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眼眶紅得嚇人。

我愣住了。

 

段清野急忙移開視線，將袋子藏在懷裡。

 

「我先走了。」

 

他爬起來，倉促離開。

 

11

 

江澤回到家就聞到了那股濃香。

 

他的臉皺成一團，止不住地打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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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寶，你在家……噴了什麼東西？」

 

我放下雜志，將茶幾上早準備的口罩遞給他。

 

「段清野來找我了。」

 

他戴口罩的動作一頓。

 

「來送香水的。

 

「他說忘不了我……」

 

江澤猛地將我撲倒在沙發上。

 

牙齒抵著我的脖頸摩擦著，舌尖若有若無擦過動脈。

 

「然後呢？」

 

話語裡滿是威脅意味。

 

「我拒絕了。」

 

我的手插進他的發間，再滑到他的後頸處捏了捏。

 

「然後把香水砸了。」

 

江澤緊繃著的後背才放松下來。

 

他一手緊掐著我的腰，另一手枕著我的後腦勺，大拇指抵著我的下顎迫使我抬頭。

 

「唔！」

 

輕微疼痛感從頸側傳來。

 

江澤留了一個牙印在我脖子上。

 

「你屬狗的啊！」

 

我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他迅速張嘴，扭頭又在我手上咬了一口。

 

「汪汪！」

 

幼稚。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是這種賤賤的人呢。

 

鬧騰了一會兒，最後以我投降告終。

 

「下周有一場慈善拍賣會，我們一起去吧。」

 

江澤把我摟在懷裡，把玩著我的手指。

 

拍賣會？

 

我倒是從未去過。

 

心生興趣，我答應了下來。

 

於是乎，我接下來幾天都在籌劃著拍賣會的事情，把和段清野的合作交給了手下。

 

他也沒來打擾我了。

 

微信聊天框還停留在他那條驗證消息上。

 

12

 

慈善拍賣會邀請的都是業界大佬。

 

江澤還十分臭屁地向我炫耀。

 

站在門口張開手臂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表情。

 

「看，你男人我還算厲害吧。」

 

來往的人紛紛朝他看去。

 

「別丟人現眼了，快走。」

 

我拉著他進了大廳。

 

進入主辦方安排的包間，就等著開場了。

 

主持人在臺上絮絮叨叨地念著臺詞，我心覺無聊，便趴在窗戶旁觀察著到來的人。

 

視線被坐在樓下的人吸引。

 

是段清野。

 

他身旁坐著宋琪，還有一個小孩子。

 

江澤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旁邊。

 

「哇，好漂亮的花！」

 

「嗯？哪裡有花？」

 

我把大廳都看了個遍，也沒找到花。

 

「在你老相好的臉上。」江澤語氣裡的酸味撲鼻，「不然你看得那麼認真。」

 

「……」

 

我翻了個白眼，重新回到沙發上。

 

江澤自知開玩笑開過了，又開始討好我。

 

「走開。」

 

我蹬在他的褲腿上，將他隔開。

 

「我臉上有花，我臉上有花。」江澤蹲下來，用手捧著臉做了個花的形狀，「玫瑰花、喇叭花、茉莉花，你喜歡什麼花我就是什麼花。」

 

莫名的滑稽。

 

我咬著唇角，卻還是笑了出來。

 

「走開啦。」

 

見我表情緩和，他又湊上來。

 

我沒反應，他便得寸進尺地將整個身體壓了過來。

 

活像一條會看眼色的大型犬。

 

「我愛你。」

 

我笑了笑，想摸他的頭，卻被發膠糊住了手。

 

於是轉到他的脖子上，順便把發膠蹭掉。

 

視線再轉回窗戶，段清野已經站了起來。

 

目光直直透過玻璃，落在我身上。

 

他緊握著拳頭，面色陰沉，半晌，又坐了下去。

 

拍賣會開場，各色珍品被擺上展臺。

 

我對那些寶石都不感興趣。

 

相反，江澤卻很喜歡那些亮晶晶的石頭。

 

「這個買來扔泳池裡。」

 

「這個拿來雕成棋子。」

 

「這個……不知道有什麼用，先拍下來再說。」

 

……

 

最後一件拍賣品展出。

 

幾個保鏢捧著防彈箱出場，揭開簾子，一瓶精美的香水擺在毛絨墊子上。

 

「這是段清野先生最後的作品，名為『愛戀』。」

 

出自他手的定制香水本就有價無市，這更是他的收山之作。

 

現場頓時躁動起來。

 

我站到窗戶旁，仔細觀察著那瓶香水。

 

「想要？」

 

江澤順著我的目光望去。

 

「嗯。」我點點頭，「想買回去噴廁所。」

 

他頓時喜笑顏開，將手裡的牌子遞給了助理。

 

「一直舉著，必須拿下。」

 

競拍開始。

 

價格一路飆升，助理的手都要晃出殘影來了。

 

到了後半場，跟進的人越來越少。

 

隻有一個礦產大亨在跟江澤競爭。

 

「嘖。」

 

江澤直接奪過牌子，喊出了今晚的最高數額。

 

不隻是礦產大亨愣了，全場都陷入了寂靜。

 

「江澤你瘋了……」

 

嘴唇被他按住。

 

「隻要你喜歡，在我能力範圍之內都給你拿下。」

 

主持人激動不已，因興奮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透過話筒傳到大廳的每個角落。

 

「三，二，一，成交！

 

「讓我們恭喜江總！」

 

13

 

江澤牽著我走上臺。

 

「這瓶香水我要送給我的未婚妻。

 

「也象徵著我對她獨一無二的愛戀。」

 

歡呼聲不絕於耳。

 

隻有段清野板著臉，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來。

 

「我不賣了。」

 

歡樂氣氛戛然而止。

 

這一變故來得突然，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主持人笑容僵在臉上，但誰都不能得罪，隻能將求救的眼神投向後臺。

 

「段先生，這可由不得你。」

 

江澤直接把香水從箱子裡拿了出來，隨意朝空氣噴了兩下，露出挑釁笑容。

 

「這是我老婆買回去噴廁所的。

 

「要是你舍不得，可以來我們家掃廁所，那樣就能天天聞到了。」

 

段清野額角青筋暴起，一拳打在防彈箱上。

 

「不用謝。」江澤拍了拍他的肩，「你可以隨時來報到。」

 

氣氛劍拔弩張。

 

最後是宋琪上來將他強行拉走。

 

短暫的變故後，又恢復如常。

 

江澤先回了包間，而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出來，就與守在門口的段清野撞了個正著。

 

他拽著我的手臂將我抵在牆上。

 

「為什麼不接受我的卻接受了他的？

 

「餘詩妍，你愛了我十年。

 

「他才出場多久，你就要拋棄我了嗎？」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一言不發，也不反抗，靜靜地看他抓狂。

 

段清野絮絮叨叨，將他這些年的煎熬一並吐露出來。

 

可我心無波瀾。

 

「那是你活該。」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

 

「詩妍……這不是真話對不對？

 

「你接受他的香水隻是為了氣我對不對……」

 

「滾開。」我不想聽他的胡言亂語。

 

段清野埋下頭，湿潤滴落在我的頸間。

 

「我知道錯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無論你讓我做什麼……」

 

「段清野！」

 

宋琪出現在轉角，她面目猙獰地衝了過來將我們拉開。

 

「餘詩妍，你他媽……」

 

「啪！」

 

段清野一掌打在宋琪臉上，再也不見以往的溫柔。

 

「瘋婆子。」

 

宋琪倒在地上，尖叫聲震耳欲聾。

 

「啊！你竟然為了她打我！

 

「段清野，你信不信我跟你分……」

 

「分手！」

 

段清野搶先說出那兩個字。

 

「帶著你的野種滾！」

 

這下是我愣在原地了。

 

野種？

 

他說的是那個小男孩嗎？

 

宋琪的表情轉變為害怕，她跪著爬到段清野腳下，扯著他的衣角哭道：「不是，小旭真的是你的孩子……」

 

段清野卻一腳將她踹開。

 

「那個孩子是你和黃毛生的。」

 

他這麼一說我倒是記起了那個黃毛。

 

就是在夜店灌我酒的那個男人。

 

原來他和宋琪還有這種關系。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我轉身離開。

 

身後的宋琪瀕臨崩潰，扯著段清野大喊。

 

「我到底要怎麼解釋你才會相信我！

 

「我沒有背叛你！孩子就是你的！」

 

段清野卻甩開她追了上來，一直和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我停了下來。

 

「別跟著我。」

 

他拉著我的手, 直直朝地上跪去。

 

「詩妍，我求你,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無論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我笑著開口。

 

段清野瘋狂點頭。

 

「那好, 跟我來。」

 

我把段清野帶到了包間，江澤一看來者，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寶寶, 他怎麼來了？」

 

我搖搖頭，示意他讓開。

 

江澤撇了撇嘴, 還是躲到了一邊去。

 

「把那桌上的酒都喝了。」

 

茶幾上擺了足足有二十多瓶酒，各類品種都有。

 

段清野怔怔地看著我, 半晌, 露出苦澀的笑容。

 

「好。」

 

他跪坐在地上, 將酒打開, 仰頭, 一股腦全灌進喉嚨。

 

辛辣順著他的唇角溢出，嗆到眼淚橫流也不停下。

 

就這麼一瓶接著一瓶。

 

「詩妍, 這都是我欠你的。」他喘著粗氣醉醺醺道。

 

我抱著手靠在牆壁上，冷臉望著他。

 

「你欠我的多著呢。

 

「喝完這酒你就滾,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他卻失態地跪伏在我腳下。

 

悔恨和委屈爬滿他的胸腔。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直重復著這三個字。

 

我蹲下來，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個理智的人。

 

「其實你隻是個會被情感操縱的爛人。

 

「滾出我的視線。」

 

說罷, 我挽著江澤的手離開了包間。

 

14

 

走出宴會廳，門口傳來一陣喧鬧。

 

好多人圍在一棵樹底下。

 

江澤非要去湊熱鬧，拉著我擠了進去。

 

入眼, 卻是一片血腥。

 

宋琪躺在地上，四肢以詭異的姿勢扭曲著, 鮮血不停從身下流出。

 

掛在樹上的，是一具小孩的身體。

 

看樣子，是她抱著小孩從樓上跳了下來。

 

江澤猛地捂住我的眼睛。

 

「我們走。」

 

直到坐在車裡, 我才緩過神。

 

方才還在衛生間外尖叫的女人，此刻卻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然而, 最無辜的還是那個孩子。

 

無論他是段清野還是黃毛的兒子，都不該得到這樣的結局。

 

隻能說他很不幸, 遇到了這樣的父母。

 

「江澤, 那孩子真的是黃毛的嗎？」

 

我看著窗外快速閃過的路燈, 思緒萬千。

 

「不是。」

 

很篤定的答案。

 

「是段清野的孩子。

 

「我調查過, 親子鑑定還在我這兒。」

 

回到家, 江澤把那份報告給了我。

 

段清野就是那孩子的父親。

 

「要是不清楚，他就該去做親子鑑定啊。」

 

江澤躺在沙發上，百思不得其解。

 

我嘆了一口氣。

 

以我對段清野的了解, 怕是他對宋琪沒了感情。

 

害怕接受現實，害怕那孩子成為束縛他的枷鎖。

 

所有的清高、驕傲, 都是他害怕與別人產生牽掛的偽裝。

 

所以段清野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畜生。

 

「把親子報告寄給他吧。」

 

15

 

一條新聞被頂上了熱搜：知名調香師段清野在家中離世, 被發現時肉體已經腐爛。

 

我捏著手機，將新聞讀了好幾遍。

 

他們一家三口也可以團聚了。

 

隻是買來噴廁所的那瓶香水，還真的成了段清野離世前調的最後一道香。

 

江澤把牛奶遞給了我，順勢拿走我的手機。

 

「別看了。

 

「他罪有應得。」

 

我仰起頭笑了笑, 將他的話重復了一遍。

 

「他罪有應得。」

 

我和他的故事，算是徹底畫上了句號。

 

但我的故事，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