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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晚上,女友就提了離職。
何曉燕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或許就因為互補,我們才走到了一起。
次日,我帶著她第一次踏入這間狹小的房子。
牆壁上掛滿了母親買的包包和大衣,玄關處豔紅的高跟鞋亦是數不勝數。
「你媽、呃、你媽可真時髦啊……那天我看到她,還以為是尋常老太太呢。」
我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問我錢哪去了?錢都被她拿去買名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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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無所事事,一般都是出門逛街。
隻是我得癌後,她刻意展示對我的關懷,又在家裡煲起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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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她在醫院送來的那種湯。
刺鼻的氣味,更加濃烈。
曾幾何時,這是我最愛的湯。
我隻記得那天,吃著晚飯的父親突然把一桌好菜掀翻。
「李美娟,我什麼都知道了!」
媽媽出軌了爸爸的司機,而我就是證據。
我不是爸爸的孩子。
父母廝打在一起,我隻能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
一小時後,母親頂著一頭血汙,將我從桌子底下拖拽了出來。
「快走,還在這裡待著幹什麼!?以為你爹要你這雜種?」
母親拽著我的手,冷言冷語地嘲諷我。
我SS盯著父親蕭條的身影,哽咽著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回到爸爸的身邊。
爸爸哭了,他抹著眼淚,最後還是背過了身。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哭了。
沒多久,他S於車禍。
得知消息的那天,媽媽端著那碗茶樹菇排骨湯,罵了父親一句『好S』。
我眼淚滴落在那碗湯裡,母親冷笑著反手給了我一個巴掌。
「你這白眼狼,他又不是你爹!嘖!要不是生了你這個雜種,他怎麼能發現我出軌了?」
母親對父親的怨懟溢於言表。
攥緊手裡的湯勺,站起來頂嘴:「那你就不要生我下來!」
母親氣急,將她身前的湯水灑向我。
還好,湯的溫度不算太高……
隻是我對這碗湯,隻剩那一縷升騰的哀傷。
氣味也會成為人記憶的載體。
我皺緊眉頭,轉頭看向廚房裡忙碌的母親,面色冷硬。
「別白費功夫了,我拿完東西就走。」
母親一下子轉過身看我,滿臉錯愕:「兒子,你怎麼回來了?不對,這女得怎麼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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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白了女友一眼,對我則是笑意盈盈的。
她手上拿著那碗農藥湯,一步步朝我靠近。
「回來啦?我剛好做了你最喜歡的湯,你先喝一碗吧!」
我抿了抿嘴,手握緊成團。
先前那事,我顧及她是我的母親,才為她隱瞞,默默承受了所有。
但這不是她得寸進尺的借口!
「媽,你都忘記我現在不愛喝茶樹菇排骨湯了,這湯你自己喝吧。」
隻見母親表情一僵,迅速把湯水放到了身後的案臺上。
她『哼』了一聲,嘴硬道:「我就是不記得了,你不愛喝下次我再給你換別的。」
「哦?怕不是要毒S我吧。」
話已挑明,母親臉色一變,迅速把剩餘的湯水倒入下水道。
嘴巴卻不依不饒地說著我山豬吃不了細糠。
我無意和她糾纏:「我回來拿些東西,就走。」
這話一出,母親迅速說道:「等、等等!走去哪裡?!你要攜款私逃?!」
「……」
我想把女友護在身後,可何曉燕一個箭步就拉著我往後走,硬生生地擋在了我面前。
她對著母親高聲道:「你也知道東陽時日無多,我和他出去散心,湯你自個喝,東西收拾完我們就走。」
聽她說完,母親衝了出來:「你這個狐狸精!你是要騙我兒子是吧!到時候錢都到你手裡!」
我看著對何曉燕滿臉敵意的母親,心中積壓著的憤怒湧起:「呵,你是怕我們走了,錢到不了你的手是吧?媽,我都給了你十萬了,剩下這點錢,你不能讓我們安生些過往最後這段日子嗎?」
母親跺了跺腳,拿著瓢羹指了指我倆:「你別被她哄騙了,你左右活不過一個月,怎麼能花 20 多萬?怕不是她要拿你的錢去養小年輕的!你媽都多大年紀了,你S了我往後的依仗就沒了!你怎麼能不管我的S活呢?唉!你這個不孝子!」
母親句句話語都在說錢,心裡怕我帶著錢私逃,一點都沒在乎過我就要S了。
雖然,癌症確實是假的,但母親的每一句話,都像在剜我的心……
我冷漠地朝著喚作『母親』的女人緩緩跪下,在女人錯愕的表情下最後磕了一個頭。
這親緣,我不想再要了!
「媽,我是要S了,就放我自由吧!我知道你也就對錢有感情,行!錢我可以都給你,但是……」
何曉燕從背包裡拿出了我白天跑去申請到的表格。
這次回來,如果能順利拿走東西,我都就不會這麼做,隻可惜……
「媽,這是斷絕母子關系的表格,你籤了,我就把公司給我的所有補償款都給你,現在我也快要S了,對你沒用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沒出生過嗎?現在,我滿足你的心願。」
「所有錢?!……咳咳,你這話說得……」
母親尷尬地扣了扣手,她對錢財的貪欲早就昭然若揭,隻是被我這麼明著說,她又覺得丟了面子。
見她矯揉造作地猶豫,我再下一記重磅:「現在燕子不嫌棄我,願意給我收屍,她也不和我要什麼錢財,還是說……你願意給我收屍?」
這話讓母親後退了兩步,她嘴巴撅了起來,掐了掐自己的手:「這……收屍還得要給幾萬塊……」
說完,母親跺了跺腳,朝我說道:「得了,咱也不糾結了,我籤,你把剩下的 20 萬打過來,今後你就不是我的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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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籤字的時候,我進到房屋裡收拾東西。
方一籤完,她便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把紙張摔在我面前。
「好了,錢快轉來。」
我拿著申請表查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我拿著手機將錢轉了過去。
「從現在開始,你和我再沒有關系了。」
說完這句話,我心裡似乎空掉了一塊。
何曉燕連忙把手輕輕放在我的後背,像是在安慰我。
溫熱、有力,一直默默支撐著我的女友。
而要到錢後的李美娟變了臉,生怕我們帶走什麼值錢的東西,盯著我們收拾完。
到最後臨走了,李美娟直截了當的說道:「等你S了請柬不用送到我這來,沒空去,有心的話就把你那些電腦啥的賣了,還能有幾個錢孝敬我。」
我看著母親無情的臉,冷笑一聲:「孝敬?我們現在還有什麼關系嗎,李美娟?以後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們了。」
說完我拉著女友的手轉身離去。
母親雖說籤了斷絕關系協議書,但一聽我這話,立馬不肯承認。
仍舊在我身後不斷辱罵我。
「我養你的時候賣了我多少包包!我找你要錢不是應該的嗎?你這不孝子!」
明明已經斷了關系,卻還是拿著生母的身份壓我。
我矗立了許久,才抬步向前走。
「你為什麼還要忍耐下去!」
何曉燕的性子,可不是那麼好說話。
她受不了母親身後的辱罵,質問我一聲,徑直走了回去。
「你還要不要逼臉了?!程東陽已經和你斷絕關系了,你他媽給我閉嘴!」
說完她伸手推搡了倚在門口的李美娟。
「啊——S人啦!」
「閉嘴!」
我猛吸一口氣,跑回去拉著女友的手離開。
漆黑的街道了,還飄蕩著母親哭嚎的聲音。
「你怎麼就慫了?程東陽,你還是個男人嗎?」
何曉燕心裡不開心,說話也沒了分寸。
她抬眸看了眼我冷硬的臉,這才泄了氣。
「程東陽,你說了那天是你的重生日,你怎麼還是禁錮在過去呢?」
「再不改變,未必還能如你所料地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何曉燕望著窗外,我透過車窗的倒影,看到她眼眶的水色。
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一直囿於幼時痛苦的時光,要不是因為這次錯誤診斷,我可能還會繼續逃避下去。
「對不起,小燕……」
我側頭看向鼻子紅撲撲的女友,她倔強的眼淚不肯掉下來。
這讓我的心軟作一團。
我淺笑了一聲,握緊了她白皙的小手:「小燕,我會為了你重新開始,我不會再逃避了。」
下一站,去到向陽的城市吧。
我們還有積蓄,讓一切重新開始吧。
8
我和女友提交完協議書的表格後,去到了一座慢節奏城市。
女孩興致勃勃地和我商量要做什麼,突然提議到擺攤。
現在擺攤,是許多年輕人逃離城市喧囂的方式之一。
而我和何曉燕,還有一大筆存款,就算是入不敷出,我們也有機會嘗試。
比起創業開公司,我們想要隨心所欲地活著。
一日三餐,平安喜樂。
擺攤的時候,我們也迅速確認了想要售賣的物品。
何曉燕和我類似的家庭背景,導致她需要照顧家人,自小她就做了一手好菜。
前陣子,她剛考了糕點師的證書。
於是女孩立即定下了做喜歡的提拉米蘇,而我則是在她身邊售賣手打檸檬茶。
日子蒸蒸日上。
輕奢蛋糕在三線城市是比較少有的,很快就吸引了一群目標客戶。
不過生意好了,就會有眼紅的人。
「喂!這是我們的位置!」
要是以前,我會退讓,但現在我已經不想了。
我攔住了何曉燕的挺身而出,我擋在了她的身前。
「這裡沒有租金,你有什麼能證明是你的位置?我們已經擺了三天了,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我面容帶著幾分少年氣,他們以為我們好欺負,便主動來找茬。
見我語氣帶著幾分強勢,那人迅速掀起我的攤位罵道:「操你媽!這就是老子的地盤,你他媽新來的還敢和我叫囂?!」
壯碩的男人朝我貼近,女友看著男人的體格,心裡也沒了底氣,但還是強撐著和我站在一起。
「別怕,我保護你……」
女孩用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話說著。
我瞥了一眼表情無比堅定的女友,心隻覺得發軟。
她明明很怕,卻滿腦子都想著要保護我。
其實,囿於過去的人,不僅僅是我一人。
小燕也是一樣。
我伸手擋住了女孩因為害怕而發顫的身子,站在她面前從容道:「這處是明文規定的公益攤位,你要是不依不饒,我們可以報警處理。」
那壯碩男人聽到我要找警察,一下子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肉抖了抖。
他自知沒理,卻還是要面子,上前推到了我們的推車。
滿地的提拉米蘇,而那人騎著車,已經逃之夭夭。
我沒留意到女友臉上的錯愕。
在追了幾步後,見壯漢已經沒了蹤跡,我隻能走回到女友的身側。
她瘦小的身子,蹲在地上,看著稀爛的提拉米蘇一言不發。
「……小燕。」
女友轉頭看我,勾起一抹淺笑。
她笑了,連帶著眼淚也流了出來。
「沒事的,東陽,至少你承諾我的事情做到了。」
9
為了何曉燕,我不再畏懼地退縮在後頭。
她樂於我的改變,這些日子蹦蹦跳跳地跟著我,滿眼都是我。
認識這麼多年來,何曉燕難得一副小女孩的姿態。
次日,照常出攤,那裡的位置已經被人佔據。
我和女友倒是不在意,到了盡頭才找到了落腳處。
我們賣的產品都是年輕人喜歡的,再加上用料真實,也積累了不少回頭客。
就算是被其他人擠到角落,該賣完的還是賣完了。
一天淨利潤有幾百塊錢,雖說比以前少了,但我們的心是歡快的。
隻是那壯漢盯上了我們這兩個小年輕。
第二天再去的時候,最末尾的攤位也堆滿了雜物。
我嘆了口氣,起身整理好物品後,要小燕待在原地,自己則上前找那人對峙。
像他這種人是聽不進道理,那就隻能以暴制暴。
既然他上次砸了我的蛋糕,那這次我推翻了他家的小貨車也無可厚非。
滿地的材料掉落一地,那壯漢的臉色瞬間猙獰起來。
如果他握著鐵鏟的手沒有在發抖的話,說不定我還會擔心他動手。
我冷笑一聲,用手指著壯漢的臉:「大家都是在這條道上討生意的,你沒必要擋別人財路!還是你覺得老子這種差點S過一次會怕你?」
眼下,我就差一個大花臂,不然這壯漢必然屁話都不敢再說。
壯漢見我這麼兇猛,嘴上不依不饒地和我對罵,卻一動不動站在遠處。
「唉,你別和這種不要命的打交道。」
就連他身旁的幾個攤主都在勸他。
這事算是給攤主們留下了我不好惹的形象,這以後就不再刁難我擺攤的事。
隻是何曉燕終究是個女孩子,我不能讓她一直在外面風餐露宿。
我要給她安全感,我還要和她……結婚!
10
擺攤一陣子後,我拿著存下來的積蓄開了一家手工作坊。
價格不變,材料不變,而當初擺攤的回頭客同樣絡繹不絕。
我也是做了好幾年的業務員,對於用戶的心理拿捏到位。
原以為最難熬的初創期,也堅持了下來。
三年時間,我們在這個三線小城市,做出了名頭。
何曉燕拉著我的手,笑著說道:「前幾天電視臺的說要過來採訪一下,讓我們傳授一下創業經驗,還有啊,有幾個想加盟的,我都拒絕了。」
女友天真爛漫地說著,一改之前強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