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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穿著喜服準備拜天地時,一女子闖入,賓客們笑得意味深長,紛紛等著看我笑話。
我不動聲色將她迎入:「妹妹快進來,別誤了吉時。」
於是,我們仨一起拜了天地。
我為續弦正妻,她為侯府貴妾,還是夫君亡妻的庶妹。
人人都說我高攀了侯府,畢竟我家雖富甲一方,但終究是低賤的商賈。
爹爹歡喜地應下這門親事時,兄長的消息傳來,全家都勸我別嫁了。
我不顧阻攔毅然決然入府成親,為的就是將這出戲唱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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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昌侯府的轎夫落轎後匆匆離去,林婉兒從轎中緩緩走出。
「侯爺……」她眼尾泛紅地看向傅恆之——我的夫君。
傅恆之微微怔愣後,上前相迎:「婉兒,你怎麼來了?」
大家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意味深長的譏諷,他們都笑我是商戶之女,滿身的銅臭氣,卻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分竟然進了侯府做續弦。
而臺下女子他們更是熟悉不過,傅恆之發妻的庶妹——林婉兒。
我身著大紅喜服,手上的團扇紋絲不動,輕聲笑道:「侯爺,還是先帶妹妹進府吧,別誤了吉時。」
在傅恆之的示意下,林婉兒與我一同拜天地,我為續弦正妻,她為侯府貴妾。
這場鬧劇在眾人的議論中結束,侯府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我更是成了百姓口中的笑談。
當晚,傅恆之雙頰緋紅地推門而入,臉上帶著淡漠疏離,緩緩道。
「你還是侯府夫人,這點你放心,但婉兒身子柔弱,你平日不要打擾她。」
好一個身子柔弱,不要打擾,仿佛我成了十惡不赦的毒婦。
我臉上掛著得體的笑意,柔聲道:「她是姐姐的庶妹,我自然要好好對她,如今我們又一同侍奉侯爺,家和萬事興,妾身明白的。」
唯有提起傅恆之發妻時,他眼中才有些許波瀾,他剛要開口,門外婢女聲音響起。
「侯爺!小娘說她頭痛難忍,想請您過去看看!」
傅恆之眉頭輕皺地看向我,眼中帶著幾分焦急,畢竟林婉兒的眉眼像極了他已故發妻。
「侯爺,今日您在眾目睽睽之下納妾一事,已經成了汴京城中的笑談,若今日您再去妾室屋中,不隻是我受人非議,就連侯爺也要被彈劾一番,不如請來府醫照看,若再有事侯爺再過去也不遲?」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傅恆之思慮再三也深覺有理,便讓人找來府醫去林婉兒院中。
當晚,傅恆之在我房中歇下,行了周公之禮,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侯府夫人。
翌日,彩月幫我洗漱時,跟我學著隔壁的趣事。
「夫人,奴婢聽說昨晚林小娘發了好大的脾氣,砸了一牆的物件才作罷。」
我看著鏡中不過二八年華的自己,笑道:「讓人去咱們自己的箱子裡再尋些物件送過去,別怠慢了。」
鬧得越大越好,我還怕她安分守己不囂張跋扈呢。
收拾妥帖後,我帶著彩月來到正廳用膳,茶盞在我腳邊炸開,傅恆之拍桌吼道:「放肆!」
管家下人急忙跪下,我心中瞬時了然,是為了林婉兒砸物件一事。
那院子中的擺件算不上貴重,卻好多是傅恆之得到的賞賜,擺出來更多的是為了彰顯皇恩浩蕩,但林婉兒卻悉數砸毀,若傳到皇上耳中,怕是少不了問責。
我笑著在他身邊坐下,柔聲開口:「我已經敲打過府中下人,定不會將此事說出。
「我已經命彩月去我的嫁妝箱子中拿了些物件給妹妹送去,她是東昌侯府的小姐,又有姐姐的寵愛,自然驕縱了些,侯爺莫要再生氣了。」
聞言,傅恆之輕嘆口氣,點點頭不再多言。
我聽聞她的亡妻也是這般驕縱跋扈,但傅恆之卻從不舍得責怪她一句,看來林婉兒是想故技重施,但人的耐性每用上一些就會少上一些。
其實昨夜,我還聽說了一件趣事。
林婉兒已有身孕,隻是還未足月。
2
用完早膳後,傅恆之帶著我去拜見婆母。
我恭敬地行禮敬茶,婆母笑著從手腕處褪下一枚玉镯帶到我手上:「你是個好孩子,但婉兒最是柔弱,怕是日後你還要多多照顧她。」
「兒媳明白,本來今日是想著讓她喝過妾室茶也算正式入府,但昨夜她身子不適,兒媳就想著讓她好好休息,改日再說。」我說得情真意切,任誰都挑不出錯處。
婆母聞言,急忙道:「這怎麼行!快請來小娘給主母敬妾室茶!」
我心中冷笑,這是生怕我反悔,到時候林婉兒有名無分被人指責。
「那便讓彩月跟著母親身邊的嬤嬤去吧,也好熟悉熟悉府上。」
然而彩月和嬤嬤前腳剛走,後腳林婉兒院中的婢女就匆匆來到壽安堂,在門口張望。
壽安堂的嬤嬤發現後將她提了進來,婆母眉頭緊鎖道:「你在院外做甚?」
婢女恭敬行禮,目光卻落在我身上,我緩緩開口:「無妨,你在母親面前直說就是。」
「大夫人送來的嫁妝物件,小娘讓我還給您,說……說她不稀罕。」婢女支支吾吾開口,語氣中滿是恐懼。
「放肆!竟敢挪用夫人嫁妝!反了天不成!」婆母抄起茶盞砸向婢女。
這婢女本就瘦弱,突然被砸,整個人向後坐去,倒地間胳膊上被掐擰的痕跡露出,青紫一片。
婆母在後宅過了大半輩子,瞬間明白她的傷從何而來,輕咳一聲道:「去,從我私庫中拿些東西送過去,告訴她是我賞的。
「我們侯府還做不出動用兒媳嫁妝的醜事!」
她的視線落在婢女身上,眼中滿是威脅,婢女急忙點頭應下,退了出去。
處理好一切後,婆母拉起我的手嗔怪道:「你怎麼還跟著婉兒那丫頭胡鬧,下次受了委屈隻管來告訴我,母親替你做主。」
「兒媳不覺委屈,一個大家族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當時隻顧著保住侯府顏面,竟忘了這些,是兒媳唐突了。」我佯裝懊惱,婆母見狀看向我的眼神愈發滿意。
「玉瑤聰慧識體,這侯府夫人之位非你不可,日後定要好好替侯爺開枝散葉,你的福氣都在後頭呢。」
我笑而不語,看著她惺惺作態的模樣隻覺一陣惡寒。
還記得侯府派媒人上門求娶時,說得天花亂墜,就連爹爹都覺得是高攀,畢竟我家雖富甲一方,卻不過是商賈之家,怎配嫁入高門侯府。
爹爹被這喜悅衝昏了頭腦,急忙應下,但不過一月,我兄長就在運貨的路上遇上流寇,回來的隻有涼透了的屍骨,我看著他身上千瘡百孔的刀傷,淚水潸然落下。
就在大家都覺得他是被亂刀砍S,準備下葬時,我卻在他手心中發現一塊破布。
上面赫然繡著傅字,早在求娶時,婆母就曾託媒人暗示過,日後隻要我生下兒子就可承襲爵位,但須繼承沈家家產。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侯府意圖,我不顧阻攔毅然決然入府成親,為的就是將這出戲唱完。
我壓住眼中的恨意,低眉順眼道:「兒媳明白。」
在婆母和傅恆之眼中,我這一幕隻是少女般的嬌羞,他們也沒有多想,而是笑著打趣我。
壽安堂內歡笑一片,直到彩月腫著臉進來,身後跟著面色不悅的孫嬤嬤和林婉兒。
3
我看向彩月的臉,急忙指責道:「你是不是惹了林小娘不快?」
彩月剛要開口,林婉兒就戚戚哀哀地跪在地上躡泣道:「老夫人,求您垂憐,她一進我院中就逼著我來這給夫人敬茶,我說我身子不適她卻咄咄逼人,說我不過是個低賤妾室,也配推脫……」
我揚手一巴掌打在彩月臉上,訓斥道:「你竟敢如此編排主子!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了嗎!」
林婉兒見此,看向彩月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得意。
彩月捂著臉跪在地上,哭訴著說自己沒有,壽安堂一時雞飛狗跳,婆母被吵得眉頭緊鎖,拍桌吼道:「夠了!」
她指向孫嬤嬤道:「你來說!」
林婉兒本以為婆母身邊的人會向著她時,孫嬤嬤將今日之事如實說出,言語中透露著林婉兒對我的譏諷與不屑,話裡話外還有些指摘婆母的意味。
她不可置信地一腳踹在孫嬤嬤身上:「你個刁奴竟敢攀咬我!」
婆母和傅恆之的臉上更加難看,隻能呵斥讓她住手。
我被嚇得臉色煞白,傅恆之眼中也染上幾分愧疚,他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安心。
我垂眸不再回應,婆母指著林婉兒訓斥道:「一個人冤枉你,兩個人還能冤枉你不成!
「來人,將她拖出去,在院中跪著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起身!」
霎時,兩個嬤嬤上前拖著林婉兒向外走去,我心中不免有些激動。
快!說出來!不然這場戲就唱不下去了!
「你們別碰我!我有身孕了!」林婉兒的喊叫聲在屋內回響。
我不禁嘴角輕勾,真是不負眾望啊。
聞言,婆母和傅恆之的臉上沒有半分喜悅,甚至更加陰沉。
亡妻去世後,續弦還未進門時,就與亡妻庶妹暗通款曲,還懷上身孕,說出去定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笑話,侯府的名聲定會一落千丈。
婆母強忍著怒意叫來府醫把脈,府醫把昨夜跟我說的話又跟婆母和傅恆之說了一遍:「小娘身體康健,雖不足月,卻隻需安心休養,此胎定可安然無恙。」
傅恆之本就因為她砸東西一事心生怨言,現在林婉兒又在大庭廣眾下將私密之事宣之於口,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而婆母在這深宅之中,維系侯府多年,自然明白這件事傳出會有什麼影響。
她不在意任何人,卻在意侯府的名聲和傅恆之的仕途。
但現在林婉兒懷有身孕,不能輕易責罰,而侯府的名聲還需挽回。
婆母沉思片刻後,緩緩道:「你雖懷有身孕,卻目無尊卑,滿口胡言亂語,這妾室一事就延後再議吧,至於永昌侯那邊,我自會分說。」
林婉兒眼中的得意瞬間僵在臉上,雖然她昨日過了明面,但隻要這妾室茶一日不喝,她終究有實無分。
至於永昌侯府,她被送來做妾,想來在府上並不受寵,現在又被發現暗通款曲,想來永昌侯恨不得趕緊離她遠些,別牽連了府上姑娘名聲。
這些東西我想得到,林婉兒也想得到,她急忙哭著求饒認錯。
但婆母主意已定,自然不予理會,見此她癱坐在地上,失神道:「若是姐姐還在,定會心疼我。」
果然,傅恆之的臉上浮現出不忍的神情,婆母見此輕咳一聲道:「婉兒姑娘懷著身孕,趕緊帶她回房休息吧。」
傅恆之抬眼看到婆母警告的眼神,也隻得作罷。
當晚,偏院傳來消息,說林婉兒回去破口大罵,每次拿起東西想砸,卻又隻能放下。
這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4
林婉兒被關了禁閉,卻天天想辦法送東西到傅恆之身邊。
有時是一首詩詞,有時是一個香囊,一開始傅恆之還視若無睹,但林婉兒送得越來越撩撥他的心弦。
這些東西也從自身之物,變成她嫡姐遺物,有時還會附著上一封信件,上面訴說著她的思念之情。
我知道後繼續放任不管,不到半月,傅恆之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動,開口道。
「婉兒畢竟已有身孕,若無名無分,怕日後受人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