。


 


天子解釋說隻是想像尋常人家一樣嘮嘮家常。


 


但天子心意誰人可猜?


 


飯間,天子問了招娣與兄長的學業,問了馬上要省試是否有把握,問了我近些時日是否繁忙,還笑著讓我與招娣表演我們所學的舞曲。


 


眼見我們羞紅著臉不願表演,帝後非但不惱反倒是哈哈大笑,說放不開沒把他們當作是一家人。


 


那樣子真像是年節時分,長輩們要我們表演時的樣子。


 


酒醉半酣,天子驟然一問。「清歡,你招娣妹妹上書請求許可女子科考你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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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的氣氛陡然變冷,太子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皇後擺手屏退了服侍的太監,兄長手中的酒杯猛然掉落,砸在地上發出脆響,接著碎成一地。


 


父親顫顫巍巍地起身,卻被天子攔下。


 


我收回投向柳招娣身上震驚的目光,頷首恭敬地回答:「陛下,自古後宮不可幹政。清歡雖還未嫁,然婚期已定,也應屬後宮之人。」


 


「都說了今天隻聊家常,朕闲時也會與皇後說些政事。朕聽聞民間尋常家庭也會那政事當作話引子,朕聽聞你在宮外辦的學堂有聲有色,與招娣所辦不相上下,因而想問問你的意思。你不用緊張,隻是闲聊沒有對錯。」說罷,他又指示太監未兄長換了酒杯。


 


我能怎麼想,我隻覺得柳招娣瘋了。


 


朝廷通過科舉遴選寒門子弟已鬧得是人怨沸騰,她竟然還想讓女子入朝為官?


 


如果說招娣之前建工廠、建學校、開花樓隻是走進了男人們權力的草原,雖然野馬在上面狂奔讓他們不喜,但草場寬闊且草木廉價,還算能夠接受。


 


那招娣諫言,那就是直接闖入了男人權力的後花園並覬覦那朵最豔麗最名貴的花。


 


「臣女覺得此舉可不行。」


 


「哦,為何?朕可聽聞你在開辦的學堂女子可是也要學四書五經的,你可不能哄朕與你父親開心。」


 


「臣女。」


 


「清歡呀,你是未來的太子妃。也該改口了,總是臣女臣女地叫,顯得生分。」皇後溫柔地聲音打斷了我,「陛下也是的,不提醒著點兒。等著清歡嫁入東宮再改口怕是一時也改不過來。」


 


殿上的氣氛似是暖了幾分,天子笑著稱是又自罰了一杯,才讓我繼續說。


 


我沒有去看招娣,但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她定然不喜,不過我必須這樣說,我需要為世間女子保留一絲絲微弱的希望。


 


「臣,兒臣招收女學生是為其能更好的相夫教子。《女誡》雲,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然《女誡》釋著八字不過百餘字,班昭講清闲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何為貞靜?何為整齊?何為有恥?何為有法?尋常女子不懂才會有諸多禮法不容的事情發生。班昭所言本就源自聖人言,因而學。」


 


「照姐姐所言,這女娼男盜的事情都是女子的錯了?」


 


招娣的話平淡中帶著深切的鄙夷,我注意到天子皺起了眉頭。


 


我剛想幫她斡旋,一直沉默地太子倒是先開了口:「招娣,柳妹妹不是說女娼男盜之事都是女子的錯,隻是說女子若是懂禮守節,便不會少很多麻煩。若女子恪守婦道,在家安心相夫教子又怎麼會被街上的地痞騷擾?」


 


太子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他還是打著哈哈:「你是不是因為與父皇打賭輸了便急了?你一向聰慧,怎麼簡單的道理都聽不明白?是不是舍不得你那織布機的圖紙?」


 


「陛下,臣。」


 


招娣剛剛站起身想要回話,又被天子攔下,「柳卿,朕說了今日之事沒有對錯,這是你姐姐的看法。你若是真舍不得那圖紙不給便是。」


 


「陛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臣既然與陛下打了這賭,便不會爽約。」說著,她便從袖口中取出一份卷軸。


 


兩個太監將卷軸展開,呈到天子面前,帝後二人端詳一番,連聲贊嘆巧奪天工。


 


將卷軸收起後,天子胃口大開,又賞賜了每人一人一道翠玉丸子,然而看著翠綠的丸子我卻沒了食欲。


 


經此一事,她或許再無可能認我為同道中人了吧。


 


10


 


雖然我大致能猜到天子舉辦這場家宴的目的就是聞訊科舉之事,但回家後父親講清前因後果我才知此事兇險。


 


半月前,招娣上書為保天子選出真正可用之人,科舉應試之人不應局限於男子,諸多女子同樣有才學能為國家效力。同時為保閱卷公平,試卷應糊名並著人另行抄寫。


 


天子許了糊名,抄寫姑且一試。隻有擴充女子為應試之人,天子尚在猶疑,但也是在許與不許之間。


 


父親與另外兩位閣臣苦勸無果,隻得說問問我的意思,當時的天子隻說我是婦道人家哪懂什麼家國大事,便將此事擱置。


 


今日若我點頭稱是,天子恐怕真的願意嘗試一番。


 


我與兄長驚訝天子對於她的信任,父親將另一秘辛和盤託出。


 


父親在說出柳家女不侍二夫之後,天子曾招招娣問策。就連父親也不知曉天子與太子和她談了些什麼,隻知此事過後天子派了鎮守嘉陵的懷化大將軍,王孝孺在嘉陵仿科舉之制進行武舉,新選的武官逐步代替舊有藩鎮將領。


 


難怪天子當時大賞,還特賜了五品縣君。


 


父親與另兩位閣臣擔心那些新任將領的能力,可天子削藩之意堅決,他們也阻攔不得。一論即此事父親便愁容滿面,似是國之將亡。父親說也是此後,天子每每遇到科舉之事便會找她來問策。父親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提出如此令人難以理解的建議,「糊名與重新誊抄也就罷了,讓女子去代聖人言……」


 


兄長譏笑她不知好歹,真以為女兒家就能得狀元不成?


 


我很想告訴父親並不用擔心,前世的她遠比今世激進,自進行武舉到革除所有藩鎮隻用了不足兩年,軍中士氣非但不弱,反而更甚。


 


加之她又效仿先奉施行申軍法,當時我朝軍隊將四夷打得紛紛來朝。


 


我也很想告訴兄長,這一次明算經的科舉狀元必定是招娣。


 


我是親眼見過她為明算經的學子講經,如果說現在《九章律》《五曹算經》等書算作是入門讀物的話,那她所講的《微積分》、《統計學原理》便宛如天書。


 


但父兄的憂慮我暫且不想管,我更擔心的招娣。


 


她現在的所作所為我是越發的看不懂,我原以為她是真不懂慎重二字,但聽父親所言,她在武舉之事所行之法與前世大有不同,先以一鎮一府為試點,徐徐圖之。


 


可為何又在科舉之事上如此激進?


 


11


 


我想與她見見,但她隻遣人送來一張,薄薄的紙上筆鋒如劍。


 


「既然姐姐已經找好了自己的路,那便走下去吧,今後你我還是不要再見得好。我相信姐姐依然是我們的同志。但旁人若是撞見你我相會,隻會覺得我敗壞了姐姐賢良淑德的美名。」


 


聽到這話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是喜是怒。


 


她還是她,高傲地有些不講情理,總是覺得隻有她才能改變這個時代。


 


但既然她不想見,便不見吧。


 


雖道不同不相與謀,但志同定可殊途同歸。


 


我會按我的路走下去。


 


她說功成不必在我,我與她不成。


 


還有我的女兒,我的外甥女,我外甥女的女兒,我外甥女女兒的女兒……


 


我相信隻要我們不斷向前,總有一天女子的命運不用依賴於男人。


 


12


 


省試之前,天子下詔,科舉試卷糊名,著人重新誊寫。並增設武試,試長垛、馬槍、翹關、擎重,以為等第之上下,為之升黜。一時之間朝野轟動。


 


父親講整日裡如山如海般反對的奏折湧進鸞臺,反對的意見無外乎糊名與重新誊寫浪費錢糧,增設武舉,會又數百千人,持挾弓矢,出入皇城間,恐非所宜。


 


眾臣想讓父親與其他兩位閣臣勸天子回心轉意,那些時日我柳家的門檻都要被哭哭啼啼,忠君愛國的大臣們踩爛了,但父親也是有口難言。


 


天子心意已決所有反對的奏疏全部留中,甚至訓斥了想要勸天子慎行的二皇子,他們又如何阻攔。


 


眾臣不會因為天子訓斥了自己的兒子便輕易反對,官制是他們的身家性命,是家族昌盛不衰的根本。但坊間不知是誰傳出了所有意見全出自招娣之手,她還上奏要求許女子參加科考。


 


眾臣原是不信這荒謬事,但一向寬仁的天子以打碎杯盞為由斬了幾位太監,又以治下不嚴重處了包括父親在內的三位鸞臺閣臣。


 


人們不得不懷疑坊間的傳言是否是真的了。


 


寒門子弟參與科考佔據諸多官職已讓世家大族肉疼不已,若是許女子科考,那還了的?


 


一時間,鸞臺內的奏折全都變為了招娣為一己之私,胡亂諫言有負皇恩,應禁她參加科考。


 


那些時日亂哄哄,天子也不予理會,隻派了兩隊禁軍保護她的皇莊,讓她免受外界幹擾。


 


天家無情!男子無義。


 


天子若真想保護招娣,明明什麼都不用做,流言自然會消失。如今的做法,任何人想來都會認為是在欲蓋彌彰。


 


招娣終究成了天子吸引仇恨的靶子。


 


我不知招娣所想,她還是不見我。


 


但她在眾人譏笑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糊了名便能考中的聲音中走進了考場。


 


春闱結束,朝野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他們都在等一個結果。


 


13


 


因要糊名與重新誊寫,放榜時間足足完了半月,直到立夏才放。


 


春夏之交,天氣格外的暖,但觀榜的達官顯貴心卻格外的涼。


 


不隻是因為柳招娣之名名列明算科榜首,更是因為他們族中許多子侄不是落榜,便是名列末尾。兄長的學識已算出類拔萃,但在明經科重也隻位列中上。


 


天子本就想要打擊門閥士族,而六科中名列前茅者大多都寒門之子,天子大喜下旨往後科舉,無論鄉試、省試必須糊名並重新誊抄試卷。並準武舉同期舉行,高第者授以官,其次以類升。


 


我記起前世她為皇後親政時便想要照此推行,但當時身為禮部侍郎掌管禮部試的兄長百般阻撓,最終此事也是不了了之。這是她推行的改革中唯一一個始終沒有進展。如今看來,兄長當時不僅僅時想要阻撓招娣施政,恐怕還有著回護氏族利益的考量在內。


 


世家大族當然不敢將怨氣安在天子頭上,他們隻得將矛頭對準了招娣。


 


他們請旨封了京城所有的花樓,又以安民為由出資補貼各大布莊,名單裡獨獨少了柳招娣的布莊。


 


同時無數請婚的帖子送入宮中求娶柳縣君,那些請婚的對象不是留戀花樓的浪蕩公子,就是兇名遠揚的殘忍少爺。然而天子問起,眾臣全都對那些公子贊不絕口,似是天下女子都想嫁的好姑娘。


 


而京城裡近些時日流傳著上百本以招娣為名的話本子,裡面的招娣不是浪蕩的少女,便悍妒的媳婦,亦或者是不近人情的婆婆。在我小姐妹的口中,柳招娣已成了一位人盡可夫的女人,有傳言招娣不僅僅與太子有染,甚至於天子都想將之納為嫔妃。


 


天子想要納妃當然無人阻攔,但所有人都沒有忘記太子意圖立招娣為太子妃,雖然一年來太子避嫌,對招娣是避而不見,可在旁人看來這反倒是欲蓋彌彰。


 


天家重名,父子共圖一女在史書上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14


 


她離京是在我與太子成婚的第二天。


 


父親本已上書請旨,為保皇家名譽,柳縣君應回府學禮。聽聞父親在朝堂之上聲淚俱下,痛斥自己教女無方,不僅敗壞柳家門楣,還讓天家蒙羞,願意辭官教女。


 


言辭鑿鑿,那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天子當然知曉他的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們心中所想,但為了天家權威他必須做出妥協。


 


不過恰恰應了招娣所言,男人的憐憫遠比男人的愛戀好用。


 


天子並未如父親所願將招娣送回府,而是問了招娣的意思,隻要不在京城,天南海北任其挑選,招娣選了瓊州,那是真正的天涯,也是她母親的故鄉。


 


天子下詔革除柳招娣明算科功名,褫奪京郊皇莊,又封柳招娣正四品郡君,位同正五品上縣子,食邑五百戶。


 


離京前,她來看我。


 


太子府內,她衣著亦如她離開柳府時那樣樸素,但站在太子新栽的牡丹前,豔壓群芳。


 


「姐姐,讓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她在說什麼,太子為了宣泄他的不滿,並未如約立為我太子妃,甚至為了打柳家的臉又同時迎娶了懷化大將軍之女為另一側妃。兩側妃同時入府,在加上懷化大將軍的政見多與父親不和,氣得父親在得知消息後砸碎了幾個杯子。


 


但就如父親不敢將科舉糊名的錯歸在天子身上,父兄又將我未能成為太子妃之事歸在了招娣的身上。


 


「這些年我見過王小姐,她是一位通情達理的姑娘,姐姐會於她相處的很愉快的。」


 


我看著她眼眸中始終閃爍的星辰,有些傷感,又有些擔憂,「父親與兄長是不會放過你的,你要小心。」


 


「謝謝姐姐提醒。不過今天是給你送新婚禮物來,我們就不說糟心事了。」


 


她替我拭去眼角的淚水,身後東宮的侍女將一個盒子遞給我,裡面是她之前購下的花樓,月華樓的地契以及兩本冊子。


 


她兩年多的籌謀全部送於他人,京郊的布莊送給了皇家,學堂算在了國子監祭酒的名下,食邑的那五百戶食祿也全都捐給了學堂,這樣學堂便能始終如一的開下去。那個最賺錢的月華樓則作為新婚禮物送給了我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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