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四年，顧明昭第五十七次錯過了我親手舉辦的畫展。

 

他說公司有個急會，脫不開身，下次一定陪我來。

 

我正要說沒關系，就看到馬路對面新開的甜品店裡，顧明昭的小實習生正舉著帶著口紅印的甜筒湊到他嘴邊。

 

顧明昭有潔癖，和我在一起時他也從不吃甜的。

 

可下一秒，他就含住了遞到嘴邊的甜筒。

 

小助理清甜可人的聲音傳來：“顧總，你沒去畫展，嫂子不會生氣吧。”

 

“她生什麼氣，”顧明昭不屑的笑笑，順勢摟住了助理的腰：“不過是些S板無趣的畫，哪有我的小助理。”

 

顧明昭說過，今年生日他會向我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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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日歷，離生日還有三天。

 

可我已經不想嫁給他了。

 

……

 

兩人調笑的話語還縈繞在耳邊，我的心止不住鈍鈍的疼。

 

“顧總，”沈甜甜咬唇，面上一臉得意語氣卻嬌糯：“可嫂子都邀請你那麼多次了，你回回都放她鴿子，是不是不太好呀。”

 

“這有什麼的，再說了，我哪次不是有正事？”顧明昭親昵的刮了刮沈甜甜的鼻子：“上一次是你過生日，上上次是你肚子疼，再上一次是酒店的時候……”

 

“哎呀顧總！你怎麼什麼都往外說！”沈甜甜紅著臉，飛速去捂他的嘴。

 

顧明昭笑著抓住沈甜甜的手握在掌心，落下一吻：“這怎麼能怪你呢，是她不會挑日子，怪得了誰。”

 

我的眼前模糊一片，淚水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和顧明昭相戀四年，直到今天我好像才真正看清他。

 

我想起二周年紀念日那天，隻因為我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便當場摔了我精心準備的蛋糕，怒罵我惡心。

 

“林語喬，你明明知道我有潔癖，還拿你的髒手碰我，真是令人作嘔！”

 

顧明昭嫌惡的皺眉，把擦完手的酒精湿巾甩我臉上後揚長而去，全然不顧我被弄花了的妝和周圍人的指指點點。

 

我狼狽不堪的道歉，艱難的清理糊在餐廳地面上的奶油，酒精濺入眼睛，刺得我睜不開眼。

 

後來他跟我解釋，他說林語喬，別多想，他對誰都這樣。

 

當時我信了，可現在腦海裡的片段變得混亂，我的視線最終定格在顧明昭吃下沈甜甜遞來的甜筒上。

 

“林姐，畫展要開始了！”助手肖橘急匆匆的跑出來找我：“壓軸的那幅畫這次還是不展出嗎？”

 

畫？我想起來了。

 

我曾經給顧明昭畫過一幅畫，畫的是我們初見的樣子。

 

當時我滿臉幸福的和他說，等他向我求婚的那天，我一定要把這幅畫展出出來，告訴世人我們一路走來有多幸福。

 

可現在……我自嘲的笑笑，用不上了。

 

“對，這次還是不展出，”我溫和的朝她笑笑：“不過這幅畫會公布在三天後的畫展上，屆時歡迎大家前來觀看。”

 

等畫展辦完，已經是下午了。我剛打開手機，就看到無數個顧明昭的未接來電。

 

猶豫間，顧明昭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林語喬，你還沒回來吧，”顧明昭的聲音帶著焦急和不耐：“今晚加班，記得送兩份飯菜來。另外帶一份城西的草莓甜湯。”

 

沈甜甜嬌憨的聲音湊了過來：“要加西米哦！”

 

2

 

我攥緊了手機，氣得忍不住發抖。

 

顧明昭每次加班，都要我送飯給他。直到三個月前，他突然和我說以後送來的飯菜都要以往的雙倍。

 

“晚上餓得本來就快，一份不夠吃。”

 

可三個月前，恰好是沈甜甜入職的時間。

 

也是在那之後，顧明昭的菜譜裡突然多了甜口的食物。

 

那時我好奇問他，他隻是皺了皺眉：“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嗎，怕你隻顧著我自己沒吃。”

 

那時我滿心歡喜的以為顧明昭這塊石頭終於被我捂熱了，鐵樹開了花，可現在看來讓他開花的另有其人。

 

我雖然不想去，可畫展還有顧明昭的投資，有些文件還需要他籤字。

 

冒著大雨到了顧明昭辦公室門口時，我身上已經湿透了。

 

我狼狽的推開門，正好對上被顧明昭環在懷裡的沈甜甜的視線。

 

“呀！”沈甜甜驚呼一聲，連忙站起身來：“嫂子你來啦。”

 

顧明昭不滿的揉了揉沈甜甜匆忙間撞紅的手背：“急什麼，你看你手都紅了。”

 

“我這不是擔心嫂子誤會嘛~”沈甜甜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顧明昭輕嗤一聲：“她也配？”說著掀開眼皮，涼涼的看我一眼：“怎麼，還要我請嗎。”

 

“林語喬，你今天遲了二十分鍾，還把我辦公室弄得都是髒水，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被雨淋湿的身體因為失溫凍得發抖，我的嘴唇青紫，幾乎說不出話來，隻是沉默的把保溫袋放到桌上。

 

“下雨了，晚高峰堵車。”

 

顧明昭皺了皺眉，緩和了一下語氣：“怎麼不打車？”

 

顧明昭從來不接我，他說林語喬你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像小孩一樣要車接車送。

 

可沈甜甜入職的第一天，顧明昭就自費給她配了車，因為沈甜甜不會開車，還為她配了專職司機。

 

看著沈甜甜光鮮亮麗的衣著，和我淋成落湯雞的模樣，我突然有種想要奪門而逃的衝動。

 

我倉皇的拿出文件放在桌上：“顧明昭，這是畫展的相關文件，需要你籤個字。”

 

顧明昭籤完字後我伸手去拿，沒想到文件卻被顧明昭按住。他皺著眉看了我半響後開口：“休息室裡有換洗的衣服。”

 

我頓了頓，湿的衣服確實難受，沒必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我點了點頭，推開了衣櫃門，卻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衣櫃裡滿是不堪入目的衣物，兔女郎，女僕裝，最中間還掛著一套連體鏤空內衣，無一例外都是沈甜甜的碼數。

 

我抑制不住的顫抖，一時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惡心更多，衝進廁所抱著馬桶就吐。

 

吐完後我抽了一張酒精湿巾擦手，第一次這麼慶幸顧明昭有潔癖。

 

緩了口氣後我準備從休息室出去，卻無意間看到垃圾桶裡有剛用完的套，衛生間裡還彌漫著難以言說的味道。

 

我再也待不下去，忍著惡心出了休息室的門。

 

顧明昭見我沒換衣服有些疑惑：“怎麼不換？”

 

我默了默，咬著牙憋出幾個字：“不合適。”

 

顧明昭這才想起衣櫃裡放的是什麼衣服，頓時站了起來慌亂的看向我。

 

“林語喬，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啊呀——”沈甜甜突然嬌呼一聲，草莓甜水從桌上打翻，濺了兩人一身。

 

“顧總，”沈甜甜淚眼朦朧：“我不是故意的，您別怪我……”

 

“瞎說什麼呢，怎麼會怪你！”顧明昭急忙脫下身上的西裝給沈甜甜擦拭，也不顧自己被他討厭的甜水湿了大半。

 

不想再看你儂我儂的戲碼，拿著文件我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關門前門縫裡的最後一眼，沈甜甜向我露出一個挑釁的勝利者的笑容。

 

我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老師，我想好了出國，幫我訂三天後機票吧。”

 

3

 

“喬喬，你想好了？”導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你不是三天後就要和顧明昭結婚了嗎？”

 

畫展前兩天，以前的導師找到我，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國外發展。

 

那時我說，我就要結婚了，想陪他在這邊發展。

 

導師很惋惜，她說如果我改主意了隨時可以找她。

 

“是的，想好了，”我看了看那扇再沒打開的門：“我跟您一起走。”

 

現在我明白了，有些強求不來的，就算了吧。

 

一廂情願這麼多年，也足夠了。

 

我回了家，收拾好我的東西，抹去我生活的痕跡。

 

顧明昭回來時，看到的空了一半的家明顯愣了愣。

 

他看向我：“怎麼突然開始收拾東西了？”

 

我垂下眼：“看膩了，想換了。”

 

顧明昭松了一口氣，拿出一張卡放到我旁邊：“既然膩了那就換吧，想換什麼都行。”

 

“合作伙伴送了一些香水和化妝品，你有喜歡的就挑挑。”

 

我看向那些包裝精致的高定，無一例外的，都是些附贈品。

 

我搖了搖頭，還沒等我說什麼，顧明昭就搶在我前面急切的開了口。

 

“對了，林語喬，甜甜她的出租屋停電了，今天會在這裡借住一晚。”

 

“我就讓她睡客臥，可以嗎？”

 

我啞然失笑，明明別的事都做過了，現在還要在我面前裝樣子。

 

反正我也住不了幾天了，於是我點了頭：“別讓她進我房間。”

 

我進了畫室，看到這麼多年我畫過的顧明昭，開心的，失意的，自信的，雀躍的，明明那張臉和以前別無二致，可畫中人終究不復從前。

 

我搬來了碎紙機，把所有的畫一張張變成碎亂的紙片。

 

一切都該結束了。

 

碎紙時，手機突然亮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消息，我點開一看，是沈甜甜。

 

圖片裡，她穿著睡衣窩在顧明昭懷裡，兩人姿態曖昧。

 

“嫂子，你知道嗎，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

 

“聽說你很想讓他去看你的畫展？可他每次拒絕你後，都是和我在一起呢~”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每次你送來的兩份的飯，都是我和顧總一起吃的。一起吃完一份後我們常常情不自禁……然後餓了就再吃另外一份。”

 

“還有，那些我挑剩下的化妝品嫂子還喜歡嗎。”

 

我閉上了眼，原來我這個和他交往多年的女友，也不過是他和沈甜甜之間play的一環罷了。

 

目光落到桌面上的那些化妝品……印象裡，顧明昭送過我化妝品的。

 

那時他總是記不住我們的紀念日，我生氣了，一個星期沒理他。

 

後來他帶著一行李箱化妝品找我道歉，他說他直男，記不住小女生的那些心思，如果他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讓我生氣，打他罵他都行，就是不要不理他。

 

可今天我才發現，原來他不是對誰都這樣。

 

他記得沈甜甜每個月生理期的時間，記得沈甜甜的生日，更記得送禮物討好她。

 

他也會和喜歡的女人一起分食一個甜筒，會在愛人的手背落下一吻，會在工作時間和她一起逛街。

 

隻是能讓他心甘情願去做這些事的人不是我罷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沒再回家，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了最後一場畫展的籌備上。

 

顧明昭從一開始誇我識大體不和沈甜甜計較，到後來開始追問：林語喬，你怎麼了，怎麼消息都不回了。

 

我看著和顧明昭的聊天記錄，從頭到尾都是大段的綠色，他給我發消息的次數屈指可數。

 

於是我敷衍的回道：工作忙。

 

畫展那天，前去取畫的助理肖橘突然給我打電話。

 

“林姐，壓軸的畫是不展示了嗎？”

 

我坐在前往機場的車上，很是意外：“怎麼這麼說？

 

4

 

肖橘給我發了一段視頻，看到內容時我心髒驟然一縮。

 

那幅我曾無比珍視的畫，如今被潑上了大量紅褐色的油漆和五顏六色的顏料。

 

而在那副畫的唯一空白處，是沈甜甜得意又囂張的批語。

 

“痴心妄想！”

 

我一時怔住，不知即將進行的畫展要如何處理，身側的導師卻突然開了口。

 

“喬喬，大學那年你把你的第一幅畫送給了我，我一直珍藏在家裡。我記得那幅畫的名字叫新生。”

 

“有時候，告別未必不是一場新生。”

 

我把導師的地址給了肖橘，轉頭給顧明昭打了電話。

 

我的聲音帶著壓不下去的哽咽：“顧明昭，沈甜甜毀了我壓軸的畫。”

 

出乎意料的，顧明昭接的很快：“毀就毀了，一幅不值錢的畫而已，反正你有那麼多幅畫。”

 

“好了，別耍小性子，今天我也會去畫展，然後給你求婚。”

 

“你不知道為了這場求婚，我這兩天把工作都給推了，就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看著他敷衍冷漠的回話態度，我知道，顧明昭，其實你根本一點都不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