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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3章

 


他骨節分明的手握著筆,在我面前的草稿紙上寫下一個又一個美妙的字符。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這對他而言。


 


也許隻是想把賭注完成得更漂亮一點而已。


 


從那天起,我會悄悄關注他上下學的時間、下課在幹什麼、跟誰說話。


 


我也會輕輕地把小零食放在他的桌子上。


 


雖然他可能不知道是我給的。


 


在他打球結束的時候我也會拉著陳月從教學樓另一邊的樓梯飛快地往上跑。


 


上到合適的樓層之後,我再開始下樓,和他制造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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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陳月都很疑惑,我隻說上課太累了,出去帶著她散散步。


 


我拉著陳月下樓,正好能遇上他抱著球上樓。


 


我們偶遇,然後再擦肩而過,最後是我用餘光看著他的背影離去。


 


明明偶遇了,我卻連抬頭看一眼都做不到。


 


比起他的臉,我更熟悉他的背影。


 


心中無數次揣測他對我的看法。


 


他,會喜歡我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嗎。


 


13


 


我捏緊那幾頁日記,那是來自一個少女的懵懂粉色故事。


 


我接著往下讀,後面的日記字跡更潦草,還有被打湿的痕跡。


 


那是淚水嗎。


 


那天,學校舉行了籃球比賽。


 


範志作為隊長帶領十五班拿下了全校籃球冠軍。


 


他在吶喊聲中被整個籃球隊一次又一次地拋向高空。


 


他捧著獎杯,戴著花環。


 


在人聲鼎沸中享受著屬於他的榮譽與稱贊。


 


人群中的他,被鮮花與掌聲環繞,那樣光鮮奪目。


 


我站在人群裡,想象著和他站在一起的場景。


 


我和陳月是後勤組的成員,負責看管礦泉水、毛巾之類的東西。


 


頒獎結束後,他們一群男生在那裡窸窸窣窣,像是在說什麼一樣。


 


他們指了指我,範志就朝我走過來。


 


我以為他是要喝水,我趕緊從箱子裡拿出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給他。


 


他沒有接,隻是斜著嘴笑。


 


然後,一把扯下了我將脖子圍得嚴嚴實實的圍脖。


 


他一下子癱倒在地,連滾帶爬、邊喊邊叫地跑走了。


 


其他人也看向我,一陣陣驚呼聲在人群中炸開。


 


他們四散逃跑,像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一樣。


 


我撿起圍脖,趕緊重新圍在脖子上。


 


可是一陣狂風呼嘯,尖銳的刺鳴聲仿若鬼怪在叫囂著要衝破地面。


 


狂風卷走了我的圍脖,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追。


 


我一個趔趄雙腿跪倒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尖銳的刺痛瞬間傳遍全身。


 


我潔白的脖頸上有如同那個雙頭護士般的第二個頭的延伸。


 


一個可怖的比我的頭小些的第二顆,黑色的頭顱。


 


我全都想起來了,我也是雙頭人。


 


14


 


我不是正常人的消息傳得很快。


 


坐在我周圍的同學都申請轉班或者調位置。


 


從那天起範志就不來上學了。


 


其他班的同學一下課就在我們班門口攏成一堆。


 


他們踮著腳尖,興奮又帶著些懼怕地朝班級裡張望。


 


一邊張望著,一邊議論著。


 


臉上洋溢著窺破秘密的激動之色。


 


各種猜測與說法如同瘟疫一般在學校的各個角落蔓延開來。


 


有些男同學甚至直接把垃圾扔在我的桌子上。


 


他們把煙灰倒在我的桌子抽屜裡。


 


在我的凳子上倒食堂的泔水,把我的課本都扔到走廊裡。


 


甚至在一天晚上,他們把我圍在巷子裡狠狠地毆打了一頓。


 


我拼命反抗,我幾乎跪在地上求他們放過他。


 


我大聲呼喊救命,試圖逃跑都失敗了。


 


他們把我拖回來又是一頓打。


 


他們打累了,就把垃圾桶扣在我身上警告我說。


 


“你以後再讓我們在學校看見你,我們見一次打一次。”


 


我已經奄奄一息,第二條我父母報警才找到了我。


 


其實在他們打我之前,陳月在附近的。


 


她看見我被打了。


 


也許是太害怕了。她既沒有上前幫我,也沒有報警。


 


我不怪她。


 


我一直沒有什麼朋友,她肯陪我這樣一個怪人這麼久。


 


我已經很感謝她了。


 


15


 


這是我全部日記的內容。


 


紙頁上滿是血汙與悲痛。


 


我摸了摸脖頸,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第二個頭顱已經消失不見了。


 


可它給我帶來的創傷卻沒有因為它肉體的消失而湮滅。


 


我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


 


在我的脖頸處長著兩顆頭顱。


 


除了我本來的頭之外,還有一顆如同腫瘤一般的黑色的頭。


 


它從來沒有睜開過眼,面容在七歲時就停止改變了,一直是我小時候的模樣。


 


它應該是我的雙胞胎妹妹,我們在母親腹中就合為了一體。


 


可我的妹妹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來自親情的慰藉。


 


隻給我帶來了無盡的困擾。


 


我和她血脈相連,我的頸動脈也是她的頸動脈。


 


現有的醫療技術下,根本不能在保證我的安全的情況下,動刀切除。


 


隻能暫時擱置,但是我年齡的增長卻不會因此停止。


 


很快我就到了上學的年紀,我不可能永遠依偎在父母的懷抱裡。


 


他們也不打算將我永遠困在家裡,我遲早是要去看到遠方的天空的。


 


我的父母又為了我該去哪上學爭吵不休。


 


爸爸堅持認為我應該去特殊學校,如果留在學校裡,會被其他的同學歧視。


 


媽媽卻堅持認為,我就是正常人,應該接受正常的教育。如果現在就讓我去特殊學校,那我一輩子都無法融入正常人的世界。


 


爸爸沒擰過我媽媽,我走了她說的那條路。


 


這也意味著,一旦他們發現我和他們不同,我就會被排斥。


 


我要在人群中盡力地掩飾自己,不能被他們察覺異樣。


 


即使在夏天,我也圍著厚厚的圍脖。


 


我不敢和他們交流,不敢主動交朋友。


 


我太害怕了,拼命掩飾已經耗費掉我太多精力了。


 


所以在求學路上,我幾乎沒有朋友,或許隻有陳月願意和我玩。


 


陳月從小身材就比同齡人胖些,他們都說她像一座小山一樣。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我們才能相互依偎著取暖。


 


所以我不怪她,在這段漫長的旅途中她也不是強者。


 


16


 


小時候我在書中讀過這樣一首詩:


 


當清晨來臨時,農場的男孩們將發現這頭怪胎。


 


他們會將它以報紙包裹,送入標本館。


 


但今晚,它仍會待在北部平原上,依偎在母親的身旁。


 


這是個美好的夏夜。


 


果園升起了明月。


 


微風飄蕩在草間。


 


而當它昂首眺望那茫茫星空時。


 


它的眼中映照著兩倍於尋常的星芒。


 


即使我們的命運早已注定,即使世俗的眼光難以改變。


 


可我們人生旅途中的體驗:


 


星空的銀河,夜班昆蟲的低鳴和家人短暫的陪伴。


 


就是我們人生的意義,就是短暫逃離殘酷命運的片刻寧靜。


 


我開始回憶和父母相處的點點滴滴,在我危機四伏的童年裡。


 


是他們給予了我唯一的光亮。


 


是的,從精神病醫院接我回家的那對夫婦,是我的親生父母。


 


番外篇:母親視角


 


醫生給我打電話說可以做手術的時候,我真的要激動瘋了。


 


我的女兒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


 


她整整遭受了十八年的痛苦。


 


雖然我並不認為她多長一個頭就不算正常人。


 


她明明有手又有腳,智力也正常,她就是正常人。


 


他們憑什麼因此攻擊她。


 


那天……那天我差點就失去了她。


 


都是我的錯。


 


她蜷縮在血泊裡,校服浸透了鮮血。


 


我再次親手將她送進了手術室。


 


我想給她一個嶄新的人生。


 


給她一個新的臉和一個新的身份。


 


一個不再背負沉重負擔的身份。


 


就叫囡囡吧,我想讓她永遠都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快樂。


 


就像她還未破殼時,在我和她爸爸懷中嬉鬧一般。


 


我賣掉了市區的房子,在郊區買了一間房子。


 


囡囡一直想要一個院子,可以種花,等她恢復過來。


 


我們種一院子轟轟烈烈的花。


 


把所有的痛都拋到九霄雲外,我們一家三口就這樣躺在花海裡。


 


大聲地唱著歌,什麼也不去想。


 


囡囡的路實在走得千磨百折。


 


手術之後,她又出現了認知障礙。


 


她指著所有的醫生說,他們都長了兩個頭。


 


我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哭。


 


孩子啊,你知道媽媽這輩子有多怕聽到這幾個字嗎。


 


媽媽好害怕,這幾個字變成箭,狠狠地插在你身上啊。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說我和她爸爸有兩個頭。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總是更信任我們。


 


我總是安慰她,一個頭也好,兩個頭也罷,都是正常人而已。


 


我的囡囡不要害怕。


 


再後來,囡囡不僅出現了認知障礙,記性也開始變差。


 


她開始忘記自己叫什麼,忘記自己在哪裡。


 


然後忘記她的爸爸媽媽是誰。


 


我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


 


“囡囡,我是媽媽呀。”


 


“囡囡,媽媽在。”


 


她每次醒來都會忘記很多事,有時候也會把我當成害她的敵人。


 


偷偷地跑走藏起來。


 


有一次她跑出醫院,抓著一個路人說。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要把她拐賣她,還一直給她下毒。


 


我不停地給人家道歉。


 


每次遇到這種事。


 


我都是既難過又慶幸。


 


我因為她會一次又一次地忘掉我而難過。


 


我又慶幸她忘記了過去數十年她經受的錐心般的痛苦。


 


我還是寧願她什麼都不記得。


 


我是她媽媽這件事,我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


 


我換下了那張她圍著嚴嚴實實圍脖的全家福。


 


我們會拍一張更好的。


 


一張我們三個人放肆大笑的全家福。


 


一張不用再躲藏和掩飾的全家福


 


這幾年實在太苦啦。


 


出院那天,我看著她上車的背影,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我對著她的背影在心裡說:“囡囡,我們要開啟新生活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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