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4章
包行綿被安置在清荷館。
那兒環境幽美,卻地處偏遠;頌兒也跟著改姓,入宗祠,請教筵。她見不到平南王,也與兒子疏遠,開始露出倉皇與急切。
賀文進本就焦頭爛額,被哭得煩,就更少去了。
男女主虐身虐心。
平南王府烏煙瘴氣。
已有不少觀眾棄文,彈幕逐漸減少。但信息隻看怎麼用,我拼湊出不少軍情,又有親眼所見,繪制了一份輿圖。
七月初,漳州稍定,平南王府宴飲。
大半官僚都已投降賀家,少數避世躲進深山。
賀文進與幾位叔伯間的矛盾也有所和緩,他得獻祭婚姻,娶表妹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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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表妹性格潑辣,眼裡不容沙子:
「頌兒便罷了,畢竟是爺的血脈。可那蕩婦,水性楊花,滿府上下誰不知道,她做過旁人的妾。爺要娶我,得將她遠遠趕走。」
包行綿披上紗衣,被叫去祝舞娛眾。
她跟不上樂拍,左腳絆右腳,很可憐地摔倒在地上,淚眼朦朧地去看賀文進。
突然有人將她拉入懷中。
是賀家叔伯。
「我看侄兒這妾不錯,便給我吧。」
所有人哄堂大笑。
彈幕又亮起來:
【女鵝,你再忍忍,這是叔伯在試探男主呢。他家中有悍妻,不會真要你。等男主奪了他們的權,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這可真難看啊,說好的甜文呢?最煩這種虐女文,我隻想看甜甜的戀愛,棄了!】
賀文進面色毫無波瀾,喝完杯中酒,語氣輕描淡寫,挑眉道:
「不過一玩物,叔叔喜歡,送你何妨?」
有人站出來打圓場,這事不了了之。
包行綿狼狽離開。
「這不可能……」
她眸光渙散:「明明我重來一次,明明我得到上天眷顧,怎麼還會是這樣的下場?我有天命在身啊!」
我與她擦身而過,似有若無地說了一句:「你以為有天命,得奇遇的,隻有你一人嗎?」
話落隨風散。
包行綿側過身子盯著我,面色不可置信。
「你……你也……」
我笑意更深,不做回答,任由她生起疑心,備受煎熬。
其實有奇遇的,從來不是我。
彈幕用的是現代文,我不該認識,自己又是郎中。
看見了,隻會懷疑自己生病,被密密麻麻的黑字包圍,精神出現問題。倒也對應上我不得善終、瘋瘋癲癲的結局。
可誰讓這個世界的「天命女」太多了呢?
我的姨母,皇後娘娘也是。
她偶爾會對著空中自言自語,寫一些從沒見過的文字——
「不就是阻止她成為▆▆?我已從我那妹妹手中奪走了後位。」
「我必須把她放在身邊看著嗎?這丫頭鬼精,有時讓人瘆得慌!」
「胡戎王和親的名字為什麼會是華陽?我明明送去的是……什麼,任務失敗會抹S?!系統,你不能這麼對我……」
華陽公主出嫁後,皇後重病,再醒來後性格大變,平和許多。
這類人往往身負大運,我對付過,很頭疼,花招多,邏輯也理不清。但利用得當,她們能造成很多麻煩。
11
賀文進成婚在即。
平南王府的僕婦沆瀣一氣,得了新婦指令,對包行綿百般N待。我的那句話,也讓她精神時刻繃緊。
終於,王府傳來顧頌落水的消息。
高燒不退,病床前,包行綿貼身守著。
賀文進被勾起情腸,看見她,又憶起初見驚豔、百般尋她的那些過往;她是很會示弱的,也陪著平南王重現過去,自己又哭著認錯,兩人暫時和好。
落水真兇指向新婦。
幾人一頓鬧騰,整個王府雞飛狗跳。
我每次給賀文進用藥,都得有人試過,四五道流程;最後自己還要在腕間劃出傷口,證明藥效。
半年下來,他的舊傷好全了。
整個人精神抖擻,就是有些亢奮,每日隻睡兩個時辰,永遠充沛,身上總有使不完的力氣。
我趁機提出要給夫君掃墓,說體己話。
賀文進同意了。
沒讓暗衛跟著,指了個丫鬟送我。
事實上,現在整個王府的侍衛,都被調去保護女主母子了。
新婦受到屈辱,開始打擊報復,賀文進好不容易維持的平衡被打破,幾個叔伯又不安分,整個漳州,暗潮湧動。
我以風水好的名義,將顧正則葬得很偏。事實上,他若是活著,就能認出來,這是他曾給我指過通向京都的那條密道。
丫鬟身手很好,通武藝。
我故意崴腳,讓她上前扶我一把,不易察覺地向她撒出一大把藥粉。
這不是毒,是軟筋散,會導致昏迷。
丫鬟晃了晃身子,倒下去。
我繞進山林裡。
搭眉往遠看,平南王府正在舉辦宴會,表妹請來叔伯撐腰,雙方劍拔弩張,忽然書房那邊升起滾滾濃煙。
他們之間信任已然崩塌,紛紛指責是對方放火,意圖不軌。
同時摔杯為號。
王府頓時湧進來很多侍衛,廝S在一起。
包行綿抱著賀頌往後躲,表妹在女主光環前徹底氣瘋,拿劍去追。下一秒,有利刃穿透胸口,她重重往前倒下。
賀文進抽出了劍,擦去手上的血,聲音十分森寒:
「我忍你們許久了。」
「叔叔,在我的府邸,燒我書房,傷我妻兒,你們以為我是泥人捏的不成?」
S了人,見了血。
叔伯紅眼大罵:
「放屁!明明是你縱火,要將我等圍困在此,還S我女兒,賀文進,你這個白眼狼,別忘了誰將你扶持到這個位置上的。」
雙方之間,徹底撕破面皮,不S不休。
當然最後賀文進會贏。
他是男主。
原文的劇情中,他也會鏟除叔伯全家,收攏王府勢力,把嶺南一塊牢牢握在手中。
【太險了,男主怎麼會提前動手?他的安排不應該是與表妹大婚那天嗎?把人都灌醉,造成刺客來襲的假象。】
【那把火到底是誰放的呀?頭好痒,感覺越來越看不懂了。】
【女鵝也徹底黑化,親手把頌寶推下水,嫁禍表妹。雖然我很喜歡惡女,但是窩裡橫,我總覺得有點……】
我沒空理會彈幕。
備好驅獸粉,提起小心穿越山道,終於出了漳州境,八百裡加急回到京中,向陛下呈現輿圖。
平南王的兵力部署被我摸得一清二楚。
漳州又剛發生過內亂,這是出兵的好時機。
陛下拍我的肩。
透過我的眉眼,有些恍惚:
「你做得好……裴棠,此戰告捷,朕會封你為公主。去看看你姨母吧,她病重醒來,常喚你的名字。」
皇後拿給我糕點吃,還關心問我身體。
她揉著額頭,十分唏噓:
「本宮對過去發生的事情,記不太清。隻記得,在閨閣繡嫁衣,準備嫁去西域。一覺醒來,倒與幼妹陰陽相隔,成為皇後。」
我垂下的手,還是動了動,輕輕回握她:
「姨母便當做了場夢吧。」
12
有我的情報,朝廷很快平叛。
反賊賀文進S於亂箭之下,他不是個蠢人,很快理清事情來龍去脈。他確定,其中有我的手筆,仰天長笑:
「你中了我的毒,你以為,我S了,你能活?」
零人在意這沒頭沒尾的癲話。
賀頌落水後大病,表妹在其中做了手腳,他醒來後成為個傻子,和包行綿一起被押解回京。
路上,碰見個癱瘓的乞婆,舉著個破瓷碗爬行,見到木枷,笑得流出眼淚:
「毒婦,你也有今日。」
她正是顧正則生母。
舉起碗中凍硬的饅頭,狠狠朝包行綿砸去。
官兵走出來,要婆母離去,她不肯,最後挨了幾棍,拖進牢中,整個人進氣少出氣無,也沒辦法進食,又叫又笑的,沒幾日,便咽了氣。
我如今被皇後收為義女,敕封公主,主動提出要見包行綿一面。
昏黑的監牢。
她縮在牆角,滿目猙獰,自言自語:「不該是這樣,前世明明平南王能贏,他就快贏了!我們有了孩子,我該是王妃,是皇後!」
見我來了,她猛地看過來:「那天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也是重生者,這一切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
我輕聲道:
「路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怎麼能接受榮華富貴,卻不能接受一無所有?」
她不能理解,還陷入情緒的泥潭中,滿目荒涼:
「明明我……那老虔婆N待我,這些年對我動輒打罵,我醒來後弄廢了她的腿,讓她隻能俯視我;我就是要留在顧家,給男人帶綠帽子,我要報復這些人……我還遇見了賀文進,他愛我。一切都很順利, 都是你, 遇見你後,一切都變了!」
我不是來聽這些廢話的。
失敗者總有很多理由和怨氣。
從懷中掏出一柄小刀,我在手中把玩著:
「包行綿,給我一碗你的血。」
她是女主,服過雪蓮。
能解我的毒。
作為回報,我答應配一味藥, 改變賀頌的面貌,將他送給一戶殷實人家撫養。
我轉身離開。
卻突然聽見一聲重響,包行綿撞上牆,滿是不甘心:
「若再重來一次……」
重生的人會對生命有不真實感。
我往後退,避開她的血,嘴角譏諷:
「你怕是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
皇後的針對, 包行綿的重生,我仿佛敏銳地從中嗅到什麼, 連夜去了國師府, 得高人指點, 拖到毒發的最後一刻,我五官都往外溢出血。
那瞬間, 仿佛有道視線,從高空粘膩地落在我身上。
冰冷,森寒。
「它」看我痛到繃斷指甲, 黑血染髒床幔,緩緩咽了氣。
視線才移開。
我假S過去,隱約間耳畔響起一道機械又冰冷的聲音:
【世界代號「棠」, 女主已S。掠奪氣運失敗,世界關閉。】
半炷香後。
屋門被推開, 宮人按照我的吩咐, 拔掉我心口的銀針。我緩緩睜開眼,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樣,湿漉漉的。
偏頭, 吐出一口血:
「終於……算完了……」
眼前的彈幕也徹底消失。
我終於能夠回到自己原本的人生, 不再被未名力量攪亂,這個世界也會安穩下來,雍國初建,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模樣。
皇後沒再育子嗣, 宮中三皇子喪母, 她便抱到自己膝下撫養。
我常去坤寧宮坐。
和三皇子很親近, 他叫我「阿姐」, 有什麼不會的功課也問我。
陛下憐我喪夫。
他要給我招婿, 放話說生出的孩子可襲爵,我的門檻險被踏破。
我沒有再嫁。
時移事變,陛下於五年後染病暴亡。三皇子年幼登基, 他對一切都很惶恐, 心裡隻信我。
「阿姐,你陪我聽政。」
我低頭,手中朱筆勾在奏折上。
「好啊。」
嘴角的笑意很深。
我仿佛知道,多年前的那個傍晚, 我闖進皇後娘娘宮中,看見的那一摞扭曲信紙中,被重重塗抹的「▆▆」兩個黑圈為何字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