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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阮聲聲噗嗤一下笑出聲。


 


陳默惱火地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阮聲聲:「我和肖洵其實沒結婚。我也不打算繼續那段關系了。」


 


陳默愣了,湯勺啪的一下掉進碗裡,鼻子上濺到了湯汁,像個聖誕麋鹿一樣呆呆地。


 


隨後反應過來,唇角瘋狂上揚,衝過來抱起她:「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不能始亂終棄。」


 


黃昏金色的光線從窗外斜斜照進來,陳默沐浴在光下,還系著隔壁大媽花圍裙的他笑得一臉傻兮兮。


 


阮聲聲覺得心安。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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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洵發現阮聲聲搬走,已經是半個月後。


 


周仰月的身體不好,剛回國又水土不服,這些天他都在醫院陪著。


 


等他緩過來,阮聲聲已經把他拉黑了。


 


他不是給了她一張黑卡麼,就算她心裡覺得委屈,也可以跟他再提要求,隻要不太過分,他都可以滿足。


 


而不是這樣一聲不吭就拉黑,簡直兒戲。


 


肖洵開燈,發現空蕩蕩的客廳茶幾上,擺著那張他送出的黑卡。


 


這是真要鬧了?


 


肖洵揉了揉眉頭。


 


今天胃不舒服,中午沒吃東西,晚上齊樂他們慶祝周仰月康復,非要他也去。


 


他一聞到包間裡那股飯菜味就想吐,強忍了一會兒沒動筷子就走了。


 


以往這種時候,阮聲聲都會下廚房給他煮粥。


 


她的廚藝一開始很差,連鹽和糖都分不清。


 


後來慢慢地倒也能做得勉強入口。


 


家裡暖氣開得很大,觀賞性的法式壁爐還噼噼啪啪地燒著柴,但這怎麼顯得冷清。


 


肖洵不想在家呆,讓司機直接開到東二環。


 


他知道那是阮聲聲的落腳地,她偶爾加班會住在那裡。他平時基本不去。


 


今天就去接她回來吧,他想。


 


車停在胡同口。過路的人們看到車上下來的男人,深褐色的羊絨長風衣,裡面是一身同色系的西裝。


 


男人隨手看了看時間,露出手腕上的高級腕表,精致、儒雅。


 


在大家都灰頭土臉的北京冬天裡,隻有他和他的車一塵不染,仿佛不在一個圖層。


 


「小肖總,帶束花給阮小姐吧。」司機老劉看到路口的花店,機靈地去買了束玫瑰。


 


他從三十幾歲就在肖家做事,那時肖洵還在讀高中,轉眼都成家立業了。


 


他作為一個外人來看,清楚地看到了這些年阮小姐的改變。


 


從一開始眼裡的愛意,到後來的失望、平淡,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燒盡了,隻剩下火星子。


 


或許對於小肖總這樣的人來說,選擇太多了,挑花了眼。


 


但老劉覺得,亂花入眼,終究身邊也隻有一個人的位置。


 


而且小肖總對阮小姐,似乎也不是沒有情的。


 


老劉就自作主張買了這束玫瑰:「女人嘛,都要哄。」


 


肖洵嫌棄地看了一眼,這束俗氣、豔紅的玫瑰,是店家擺在最外面,用來攬客。


 


可是老劉說女人都喜歡。他自己老婆就喜歡。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肖洵接了過來,抖了抖花上的露水,讓老劉自己去找個停車位。


 


他走入巷子裡,不記得上次來是什麼時候,但好像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現在這樣生機勃勃。


 


窗臺上的瓷瓶裡插著幾株冬梅,應景又別致。


 


門口貼了春聯,春和景明,歲稔物豐。橫批:春光滿園。


 


肖洵扯了扯嘴角,離過年還有一個月,阮聲聲哪門子的春光滿園。


 


但他又想起來她其實在馬來西亞長大,雖然是中國人,但對中國文化總是不大了解。


 


還記得剛到他家的時候,她還把他母親的砚臺當作煙灰缸。


 


肖母本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小姐,當時兩眼一翻差點黑臉,後來很長時間都和肖洵怄氣。


 


在她的想法裡,肖洵閉著眼睛在圈子裡撈一個,都比阮聲聲好。


 


阮聲聲好像也感覺到肖母的不滿,於是笨拙地去討好婆婆。


 


知道肖母喜歡咖啡但胃不好,每年都會從馬來西亞搜羅最好的白咖啡豆,有咖啡清香且不傷胃。


 


每個月會按時去肖家陪婆婆聊天、看京劇。


 


那段時間她連睡覺前都在聽京劇解說,肖洵嫌她吵,連討好人都用最笨的辦法。


 


但如今回想,他自己忙,又不愛說話,他媽常嫌生了兒子跟沒生一樣,好在有阮聲聲陪她消磨時光。


 


肖洵回想起往事,唇上不自覺帶了一抹微笑。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仿佛共生的樹木和藤蔓,哪裡是這麼容易切割開的。


 


23


 


聽到門響,阮聲聲還詫異。陳默回去上課了,今天應該要晚上來才對。


 


開門,卻是肖洵。


 


阮聲聲皺眉:「你怎麼來了?」


 


肖洵本來上揚的嘴角壓了下來,他親自來了,這個臺階還不夠下麼,她這是什麼態度。


 


但他很快看到鞋架上的男式拖鞋,心裡一哂。


 


原來一直在等著他來。


 


算了,她這段時間大概也吃了些苦,都瘦了,他是個男人,就不多計較。


 


「……這是?」阮聲聲看到肖洵手裡那束玫瑰。


 


肖洵矜持地點頭:「劉叔非要我拿來——」


 


「謝謝,不過我這裡沒有多餘的花瓶,放不下。你拿回去吧。」阮聲聲淡淡地說。


 


肖洵瞟了一眼窗臺上好端端在瓷瓶裡的臘梅,頓覺刺眼。


 


但他是肖總,總不能為了一束花鬧別扭。


 


他隨手將花放在茶幾上,自己端坐在沙發上,打量四周。


 


很小,不到他家的洗手間大。屋頂高,做成了閣樓,床在閣樓上。


 


住在這裡每天要爬上爬下,像個耍猴的一樣。阮聲聲這段時間就過這種苦日子?


 


想到這裡,他心軟了一點:「好了,鬧夠了就跟我回去。」


 


阮聲聲莫名其妙:「肖總,我們已經分手了。」


 


肖洵皺眉:「別耍小性子。阿月就像我妹妹,我關照一下又怎麼了?」


 


「肖總,你不需要跟我解釋。」她說。


 


肖洵一口氣哽在喉嚨裡。


 


他知道阮聲聲外表溫順,內在倔強,但是從前她從來沒把倔強的這一面用來冒犯他。


 


肖洵帶著一絲薄怒:「阮聲聲,你求我給你媽介紹醫生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


 


阮聲聲苦笑:「欠你的我會還。」


 


「就憑你?你拿什麼還?」他哂笑。


 


肖洵明明坐著,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樣子。


 


阮聲聲知道他一直看不上她的工作——掙那點錢還要每天忙進忙出的,算什麼。


 


她也迷茫過,特別是在發現肖洵給周仰月入職的那家公司投資後。


 


她這樣的投資顧問,外表光鮮,實際上不過是幫有錢人做錢包管理。


 


況且人家還不在意,換個管家也是一樣,反正錢對他們來說幾輩子花不完。


 


直到聽到陳默的事情。


 


有人真的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泥濘,錢對沒錢的人來說,能改變人生。


 


阮聲聲在那一刻有了從頭再來的勇氣。


 


她這些年太懦弱了,阮越的那一跳把她的底氣也跳沒了。但實際上她為什麼不能靠自己。


 


她想,她從事的工作也未必毫無意義。


 


意義總是事後的總結,人真正還是要盡力而為,不留遺憾。


 


24


 


阮聲聲居然說要還,她哪裡來的膽子說這個話。


 


除了他,還能有誰接手阮家那一灘爛攤子?


 


「阮越的生意,肖總您也不是為我接手的,畢竟我還有個妹妹,不是嗎?」阮聲聲不卑不亢。


 


肖洵氣笑了。


 


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原來說白了還是在吃阿月的醋。


 


為什麼之前那些女人阮聲聲都無所謂,到了阿月就不行。


 


所以她恨阿月?因為阮越?


 


可那都是上一輩人的事了,阿月沒有做錯什麼。


 


肖洵還想說點什麼,但是他的胃開始一抽一抽地疼。


 


他捂著胃,擠出一句話:「阿月的事以後再說,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少跟她來往。」


 


他妥協到這份上,阮聲聲總該知足了。


 


而且他病得正好,這本是她可以下臺階的時機。


 


但是阮聲聲卻隻是遞過來一杯熱水:「肖總,喝點熱水。胃不舒服記得去醫院。」


 


「我一天沒吃東西。」肖洵咬牙切齒。


 


他能聞到廚房裡的香味,阮聲聲明明在煮粥。


 


阮聲聲看了看時間:「抱歉,如果平時我會留你吃個飯再走,但今天我有約了。」


 


「行。」再多問一句都是羞辱自己,肖洵忍著痛挺直腰板,目不斜視往外走。


 


司機老劉接到電話的時候才剛停好車。心裡咯噔一下,心說壞了。


 


果然看到小肖總一個人立在胡同口,一動不動仿佛雕像,臉色風雨欲來。


 


這是盛怒的徵兆。


 


老劉不敢說話,沉默地帶他回別墅。


 


「小肖總,要不要去醫院?」車子駛進了小區,老劉發現後座的人痛苦地彎下身。


 


他知道肖洵有胃病,胃這個器官和情緒很相關,這應該是情緒不好導致的。


 


「去個屁,停車!」肖洵暴怒,車一停摔了車門就走。


 


給老劉嚇得夠嗆,第一次看他發這麼大的火。


 


25


 


肖洵送的玫瑰被阮聲聲放到門口,忘了扔。


 


結果陳默來的時候看到了……


 


......


 


一個小時後,阮聲聲揉著酸疼的腰,一身骨架都要散了。


 


她惱火地一踹床上一臉餍足的男人:「你滾。」


 


陳默眼尾還帶著情動的紅暈,又重新抱上來,緊緊將她的頭埋在胸口:「對不起,以後我輕點。」


 


還有以後?阮聲聲推開他,不想搭理他。


 


陳默自知這次過分了,爬起來去廚房,給她做晚飯。


 


自從在一起,陳默有空就來。


 


廚房用煤氣罐不安全,還是改成電灶好。於是陳默自己學了搭管道、做櫥櫃,每天一點點改造阮聲聲的小家。


 


他師兄都無語了,說他要不把實驗器材也搬走,他才收斂了點。


 


不然都不知道實驗數據要拖延到何時。


 


26


 


阮聲聲半睡半醒,被上司一連八個電話叫過去。


 


「小阮,你盡調怎麼做的,高於市場價三五倍的供應商合同,你是瞎了麼!」


 


一進辦公室,好大的陣仗。


 


上司、上司的上司,還有另外幾個部門的領導都在。


 


上司劈頭蓋臉罵了起來,一把文件狠狠一甩。


 


塑料殼擦過阮聲聲的額頭,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阮聲聲先前還不大清醒,額角的疼痛讓她的腦子一下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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