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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夫君跟我真是心有靈犀,我本想著明日給母親請安時好好說說此事,卻不想夫君先開口了。」我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他好像有些心虛般摸了摸鼻尖,又替我往碗中布菜:「還是夫人想得周到。」
我含情脈脈地牽起他的手,相視一笑:「我不能替夫君分擔公務,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夫君打理好後宅,自然要處處為夫君考慮。」
傅恆之眼中的愧疚愈發深沉,為了彌補,當晚留宿在我房中休息,我趁他更衣時從梳妝臺上拿出一枚丹藥服下,嘴角勾起……
待我收拾妥帖後,傅恆之親手替我梳著三千青絲:「這檀梳是鳩居堂新到的,聽聞可以養神靜氣,我特意尋來給你。」
我接過他手中的檀梳,放在手中細細揣摩,不錯確實是鳩居堂的東西。
這把檀梳色澤圓潤,價值百兩,我笑著謝過傅恆之,這次的笑意不似往常虛假,多了幾分情真意切。
因為鳩居堂是我在汴京中的一份產業,有冤大頭給我送錢我自然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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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燦爛,傅恆之第一次見我這般明媚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看愣了,隨即將我打橫抱起,奔著床榻走去。
帳內紅浪翻滾,一夜春宵無夢。
翌日清晨,我去壽安堂請安後,跟婆母說了此事,她面上裝作愧疚的模樣,實則早已命人沏好熱茶,等著林婉兒過來。
孫嬤嬤將林婉兒帶進院中時,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恭敬地對著我和婆母請安。
這些日子,孫嬤嬤一直在林婉兒身邊侍奉,每日都要敲打提點幾句,林婉兒也不像之前那般莽撞,有了些沉穩的模樣。
她跪在蒲團上,額間的碎發恰好遮掩住她的神色,在傅恆之眼中她溫順識禮,但在我這邊來看,林婉兒看向我的眼中帶著陰惻惻的怨恨。
我視若無睹,笑著接過她手中的妾室茶。
傅恆之欣慰地看向我:「夫人,今日可有想吃的糕點?想買的物件?晚些我給你帶回來?」
我沉思半晌後,面露難色道:「最近胭脂是要用完了,隻是我一直用顏玉齋的,那東西有些……明日我讓彩月用我的體己錢去買吧。」
傅恆之最在乎自己的臉面,聽到這話果然皺眉道:「侯府還不至於讓夫人自己買胭脂,夫人在家中等著就是。」
林婉兒聞言,看向我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嫉恨,隨即嬌羞道:「恆之,我胭脂也快用完了……」
傅恆之瞥了她一眼,面色不悅道:「你懷著身孕,還用這些作甚!你還是好好養胎吧。」
突如其來的訓斥令林婉兒面上有些繃不住,但她怎會甘心在我面前丟臉,訕笑道:「之前姐姐最喜歡那兒的胭脂,我不過是想睹物思人罷了。」
話落,她象徵性地落下幾滴眼淚,傅恆之想到亡妻,神色有些動容,我急忙上前附和道。
「夫君就應下吧,也好讓妹妹聊表相思。」
傅恆之點點頭:「那就聽玉瑤的。」
而後闊步離開。
真好,又能多掙一份了。
5
傅恆之走後,我也準備回房,林婉兒卻伸手擋在我面前,譏諷道。
「別以為你能笑到最後,你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之女,上不了臺面的貨色,我家可是東昌侯府,高門顯貴。」
我收起面上的笑意,睥睨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哦?高門顯貴的妾麼?」
她被我噎得面色緋紅,但又忽然笑道:「呵,你就算做了主母又如何?不還是拿不到管家之權,說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話。」
她撫上小腹,眼中滿是憧憬:「等日後我拿到管家之權後,定會好好疼愛夫人。」
「若妾室都能管家,那才是最大的笑話。」我淡笑道。
妾室二字戳中了林婉兒心中痛處,口不擇言道:「若不是……」
我挑眉看向她,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甩了甩袖子恨恨道:「哼!咱們走著瞧。」
我看著她惱怒的背影,嘴角輕勾,她剛剛應是想說,若不是侯府虧空,傅恆之怎會娶我。
但這一切在我這兒,早就不是秘密。
自從那日以後,林婉兒不是在自己院中就是在壽安堂侍奉婆母。
那日,婆母特意叫我去院中問話,我剛一進門就聽到她們二人說笑的聲音。
見到我來,笑聲戛然而止,婆母招手示意我上前坐下。
「玉瑤,你跟婉兒入府也有些時日,按理說這管家之權應該交到你手上,但你畢竟出身商賈,這侯府不似尋常人家,婉兒從小就跟著侯府嬤嬤學習管家之事,其中彎彎繞繞她最清楚不過,所以我想著先讓她統管全家,這樣你也好早些為侯府開枝散葉。」
我笑著應下,臉上沒有絲毫不悅,婆母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滿意,就在林婉兒衝我挑釁時,我話鋒一轉,擔憂道:「隻是……婉兒妹妹身子越來越重,兒媳怕她勞累過度,不利於腹中胎兒。」
婆母最注重血脈,果然視線落在林婉兒的小腹上,她生怕事情有變,衝著我陰陽怪氣道。
「哼,我即使身懷有孕,也比夫人更會料理府上,畢竟我從小就耳濡目染,不似某些人,再說還有婆母幫襯我,就不勞夫人惦記了。」
我笑著應下:「妹妹說得有理,是我多慮了。」
婆母聽到林婉兒的話,面色不悅,無論她如何嫌棄我的商賈身份,但她卻不能落我面子,不僅是因為看中我家錢財,更多還是因為他們這些世家貴族要臉。
「你一個妾室怎麼敢指摘主母!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還不滾回房中思過!」
林婉兒訕訕告退,與我擦身而過時還不忘狠狠剜了我一眼。
婆母又留我在房中勸慰幾句後,才讓我離開。
林婉兒掌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府上,一路上下人見到我時都小聲議論,等著看我笑話。
彩月見此有些焦急地在我耳邊低語:「夫人,這……」
我卻隻是笑而不語,衝她點點頭。
彩月猛地想起什麼,捂著嘴巴看向我,見我眼神堅定,點頭道。
「奴婢明白。」
6
傅恆之一回來就聽到下人議論今日發生之事,直奔著林婉兒院中走去。
你看,明明是婆母的命令,他卻隻敢挑能拿捏的下手,還真是軟弱無能。
傅恆之去時有多生氣,來到我院中時就有多落魄。
我看到他手中的香囊,心中了然,林婉兒定是用她已故的嫡姐做借口才平息此事,但傅恆之這份愧疚還能被她利用多久呢?
他入座後看著手中的香囊出神,但眼中卻夾雜著惱怒,直到我輕聲喚他,他才回過神。
我的溫柔體貼和林婉兒形成對比,他的神色更加復雜,半晌才開口道。
「今日之事委屈你了,日後你若受了委屈可差人告訴我,我會為你做主。」
我笑著應下,當晚他又在我房中歇下,我知道這裡面多是因為傅恆之的愧疚作祟,但我卻仍舊恭順體貼,無論何時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樣。
而他見到林婉兒時,總是雞飛狗跳,他漸漸地留在我院中的時間越來越多,哪怕是公務都會來我房中處理。
直到有日,我在房中的角落發現了一枚髒兮兮的香囊,上面赫然繡著嬌字。
晚上,我將洗幹淨的香囊遞給傅恆之,他卻微微一怔,淡淡道。
「斯人已逝,無須執著於過去。」
我笑著將香囊交給彩月,讓她送回林婉兒院中,走到傅恆之身旁替他研墨。
他看向我的眼中飽含情愫,與初見我天壤之別,我看著眸子中倒映的自己,隻覺愈發清醒。
聽說當晚林婉兒收到香囊後,在院中又哭又鬧,差點動了胎氣。
翌日我坐在院中查賬,傅恆之手捧錦盒從我身後靠近。
遠處的彩月輕咳一聲,我立馬會意,佯裝不知地繼續看賬。
傅恆之在我身後駐足,看到賬本上赫然幾個大字——鳩居堂。
他驚呼出聲:「玉瑤!你這是……」
我裝作受驚的樣子回頭看去,嗔怪道:「夫君怎麼不讓人說一聲,可真是嚇到我了。」
他笑著安慰我,視線卻停留在賬本上:「玉瑤,你怎麼會有鳩居堂的賬本?」
我有些嬌羞地低下頭,柔聲道:「這是父親在京中置辦的產業,我怕你覺得我粗鄙,所以遲遲沒敢跟你講,想著等到日後傳給我們孩子時,再告訴你,卻不想被你提前發現了。」
「這鳩居堂是汴京城中最熱鬧的鋪子,沒想到竟是你的。」他迫切地坐下翻開賬本,上面赤字的盈利令他神色向往。
傅恆之雖貴為侯爺,但月俸不過幾十兩,還敵不過鳩居堂一日的營收,他自然羨慕。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牽起我的手道:「我怎會覺得你粗鄙呢?你應早些告訴我,我好多派些人手護著你。
「若我知道你這般能幹,定會勸母親將管家之權交給你,明日我就帶著這賬本去尋母親。」
他見我面露難色,寬慰道:「你放心,婉兒由我做主,定不會讓你為難。
「當年嬌嬌去世前讓我好好替她照顧婉兒,但我卻對她並無情意,隻是想了卻嬌嬌遺願罷了,日後我不會再納妾進府,而我們的孩子也會繼承侯府爵位,你大可放心。
「這世道女子本就艱難,我定會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我看到他眼中的疼惜,趴在他懷中啜泣道:「夫君這話讓我想起已經亡故的哥哥,他也曾說過這些,隻可惜……不過日後我有夫君疼愛,想來定會像哥哥一般,將整顆心都掏給我。」
傅恆之身子瞬間僵在原地,用盡力氣從牙關擠出一句。
「自然,我的心隻屬於你。」
7
翌日,傅恆之就帶著我去了壽安堂,卻不承想林婉兒比我們先行一步。
她手捧賬本,細細說著府上的莊子鋪子收成如何,府上流水如何,婆母時不時贊賞地點點頭。
見到我來,她臉上得意更甚,獻寶般將賬本遞給傅恆之。
傅恆之掃了一眼上面淅淅瀝瀝的盈利,淡淡嗯了一聲。
婆母見此,面上有些不悅,剛要開口訓斥就被傅恆之打斷。
「母親,兒子有事與您商議。」他鄭重其事開口,婆母隻得點頭,隨他進了內室。
我坐在一旁默默品茶,林婉兒笑著譏諷道:「明日永昌伯爵夫人辦了場賞花宴,請帖已經送到府上,可惜上面沒有姐姐的名字,怕是不能前往了。」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她卻以為我受了打擊,忽而笑道:「若姐姐肯低頭認錯,我還是願意大發慈悲帶你去見見世面。
「等到我腹中孩子承襲爵位後,我也願意讓他賞你口飯吃。」
我半眯著鳳眸看向她,緩緩開口:「我定會不負妹妹所託,竭盡所能教導他,到時候我孩子承襲爵位後,也好有人可用。」
「我的孩子憑什麼讓你教導!」她拍桌而起,怒目圓睜地指著我。
我佯裝驚訝地捂著嘴:「按照規矩,妾室的子女都應養在主母身邊,難道東昌侯府沒教過妹妹?
「也是,高門大戶有幾個女子會做妾呢?」
「你別忘了,我是貴妾!統管侯府!」她冷笑地看著我。
聞言,我都不禁有些可憐她,自從傅恆之歸還香囊後,掌家之權成了林婉兒唯一的本錢,可惜這點東西她都要沒有了。
她看出我眼中的憐惜,心生疑竇,但很快婆母就替她排疑解惑。
婆母一反常態,越過林婉兒徑直看向我,嗔怪道:「玉瑤,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母親這些?害得我還要力排眾議將管家之權交給婉兒,如今說開了,日後侯府還是得正室管家才是。」
林婉兒瞬間明白我眼中的憐惜從何而來,不可置信地看向婆母:「母親!你怎能將侯府交給一個低賤的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