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我的畫，還是我這個人。

我想起沈甜甜發我的照片裡，顧明昭陪她逛珠寶店，陪她選高定禮服，還帶她去了我之前一直很想去但預約不上的餐廳。

 

我閉上眼，把手機靜音，眼不見為淨。

 

顧明昭，那是我畫得關於你的最後一幅畫。

 

既然它在你心裡壓根不值一提，那就這樣算了吧。

 

我們之間的感情也就這樣到此為止。

 

畫展上，沈甜甜突然帶著一幫遊客圍在一幅畫前。

 

看到那幅畫的瞬間，顧明昭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雖然顏料和油漆糊住了畫的大半，整張畫也皺皺巴巴的，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那畫的主人公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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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畫顧明昭再熟悉不過，畫上的一筆一劃都是林語喬握著他的手親手畫的。她說他的模樣早已刻在了她的心裡，就是閉著眼也能畫出來。

 

可現在那幅畫就這樣像個垃圾一樣擺在了畫展的角落，在人聲鼎沸的展館裡無人問津。

 

難言的心慌突然籠上顧明昭的心頭，冥冥中仿佛有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將就此逝去。

 

“誰……是誰幹的！”

 

沈甜甜還在一旁得意洋洋：“這就是那個畫家所謂的壓軸之作，要我說也不過如此嘛！”

 

“真是應上了這畫上的字，痴心妄想！”

 

顧明昭的目光順著落到那行字上，唯一幹淨的地方也被紅字覆蓋，一股無名的憤怒席卷而上。

 

到底是誰毀了這幅畫！

 

難怪林語喬那麼傷心，顧明昭一陣心痛，想到剛剛林語喬的哽咽。早知道是這幅畫，他說什麼都要為林語喬做主。

 

突然他頓了頓，那行字莫名的熟悉。

 

他看向一旁的沈甜甜：“你……是你？”

 

“你毀的是林語喬的這幅畫？！”

 

沈甜甜有些慌亂：“顧總，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顧明昭惱羞成怒：“你知不知道這是她要在婚禮上展出的那幅畫，你毀什麼不好非要毀這幅？！”

 

5

 

“我……”沈甜甜目光閃了閃，然後甜笑著握住了顧明昭的手腕：“顧總，我不是故意的，我……”

 

顧明昭一把揮開了她，環顧四周，看著畫展即將進入尾聲，而林語喬一直遲遲不露面，難得的，他有些慌亂。

 

婚禮的司儀上前扶住了沈甜甜：“顧總，您別和夫人置氣了，大喜的日子，有什麼話說開就好了。”

 

顧明昭擰眉：“夫人……林語喬她來了？在哪！”

 

不知為何顧明昭有些急切，急切的通過想見到林語喬來撫平內心的不安。

 

司儀奇怪的看向沈甜甜：“這位不是您夫人嗎？”

 

顧明昭頓時煩躁起來：“她不是！”轉了兩圈後又指著沈甜甜對著司儀怒罵：“你眼瞎嗎，她哪裡比得上林語喬！”

 

沈甜甜的臉色頓時蒼白，司儀也訕訕的松開了扶著沈甜甜的手。

 

新娘遲遲不到，賓客開始起了騷亂，開始議論著什麼。

 

“不是說顧總的未婚妻是個畫家嗎，這場畫展就是她辦的吧，這都幾點了，怎麼還沒來？”

 

“害，你還不知道吧，看到那個角落的畫了嗎，畫成那樣……我真是納悶了，現在是什麼人都能當畫家了嗎。”

 

“還不是靠顧總給她撐腰，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的臉，讓所有人都等她一個。”

 

顧明昭咬咬牙，忍著心底的不安，安撫好賓客後撥通了我的電話。

 

“林語喬，你人在哪，畫展都快結束了，你怎麼還不出現？”

 

“我知道我的話說重了，我不知道被毀掉的是那幅畫，我已經說過甜甜了，林語喬，你快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附近。”

 

“你等這一刻等了五年，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聽著顧明昭急迫的聲音，我突然笑了。

 

提醒登機檢票的廣播傳到了電話那頭，顧明昭愣了片刻後突然變得慌亂。

 

“……林語喬，你現在在哪？”

 

“你說話啊林語喬！”

 

聽著顧明昭的聲音變得顫抖，我終於輕聲開了口。

 

“別激動，不過一幅畫而已，毀就毀了。”

 

“畫我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

 

“顧明昭，我們結束了。”

 

我掛斷電話，登上了去往異國他鄉的飛機。

 

飛機上，我罕見的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和顧明昭初見的時候。

 

那時的他還很青澀，會給我帶冬天的烤紅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他也曾發了整月的傳單隻為給我買高定香水，哪怕累的差點中暑也不曾多說一句。

 

他眉眼彎彎的說喬喬，你值得最好的，如果有天我背叛了你，那你一定不要原諒我。

 

睜開眼，手機瘋狂震動，短信一條條跳出來。

 

“好了林語喬，我已經派人去你的畫室拿畫了，你把我畫的那麼好，隨便一張都能拿到婚禮上展覽。”

 

“別生氣了，我罰了沈甜甜這個月的獎金，她已經知道錯了。”

 

“……林語喬，為什麼那些畫都不見了，助理說碎紙機裡還有畫紙的碎片。”

 

“林語喬，接電話！”

 

我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掛斷他一直打來的電話，拔出電話卡丟進了垃圾桶。

 

顧明昭，再見了。

 

6

 

顧明昭永遠忘不了飆車回家看到空蕩蕩的家時心髒的驟縮。

 

那些違和感一點點浮出水面，最終拼湊成一個殘忍的事實。

 

林語喬走了。

 

她不要他了。

 

衛生間裡兩人份的洗漱用品不知道什麼時候隻剩下了自己的，衣櫃的衣服，玄關的拖鞋……

 

無不昭示著這個家裡隻剩下一人的事實。

 

顧明昭的頭有些暈，險些要站不住。

 

怎麼會？林語喬那麼愛他，一直等著他求婚，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呢？

 

不對……不對，一定遺漏了什麼。

 

顧明昭踉踉跄跄的起身，快步奔向我的畫室。

 

可就在看清的下一瞬僵在原地。

 

畫室裡那些本該掛著悉心清理的他的畫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鋪了滿地的碎亂紙屑。

 

為什麼……為什麼？

 

顧明昭甚至沒有勇氣踏進這個房門。

 

“顧總！”沈甜甜小心翼翼的走了上來，看到一片狼藉的畫室滿意的勾了勾唇，嬌聲道：“嫂子這是怎麼了，怎麼把那些畫像都碎了呀……”

 

話音未落，顧總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抵在了牆上。

 

“你……是你對不對？”顧明昭手上的青筋一寸寸暴起：“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準進她的房間？！”

 

沈甜甜艱難的扣著顧明昭的虎口，不住的拍打著：“我……呃，沒有……”

 

“怎麼可能不是你！”顧明昭一把把她摔到地上：“難不成還是喬喬自己弄碎的嗎？！”

 

“她最愛惜我的畫像了，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沈甜甜忍不住爭辯道：“我隻是把正對著的那幅畫送到了……”

 

“送到什麼？”

 

沈甜甜自知失言，閉上嘴不再多說。

 

顧明昭氣急反笑：“沈甜甜，監控記錄很快就會調出來，你最好真的什麼都沒做。”

 

落地的第三天，我順利在當地最出名的學院進修。

 

那裡的導師都很風趣，一同進修的同學也很好相處，漸漸的，我慢慢遺忘了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或許是緣分真的盡了，這麼多天我都不曾夢到顧明昭，也沒有想起他。

 

非要說的話，也沒有什麼愛或者恨，緣起則聚，緣滅就散，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我沒想到，在我回家的某天，在家門口看見了顧明昭。

 

見面的第一眼，我是有些吃驚的，畢竟在我印象裡這邊沒有什麼認識的男性華裔。

 

第二眼我才略微放松，哦，是他啊。

 

顧明昭看起來風塵僕僕，胡子拉扎，頭發亂糟糟的，眼下還有擋不住的青黑。

 

我禮貌的朝他點頭：“有什麼事嗎？”

 

讓我沒想到的是，顧明昭突然眼圈紅了。

 

“喬喬，你怎麼……和我這麼生分了。”

 

我疑惑的看向他：“我們難道有什麼關系嗎？”

 

顧明昭不說話，隻一味的紅著眼。

 

我猶豫的開口：“是我當初沒說清楚嗎？”思索片刻後我了然點頭：“那這樣，我再重新跟你說一遍。”

 

顧明昭上前抓住我的手腕打斷我：“我不要聽！你隻會說那些我不愛聽的話，喬喬，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心了……”

 

他垂下頭，聲音帶著委屈。

 

“那天婚禮你沒來，沒看到我給你準備的九百九十九朵藍玫瑰。你說過如果我們結婚了，要把藍玫瑰種滿我們的院子。”

 

“可我準備好了藍玫瑰，你卻不來了……”

 

我把手縮進衣袖裡，隔著衣袖推掉他握住我手腕的手。

 

“顧明昭，我記得你有潔癖，從不讓我碰你。”

 

“現在這是，潔癖治好了？”

 

顧明昭有些心虛，慌亂的叫著我的名字，想再次抓住我的手，卻被我一把打掉。

 

“可是顧明昭，”我殘忍的朝他笑笑：“我有潔癖了。”

 

“別碰我，我嫌髒。”

 

顧明昭抿緊了唇，眼裡滿是無措，手在空中停留半響，最終無力的垂了下去。

 

“喬喬……你怎麼那麼狠心，連畫都不給我留一張，讓我我連個念想都沒有。”

 

“畫？”我諷刺的看向他：“我給你留了的。”

 

顧明昭驟然抬起眼，那雙暗色的眸子裡終於燃起了一點亮光，急切的開口：“真的嗎？在哪！”

 

我笑了：“在我畫室的牆上，正對著門的那幅，想起來了嗎？”

 

看著顧明昭突然變得慘白的臉色，我勾了勾唇。

 

“我留了呀，但我也沒想到會有人進我的畫室，把那幅畫毀了。”

 

“畢竟你讓沈甜甜借宿的時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說她隻會在客房呢。”

 

7

 

“不過說到底隻是幅不值錢的畫罷了，毀了就毀了吧。”

 

“不是！”顧明昭突然朝我吼道，在我詫異的目光中氣勢逐漸弱了下去。

 

“不是……不是不值錢的畫，是你一筆一劃帶著我畫下的我們的初見……”

 

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好吧，你說是就是吧。”

 

在顧明昭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打了個哈欠：“我累了，能勞煩讓一讓嗎。”

 

一覺睡醒，導師讓我送一份材料給她。

 

匆匆打開門時，被門口站著的黑影嚇了一跳。

 

我皺眉看向他：“顧明昭？你怎麼還在這。”

 

顧明昭垂下眼："你說過的，我們在一起的地方才是家。"

 

“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我就跟著你好了。”

 

眼看他就要湊上來，我一把揮開了他。

 

他躲避不及，手肘重重的撞到身後的鐵皮箱上，瞬間帶出一條血痕。

 

“嘶——”

 

我皺眉看了眼時間，不耐煩的轉身回去拿了碘酒酒精和紗布丟到他懷裡。

 

顧明昭顧不上傷，欣喜的朝我開口：“喬喬，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