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我跪求父母，用考不上大學就馬上嫁人，給弟弟換彩禮的承諾，換來了高考的機會。

 

但高考錄取通知下來，卻沒有我的名字。

 

我邊打工邊等了一個暑假，最終等來的，是我媽帶著媒婆上門，介紹了一個比我大十歲的二婚帶娃男人，讓我嫁給他。

 

我哭鬧絕食，我媽卻收起了我的戶口本和身份證，把我關在家裡。

 

她說，父母把你養到這麼大不容易，你答應了考不上大學就嫁人，家裡也給過你機會的，你自己沒抓住，認命吧。

 

我等不到錄取通知書，接受了高考失利的現實，在我媽日復一日的勸說中，低頭認了命。

 

嫁進門我就當了後媽，繼子嬌縱，婆婆生怕大孫子在後媽手下受了委屈，盯我盯得比什麼都緊。

 

孩子稍微嚎一嗓子，她就要數落我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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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我十歲的丈夫，娶我也不過是為了找個人照顧孩子，伺候父母，根本不管我在婆婆和繼子間的為難。

 

後來，我懷孕了，繼子卻因為聽了鄰居逗他的一句：

 

「有了後媽就有後爹，你後媽有了孩子，你爸你奶就不疼你咯。」

 

便把我從門口的臺階上推了下去，不僅害得我流產，更令我喪失了生育能力。

 

我沒有學歷，不能生育，在婆家過得艱難。

 

可當我想離婚，回娘家卻被親媽責備：

 

「連自己男人的心都攏不住，孩子也教不好，這不都是你自己沒本事？離了，你一個不能生的，還能嫁給誰去？」

 

「再說了，你婆家當年可是給了十萬彩禮，這錢已經拿來給你弟弟娶媳婦了，離了婚他們要讓你還，我可拿不出來這個錢。」

 

手裡沒錢，我沒辦法，隻能忍氣吞聲過下去。

 

我媽還讓我多給娘家和弟弟家做貢獻，理由是：

 

「你老公和繼子這樣，你老了能指望得上？還不得多幫襯你弟弟，有他給你撐腰，以後你侄子侄女大了，多看看你，日子還有指望。」

 

我想著繼子對我的態度，和侄子侄女一聲聲甜甜的大姑，也默認了這個話。

 

娘家婆家兩頭跑，但凡家裡有事，即使出不了錢，也會出力。

 

可勞勞碌碌，終究是隻為了別人奔忙。

 

我自己的人生，早在高考失利的那一年，就戛然而止了。

 

晚上睡覺，我總會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高考的考場上。

 

面前的卷子被塗寫的亂七八糟，我努力想要擦掉那些痕跡，卻怎麼也擦不掉。

 

我不明白，明明模考的時候，我的成績考個一本絕對沒問題，志願報得也保守，怎麼就會在高考的時候失利了？

 

我輸掉的，不僅僅是一場高考，更是我的人生啊。

 

可後來，我回娘家的時候，卻聽到我媽對弟弟說，要不是當年賣了你姐的錄取通知書，讓她乖乖嫁了人，咱家現在能幫這麼多光？

 

我媽說，你姐還挺厲害的，考上了海大呢。聽說頂替她上學的那丫頭，畢業就進了大公司。人家家裡條件好，有這個學歷就是鋪了步好臺階，你姐上了學也不會有這個命的。在外頭讀幾年，指不定還把心讀野了。

 

哪像現在，嫁得離娘家近，讓回來就回來，有啥事兒都能指望上。大妞現在成績不好，你也別讓她學了，就像你姐這樣，近近的找個人嫁了，還能幫襯大寶。

 

原來我當年並不是沒考上，而是被親媽賣了錄取通知書。

 

她打斷了我的人生，僅僅是為了我能夠幫襯弟弟。

 

我想要進門去和他們對峙，可剛一邁步，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我回到了高考結束的那一天。

 

七月初，周遭的空氣粘膩又湿熱，耳邊傳來陣陣蟬鳴。我靠在考場外的樹蔭下，背後是考場的大門。

 

我不敢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兒掐了掐胳膊，疼！我又用盡力氣錘了一把面前的樹，除了疼，拳頭也紅了。

 

我興奮地連錘了好幾把，甚至引來了路人的注意。

 

「看那邊的女生，沒考好吧，拿樹撒氣呢。」

 

我趕緊收了手，拳頭連綿不斷傳來的痛意和身邊人真實的反應都提醒我，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

 

我沒有回到高考的考場上，而是回到了考完之後。

 

也幸好是如此，上輩子蹉跎了幾十年，我腦子裡那點高中的知識早就十不存一了。

 

回到考場上，哪兒還能考得上大學？

 

可是現在，高考已經結束，前世的我用十年寒窗，交出了一份對得起自己的答卷。

 

是老天有眼，重活一世，我一定不能再渾渾噩噩，任家人擺布。

 

回到家，我媽已經做好了飯。見我回來，她不冷不熱地說：

 

「考完了，你定心了吧？別忘了，你之前可是答應過，考不上大學，就馬上相親嫁人的。」

 

我不像前世那般，傲氣地說一定能考上，而是乖巧地順著她：

 

「媽，我都記著呢。高考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別說考不上，就算考上了，我這個年紀也該找對象了。我想嫁得離家裡近一點，有什麼事兒也能幫襯。」

 

我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道：「算你這丫頭有良心。」

 

我討巧賣乖：「家裡養我這麼大，我能沒良心麼。不管怎麼樣，有事兒我也會先想著家裡的。」

 

吃完了飯，我又搶著去刷碗。

 

一連半個月，我都老老實實窩在家裡，包攬了所有的家務。除了闲下來還是會看看課本，和等不到錄取通知書有些許失落，表現得沒有任何不甘。

 

我媽也逐漸放松了警惕，還破天荒地給我買了幾件新衣服。

 

她最近手頭似乎挺寬裕，去縣城趕集時總會帶些好東西回來。

 

我明白，我的錄取通知書應該是已經被她賣了。

 

這是 1999 年，電子檔案尚未普及，學籍和高考登記表都還是紙質資料，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也隻是薄薄一張紙，沒有照片。

 

對方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隻要再想辦法偽造一份和我相同的戶籍資料，便能頂替我去上學了。

 

一旦她頂替了我的身份，我再證明自己就難了。

 

所以，我一定要搶在開學前從家裡跑出去，用自己真正的戶籍資料補辦出錄取通知書，先一步報道。

 

對方拿著假資料，在我之後報道，一定會被攔下來，而他們心虛，也不會敢讓學校細細核查。

 

李鬼就是李鬼，假的怎麼樣也變不成真的。

 

我在心裡細細盤算，另一邊，我媽開始張羅著給我介紹對象，領來的，還是我前世的丈夫。

 

「雖然是二婚，但呂明家底殷實，你去了也能過好日子。年紀大才知道疼人。小浩今年才三四歲，還不記事呢，你待他好，他也會把你當親媽。回頭你自己再生兩個，前頭這個怎麼樣也不重要。」

 

我媽喋喋不休地向我介紹著他的好處，但我知道，隻是他願意多出彩禮罷了。

 

我指甲掐進了手心，咬著下唇，硬是讓自己表現出了幾分羞怯，望了幾眼正和我爸高談闊論的呂明：

 

「媽，我心裡有數。明哥他……他看起來人挺好的，我不介意他有孩子。他有了兒子，我也不用擔心進門就被婆婆催著生孫子了。生兒生女都好，心裡沒壓力。」

 

「不枉媽教你這麼多年，總算開竅了。」

 

我媽心裡滿意，讓我和呂明單獨相處。

 

這一世我沒出去打工，在家裡窩了半個月，皮膚捂得白白淨淨。

 

也不像前世那樣，因為心有不甘而表現得不情不願，反而主動向呂明示好，還主動提出想見見他的兒子呂浩，培養感情。

 

花一樣年紀的清秀少女，表現得對他充滿仰慕又溫柔，呂明滿意極了，當即就表示要訂日子擺酒。

 

我卻提出要求，讓他先在我家這邊辦一場宴席。

 

我家這邊的風俗，女兒出嫁，女方父母是不到男方家觀禮的，我不想父母就這樣草草送我出門，想讓他們也見證一下我人生的重要時刻。

 

我要求不高，不需要邀請什麼親朋好友，隻要在我父母和弟弟的見證下有個簡單的儀式就好。

 

父母覺得我折騰，呂明卻對我正上心，欣然同意。

 

儀式選在傍晚，取古意「昏禮」。

 

而我在儀式結束後，他們宴席要喝的酒裡，加了足以讓他們昏睡一天一夜的安眠藥。

 

待他們都在藥力的作用下昏睡過去後，我在父母上鎖的床頭抽屜裡找到了戶口本和身份證，還有他們攢下的 1000 塊錢。

 

我咬咬牙，除了身份證和戶口本，又拿了 500，跑到了海大所在的城市。

 

為了誤導他們，我還悄悄往村裡關系最好的小姐妹院子裡投了封信。

 

上面寫著，我不甘心高考失利就隨隨便便嫁人，要去粵省打工。

 

我相信父母在找我的過程中，一定能打聽到這封信，也會相信我是真的認了高考失利的現實。

 

他們不會想到，我已經坐上了去海市的列車。

 

這一次，我要找回本該屬於我的大學生涯。

 

我找到海大，說知道自己被錄取了，但通知書丟了，不知道該怎麼報名。

 

這時還是八月初，門衛說負責招生的老師還沒上班，讓我等開學的時候再問。

 

我便在學校附近的餐館找了一份臨時工，想著邊打工邊常去學校看看，等老師上班。

 

去得多了，門衛都認識我了。

 

開學前夕，負責新生入學工作的老師剛來上班，就把我帶到了老師們的辦公室。

 

招生的老師確認了我的姓名和學籍、高考信息，重新幫我補了一張通知書。

 

我接過錄取通知書，忍不住一看再看。

 

大紅色的封面，燙金的字體，內頁的抬頭上，端端正正寫著我的名字。

 

「孟曉月同學。」

 

孟曉月。

 

同學。

 

這是我前生高考後，再也沒能得到過的稱呼。

 

這一世，它是屬於我的。

 

不會再有別人頂著我的名字，拿走這個屬於我的稱呼，頂替我的人生。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放聲大哭。

 

這表現把身邊的老師都嚇到了，我趕緊止住眼淚，說自己失而復得，太激動了。

 

確實是失而復得，卻不是他們以為的短短一個多月，而是長長的幾十年。

 

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我的心裡算是踏實了一半。

 

還有懸著的另一半，來自那個購買了我錄取通知書的未知女孩。

 

我不知道她的身份，隻能等開學那天她來報到，再見機行事。

 

她買了我的錄取通知書，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上不成學，也很可能回去找到我爸媽去鬧。

 

我請求招生老師，說想要熟悉同學和校園，希望能在新生報到的時候幫忙做接待。

 

反正今天老師已經帶我逛過校園，食堂宿舍和教學樓的位置，我都已經記住了。

 

送上門的苦力，老師自然是欣然答應。

 

到了報到日，我一大早就在新生報到處站崗。

 

沒等多久，在我忙著給新來的同學介紹校園情況時，就聽到報到處鬧了起來。

 

「錄取通知書明明還在我手上，我還沒報道呢，怎麼會有孟曉月的入學登記記錄？」

 

女孩的聲音高亢尖利，吸引了不少目光。

 

身邊陪著她報道的男人安慰她：「英……曉月，你別激動，可能是重名了。」

 

他又看向負責登記新生信息的老師：「您再幫忙查查，是不是有重名的同學？」

 

兩人身形和聲音，我都很熟悉。

 

原來是我家的一個老鄰居孟友德，和他的女兒孟英。

 

「我們這一屆的新生，的確隻有一個孟曉月，已經入學了。要不，你們拿出學籍信息，我再對一對？」

 

原本就是買來的錄取通知書和偽造的學籍、身份資料，父女兩人怎敢讓她再三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