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再過兩年，就真能娶媳婦了。」

 

「想娶媳婦不？」

我的臉唰地紅了。

 

眼前浮現霍希。

 

15

 

爹娘見到我十分開心，圍著我看。

 

不敢相信，不過三年，我變化如此之大。

 

村裡與我同齡的小子，都沒我高，也沒我沉穩。

 

我娘面現擔憂：「三兒身上有貴氣，好像不是咱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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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說：「三兒變成啥樣，都是咱兒子。」

 

我娘才安下心來。

 

到時已晚，洗漱後便睡下。

 

次日，爹和娘置辦了很多吃喝，很多人都來看石家的三小子。

 

鄰裡來了，大哥一家，二哥一家也來了，飯桌上還有幾個小姑娘。

 

她們怯生生地看著我。

 

我一個也不認識。

 

大哥給我做了介紹。

 

大嫂的娘家妹子，二嫂的娘家妹子，我娘的幾個侄女，介紹完，就讓姑娘們坐在我周邊。

 

大人們打趣：「三兒啊，這可都是咱們這裡最好看的姑娘。」

 

然後呢？

 

我看向我爹。

 

我爹不吭聲。

 

我娘高興地說：「可不，聽說三兒回來了，都來看看，對三兒崇拜著呢，叫三哥。」

 

「三哥」「三哥」……

 

大哥二哥都羨慕地看著我。

 

我卻想起了霍希。

 

小姑娘們給我倒水，夾菜，投遞眼神，甚至碰我的手……

 

如果不是二嬸給我講過這些招數，我一定會迷暈在這桃花陣裡。

 

我娘最喜歡她二侄女巧兒，一直給我說她的好，說她日日盼著我回來，還給我縫了荷包，做了鞋子。

 

小姑娘確實長得好看，很像我娘。

 

我看著親切。

 

如果沒有霍希，巧兒在我身邊轉著，我真能動心。

 

可我有目標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霍望總是用這兩句逗我，問我是不是一見霍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姑娘。

 

當時不懂。

 

真看到其他姑娘，懂了。

 

面對巧兒的熱情，我的態度很疏離。

 

我娘以為我害羞，一直告訴我都是自家姑娘，別見外。

 

我爹看出我的不情願。

 

他找機會，就給我解圍。

 

我娘很不解。

 

飯後，大家都走了。

 

我娘把巧兒留下來在廚房幫忙。

 

我爹把我叫到院子裡，三年不見，他的皺紋更深，看起來比阿爺還老。

 

「你阿爺還好嗎？」

 

「好。」

 

他搓了搓手：「你二嬸，她好嗎？」

 

二嬸？

 

我爹的眼裡，閃過一絲關心。

 

是了。

 

若他當初聽了阿奶的話，二嬸就是他的妻子。

 

「二嬸她，很好。」

 

我爹有些無措，又頻頻點頭：「好，好就好。」

 

他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後，定住腳步問我：「三兒，你娘把巧兒留下來，你知道啥意思吧。」

 

「知道。」

 

他拿過一個板凳坐下：「你要是沒那個意思，就別管你娘咋想。」

 

不用管娘的想法？

 

「爹，你後悔過和我娘嗎？」

 

我爹渾濁的眼珠，凝滯了下。

 

他嘆道：「你太奶，不喜歡你阿奶給我們請的教書先生，說把我們都教得不和她一心了。」

 

「她天天罵你阿奶不安好心，自己忙天忙地，還要把孩子也養成她那樣。」

 

「你太奶不喜歡你阿奶，你太奶喜歡和她一樣的。」

 

「她撵走先生之前，和我說先生在這裡教我們，讓她心慌。」

 

「她想撵走行不行？我同意了。」

 

「她帶著我和你二叔，很不容易。」

 

我爹哭了。

 

「那，您娶我娘，也是為了太奶嗎？」

 

這是我真正在意的。

 

我希望他是真心選我娘。

 

爹臉上卻露出痛苦神色，緩緩道：「三兒，你太奶，她喜歡你娘。」

 

「她說我要是孝順她，讓她多活幾天，就和你娘好。」

 

「我自小跟著你太奶，我不能傷了你太奶的心。」

 

我一直害怕是這樣。

 

但聽到我爹真這樣說，反倒平靜了下來。

 

他說：「你阿奶給我講了很多門當戶對的道理，我也不是真傻。」

 

「可你太奶與你娘，我與她們在一起太久，不能丟下她們。」

 

「那二嬸？」

 

我爹眼中痛苦更甚：「配不上。」

 

「那您喜歡過嗎？」

 

他敲了半天煙袋：「我第一次見你二嬸，她在追一個小偷，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可和你娘這一輩子，我也不後悔。」

 

「隻是，三兒，爹希望你和我不一樣。」

 

「你出生後，我就不許你娘教你。」

 

「你娘哭過鬧過求過，我都不應。」

 

「爹，盡力了。」

 

我爹給我爭取了一個機會。

 

被阿爺帶回的機會。

 

「這次，爹也盡力了。」

 

他幫我擋住了我娘給我塞過來的巧兒。

 

我抹了把臉，無話可說。

 

16

 

我這次回來，真正的原因，就是想問問我爹。

 

阿爺恨我娘算計了我爹。

 

二嬸說讓我判斷，但我知道，她認為是我娘傷了阿奶的心。

 

我爹呢，作為當事人，他怎麼想的？

 

知道他的想法後，心疼我娘。

 

也心疼我爹。

 

人活著都得為自己爭取。

 

所以那段過去，難說對錯。

 

我給我爹斟滿茶水。

 

他喝了幾口：「三兒，你阿爺說的霍家姑娘，咋樣？」

 

我想起霍希，揚起嘴角。

 

我比我爹幸運。

 

阿爺看好的姑娘，恰好也是我喜歡的。

 

「她很好。」

 

「比起你二嬸？」

 

「她們多地方很像。」

 

我爹：「是，富貴人家都好好養女兒。」

 

「那你讀了三年書，能配上不？」

 

我搖頭：「爹，她是貴女，不是我三兩年就能夠上的。」

 

我爹的臉暗了下去。

 

「可你二嬸？我就……」

 

話到一半，他不說了。

 

他就夠到過二嬸。

 

可他能夠到二嬸，一是因為阿奶的因緣，二是當時二嬸家遭難。

 

若西北將軍未曾落魄，他這輩子夠不上二嬸。

 

這是他一生唯一夠得上的機會，但他放棄了。

 

「爹，你後悔放棄二嬸嗎？」

 

我爹別過臉：「放棄你二嬸，我不後悔。但一想起你阿奶，我就難受。」

 

他哽咽道：「她是我娘。」

 

「萬般為我籌劃，我卻負了她。」

 

我安慰道：「爹，你不是給我阿奶生了我嗎？」

 

他連連點頭：「對，還有你。」

 

「你阿奶偷著來看過你。」

 

我本想多留幾天，陪陪他和我娘。

 

也想和大哥二哥多聊聊。

 

可我爹說什麼都不同意。

 

當晚，就把我送上馬車。

 

我娘急了，攔住說：「三兒剛回來，你幹嘛撵他走？」

 

我爹說：「他阿爺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央城，我不放心。我不能在他身邊盡孝，三兒能替我。」

 

我娘遲疑了。

 

她的爹娘都在她身邊，她說不出讓我爹不管阿爺的話。

 

但她滿眼焦慮，她拉著我的手急道：「三兒，你一個人在央城太孤單，聽娘的話，把巧兒帶上，有她陪著你，是個伴。」

 

帶上巧兒？巧兒在我娘身後，紅了臉。

 

我爹一下子急了。

 

他把我娘拽走，對我娘吼道：「你想什麼呢？三兒是去求學的，給他找什麼伴？」

 

「讓一個小姑娘天天圍在他身邊，人家會怎麼看他？」

 

「他哪會有心思好好讀書？」

 

我娘被我爹吼蒙了。

 

但她還是不想放棄，她喊道：「巧兒，快上馬車，跟你三哥走。」

 

巧兒猶豫了一下，向馬車走去。

 

我爹立刻吼我：「想啥呢，還不快走。」

 

他又吼巧兒：「你給我停下，哪有你的事。」

 

巧兒愣了，我娘也怔住。

 

我上了馬車，對侍衛說：「快走。」

 

馬跑了起來。

 

行得遠了，我掀開車簾，往後看去。

 

我娘和巧兒在後面追。

 

侍衛問我：「要不要停下？少爺。」

 

看著她們的身影。

 

想起阿爺的期盼，阿奶的遺憾。

 

我爹藏在心中的苦。

 

我咬咬牙：「加快。」

 

很快，娘和巧兒的身影變得模糊、消失。

 

17

 

早上去，深夜歸。

 

我一出現。

 

把阿爺驚得不行。

 

二嬸也很吃驚。

 

他倆正討論對我下一步的培養規劃。

 

阿爺說我大了，想讓我一邊讀書，一邊跟著他做生意。

 

他說即使考不上狀元，能經營好家業，也算完成了阿奶的心願。

 

二嬸則認為，我更適合習武。

 

阿爺便問我，要學什麼。

 

我仔細想了下。

 

小時候，我擅長打架，無師自通。

 

這三年，用了九成力讀書，不如一成力習武效果好。

 

便對阿爺說：「我想習武。」

 

阿爺做牙疼狀：「習武以後能做什麼？給人打架？」

 

我看著他們，鄭重地說：「阿爺，二嬸，我想去西北軍。」

 

說完，我心裡打鼓。

 

我早就謀劃這條路了。

 

隻是之前，從未與二嬸提過。

 

不知道二嬸會怎麼想。

 

二嬸滿目驚喜，她高興道：「爹，飛鴻他有智慧了。」

 

「人貴自知，飛鴻他才十一歲，就有如此之智。」

 

阿爺也很驚訝，但他和二嬸一樣高興。

 

阿奶活著的時候，反復贊嘆西北軍的英勇，西北軍的功績。

 

在阿爺心裡，西北軍就是神。

 

如果習武以後能去軍中。

 

那真是好的出路。

 

但他也提醒我：「三兒，那可是要命的地方，你不怕S？」

 

我早已想過這個問題：「隻要我功夫夠高，應該不容易S掉。」

 

「就像西北將軍一樣長盛！」

 

二嬸聽了大喜。

 

西北將軍是她父親，我崇拜她父親。

 

把她高興壞了。

 

她說：「爹，我打算把飛鴻過繼到我名下，記作我的嫡子，可否？」

 

「我會呈報給我爹，請他培養飛鴻。」

 

阿爺大喜，聲音都顫了：「淑沅，你真願意把鴻兒認作你的嫡子？」

 

二嬸叫秦淑沅。

 

她含淚笑著點頭。

 

我與她相處三年，她陪伴我，教導我。

 

我的品性可以說是由她一手塑造。

 

在她心裡，早就把我當做自己孩子。

 

就差一個契機。

 

如今我要去西北軍，沒有比這更好的契機。

 

阿爺樂：「好，太好了。」

 

他仰著頭開始對天叨叨。

 

「求真，你聽見了嗎，鴻兒成了西北將軍的外孫。」

 

「他與霍大人的女兒門當戶對啦。」

 

「霍希一定能給咱們老石家生養出好的子孫。」「求真，願望要實現啦。」

 

求真是我阿奶，阿爺不停與阿奶叨咕他有多高興。

 

二嬸慈愛地喚我：「鴻兒，到母親這裡來。」

 

我趕緊走過去，對她跪下：「母親，請受孩兒一拜。」

 

二嬸微笑把我扶起：「好孩子。」

 

18

 

二嬸對我說：「以後你就喚我母親，還管你娘叫娘。」

 

「她生養了你，這輩子恩情不能忘。」

 

我感動不已，對她磕頭。

 

我的母親，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

 

阿爺要我記住母親的一片苦心，他說：「你母親為你謀劃許久，認你做子，不僅是因為認可你，更是讓你得到西北將軍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