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帶了鑰匙。

 

鑰匙寸寸滑入匙孔，輕輕撥開鎖舌。

 

閨蜜最先進入。

 

踮著腳，一點一點地挪到臥室邊。

 

然後猛地打開門：

 

「倩倩，surprise……」

 

話說到一半陡然僵住，「s」的發音，像泄了氣的氣球。

 

她大腦宕機，後面的人卻已經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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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第三個……

 

所有人都像被按住了暫停鍵。

 

沒有動作沒有聲音。

 

好像臥室的床上躺的不是宋倩倩，而是美杜莎。

 

目睹其貌的人，統統石化。

 

鴉雀無聲。

 

「吧嗒！」

 

小舅子手中的相機摔落在地，電池飛出一米遠。

 

「怎麼了？」我明知故問。

 

一邊報警一邊朝臥室走去。

 

「姐夫！」

 

小舅子擋在我面前：「那個，那個……」

 

他的臉色潮紅，目光躲閃，卻下意識地拉著我的袖子。

 

我直視他的眼睛，想聽聽他要怎麼為自己姐姐開脫。

 

「這裡面可能有些誤會……」

 

他近乎乞求地望著我：「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誤會？」

 

我裝作不解，掃視全場。

 

大家統一低下頭，沒有人給我解釋，卻自動給我讓出一條路來。

 

於是，我看見凌亂的床上，躺著一個面色慘白的男人，渾身赤裸，表情尷尬。

 

他第一時間想跑，可是床邊站滿了人，衣服和枕頭也都在地下，沒有東西可以拿來遮擋。

 

隻能赤條條地接受大家的審判。

 

宋倩倩躺在他身邊，用被子捂住了臉，披頭散發的，露在外面的小腿還在不停地顫抖。

 

我知道這場戲到了高潮。

 

一般而言，捉奸有兩種劇本。

 

如果我是個有血性的男人，應該二話不說衝上去把這對狗男女打一頓。

 

如果我是個痴情的男人，應該揪著宋倩倩的領子，哦不對，她領子現在在地上，應該搖著宋倩倩的肩膀，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可是我都不是，我是個腹黑的男人。

 

我是來誅心的。

 

我一腳踹在初戀哥臉上，大聲叫道：「你為什麼要欺負我老婆？」

 

然後緊緊抱住宋倩倩，柔聲問：「是不是他強迫你的？你遇到難處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人群裡一陣騷亂，我聽到了離我最近的，宋倩倩閨蜜的一聲重重的嘆息。

 

在大家的視角裡，我精心給老婆準備驚喜，卻在這時目睹了老婆出軌，真心被辜負不說，我在第一時間還是選擇相信老婆事出有因。

 

什麼絕世好男人？

 

現在，我佔盡了道德高地。

 

宋倩倩，你怎麼和我玩？

 

8

 

「我讓你欺負我女兒！」

 

人精嶽父最先領悟我的意思，狠狠給了初戀哥一巴掌，向我表忠心。

 

「畜生，我打S你！」

 

有嶽父帶頭，小舅子緊跟著一拳砸在他臉上。

 

登時鼻血飛濺。

 

然後，小舅子揪著他的頭發，把他往床下拖。

 

初戀哥驚呼一聲，去抓宋倩倩的手。

 

宋倩倩被拽得身子橫斜過來，被子落到地上，大半個身體裸露在外。

 

她尖叫著，瘋狂撈被子蓋住。

 

嶽母見狀，趕緊幫寶貝女兒遮掩。

 

小舅子卻是腦子一根筋，聽到宋倩倩慘叫，就拽得更用力。

 

「你還敢拉我姐？」

 

宋倩倩和嶽母又哪裡鬥得過小舅子的虎力？

 

最後，這場拔河比賽以小舅子大獲全勝告終。

 

宋倩倩一絲不掛地暴露在空氣中。

 

我瞥到人群裡，有人偷偷拿手機錄像。

 

不動聲色地挪了點身位。

 

拍照不擋鏡頭，這是做人的基本禮儀。

 

對吧。

 

「誰報的警？」

 

門外，警察到了。

 

我快步走上前，握住警察的雙手，悽聲道：

 

「我老婆被強奸了！」

 

警察愣了一下，旋即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慰。

 

「不是強奸，不是強奸！」

 

初戀哥聞言大驚，橫空生出力氣，從宋倩倩娘家人的圍毆中掙脫出來：「我們認識，是她叫我來的！不信你問她！」

 

警察嫌惡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問宋倩倩：「你們認識嗎？」

 

這是我給宋倩倩出的第二個難題。

 

如果她不承認兩人認識，初戀哥就會被以強奸罪論處，然後初戀哥一定會據理力爭，把他和宋倩倩偷情的細節全說出來。

 

狗咬狗，最後肯定滿嘴毛。

 

好戲有得看了。

 

如果她承認出軌，這份口供將會成為我們離婚分割財產時，我索要精神賠償的重要依據。

 

無論哪一種情況，我都不虧。

 

真是秦始皇摸電門，嬴麻了。

 

現在，壓力來到了宋倩倩這邊。

 

嶽母給她找了睡衣穿上，所有人都看著精神已經有點恍惚的她。

 

「你認識他嗎？」

 

警察又問了一遍：「麻煩你如實回答。」

 

「嗯。」宋倩倩點了點頭。

 

初戀哥松了一口氣。

 

嶽父臉色大變，當場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東西！」

 

我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倆肯定認識。

 

更何況，來的人裡還有宋倩倩的高中同學。

 

但是戲還是得做到位。

 

我裝作不信，大叫著不可能衝出家門。?

 

9

 

復仇來到第二階段。

 

我找了個電競酒店，包七天。

 

然後把手機一關。

 

翻出在收藏夾裡吃灰的遊戲。

 

正式進入快樂星球。

 

玩累了就點個外賣，看看電影，上知乎和各路大神吹吹牛逼。

 

日子過得充實而快樂。

 

恍惚間，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大學時代。

 

不會有人逼著我為了更大的房子，更高的工資無休止地奮鬥上進。

 

不會有人看見我休息一會就橫眉冷對。

 

七天花了不到三千塊。

 

收獲的快樂卻比結婚五年的總和還多。

 

果然人隻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不結一次婚，你都不知道單身生活有多爽。

 

一周之後，我裝回微信，取消免打擾。

 

手機震了半個多小時。

 

一路滑下來全是未讀消息。

 

粗略看了一眼。

 

宋倩倩及其娘家人找我找瘋了。

 

我那準前嶽父嶽母說，宋倩倩已經痛改前非，隻要我願意再給一次機會，以後我說往東她絕不往西。

 

說得和真的一樣。

 

吃瓜群眾則在八卦之餘，對我表示慰問。

 

我翻看著大家給我跟蹤報道，宋家人的實時動態。

 

第一天就炸開了鍋。

 

在當地掀起了一波不小的波瀾。

 

各大本地公眾號和小網紅紛紛轉發評論。

 

我被收錄進「為什麼男人都不願意結婚了」的素材裡面。

 

第二天宋倩倩一家人沒有出門。

 

鄰裡的唾沫幾乎將他們一家人淹S。

 

第三天宋倩倩單位發布公告。

 

稱宋倩倩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了單位形象聲譽，予以開除。

 

宋倩倩不敢回去收拾東西。

 

公司就派人把她東西一股腦地丟進垃圾桶。

 

第四天……

 

我正看得起勁呢。

 

他們家人打來電話。

 

「喂？」我接通。

 

「小林，你終於肯接電話啦！」

 

她爸的激動程度，不亞於哥倫布航海發現新大陸，我收到人生第一雙籃球鞋：「你現在在哪裡呢，我們去找你，這幾天我們好好教育了倩倩，你們感情還是有的，不要……」

 

「我來找你們吧。」

 

我打斷：「有些話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好，行行行。但是小林，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擺在這裡，可千萬不要一時衝動做了傻事啊……」?

 

10

 

這麼多年的感情？

 

我原來也以為，我和宋倩倩會白頭偕老。

 

但直到我看了聊天記錄才知道。

 

原來在我們這麼多年的生活縫隙裡，一直藏著別人的影子。

 

宋倩倩追我，並非她口中的「喜歡我踏實上進的性格」或者「我工作時的樣子很帥」這種狗屁理由，而是初戀哥和別的女生曖昧，她氣不過，也要抓緊找一個回敬。

 

三年後結婚，把定好的婚禮提前半年，也不是出於「更好的日子考量」，僅僅是為了在初戀哥前一天成婚，要氣氣他。

 

前兩年，宋倩倩懷孕了，卻在沒和我商量的情況下，把孩子打掉了。

 

她說是：「事業正在上升期，我們還年輕，以後再要孩子。」

 

實際上是，初戀哥回老家發展了，他們恢復了聯系。

 

言情小說裡，總有白月光難忘，多年以後破鏡重圓的劇情。

 

但你要守節就好好守節，有能耐一輩子別結婚啊！

 

你倆了不起，你倆清高。

 

你倆擱這演偶像劇，然後把我拉下水。

 

真他媽惡心。

 

……

 

小舅子早就等在小區門口。

 

一看到我，就熱情地迎過來。

 

這小子戴著帽子和口罩，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

 

路上他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他爸他媽見到我也是一副愧疚樣子。

 

畢竟我現在胡子拉碴，眼窩深陷，又因為通宵打遊戲，用眼過度，眼眶爬滿了血絲。

 

看上去就是為情所傷。

 

「小林啊，這件事是倩倩做得不對，我們已經狠狠說過她了，你看能不能……」

 

我抬手打斷了她爸的話，聲音嘶啞：「她人呢，有什麼話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對對，小林說得對，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小林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他會有分寸的。」

 

她媽說：「要打要罵都隨你，但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我推開臥室的門。

 

宋倩倩窩在床上，對著窗口發呆。

 

看見我進來，抖了一下，不敢看我。

 

多日不見，她也憔悴了很多。

 

嘴唇發幹，眼皮浮腫，一看就哭了很多次。

 

為什麼哭呢？

 

是後悔嗎？

 

後悔應該謹慎點，就不會被我發現，對麼。

 

「小林有話跟你說，你給我好好說。」

 

她媽不放心地叮囑道：「之前我怎麼跟你說的，你還記得吧！」

 

門關上。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宋倩倩依舊盯著窗口發呆，但攥著被子的骨節發白。

 

「直接開門見山吧。」

 

我說：「你打算怎麼處理。」

 

又是片刻之後，宋倩倩終於開口：

 

「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們還是分開吧。」

 

這就是教育過一頓的結果？

 

不過我一點都不意外。

 

我太了解宋倩倩的脾氣了，吃軟不吃硬，越逼她越反抗。

 

更何況，憧憬了半輩子的愛情近在眼前。

 

她又怎麼可能放手？

 

不過，現在她的氣勢還不夠。

 

我還要接著添把火：「如果我不答應呢？」

 

她抬頭看我，輕聲道：「林陽，強扭的瓜沒有好結果的。」

 

「呵，真好玩。」

 

我笑：「三年戀愛，五年婚姻，法律認可的夫妻關系，然後變成了強扭的瓜？我強迫你什麼了？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和我結婚了嗎？！」

 

「對不起。」

 

宋倩倩閉上眼睛，眼淚滾滾而下：「我可以給你補償，隻要你願意離婚。」

 

這時，一直躲在門外偷聽的老丈人，再也忍不住。

 

衝進來給了她一耳光：「我讓你亂說話！離什麼離！去跟那個野男人過，讓街坊笑話S了！」

 

宋倩倩捂著臉，大叫道：「我就要離婚！他是我的初戀，是我的愛情！我的青春已經有遺憾了，我不想後半輩子都生活在遺憾裡！」

 

怒火在我胸膛燃燒，燒得我心髒陣陣發痛。

 

「S丫頭，你再亂說話！」老丈人又要動手。

 

我說：「好，我放你走，但是他真的願意，為了你離婚麼？」

 

「一定會的，你不了解我們。」

 

「是麼？」我忍不住譏笑。

 

這反而激發了宋倩倩的鬥志：「我會證明，他有多愛我。」

 

「好啊。你最好能證明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