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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的臉一下就紅了,低下頭小聲說:「很好看,謝謝……」
「喜歡就行,以後啊,你就穿這身給我做豆腐看!」
「什麼?」
我驚訝地抬起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見我一臉為難,沈盡山起身走到我面前,低頭看著我,壓低聲音。
「怎麼,怕弄髒了?放心,弄髒了我再給你買新的,就買你身上這塊料子,給你做一屋子,讓你一天換一件!」
我被他這番話驚得目瞪口呆,隻好訥訥地點了點頭。
沈盡山見狀,耳朵尖唰的一下就紅了。
隨即,他從懷中掏出一支雕著梅花的白玉簪子遞給我,說是新年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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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沈盡山卻不由分說地把簪子塞到我手裡,笑道:「拿著吧,過年收禮物是應該的。」
我紅著臉收下了簪子,心裡卻像吃了蜜糖一樣甜。
除夕夜,我們一家圍坐在火爐旁吃年夜飯。
沈家阿叔喝了幾杯酒,臉紅紅的。
他一個勁兒地誇我懂事能幹,說沈家能請到我這樣的姑娘來做工,真是祖上積德了。
我被他誇得不好意思,隻能低著頭,臉頰燙得像火燒一樣。
沈盡山坐在我對面,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著我看。
我被他看得臉直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吃飯啊?」
他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看你長得好看啊。」
「油嘴滑舌!」我啐了他一口,心裡卻麻酥酥,甜津津的。
吃完年夜飯,沈盡山拉著我去院子裡放煙花。
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照亮了沈家豆腐鋪,也照亮了我和他的臉。
「小小,新年快樂!」
沈盡山突然轉過頭,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盡山哥,新年快樂。」
6
可日子哪能這麼安穩呢?
大年初一,阿叔和阿嬸要去山上的寺廟燒香祈福。
可他們去了許久,直到天黑了也沒回來。
天色越來越暗,我有些不安。
阿叔和阿嬸從來沒這麼晚回來過,就算山路難走,也不至於現在還沒個影兒。
我站在鋪子門口,不停地朝遠處張望。
寒風陣陣,吹得我臉頰生疼。
怎麼還不回來?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麼事吧?
我越想越害怕,心砰砰亂跳,仿佛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我心裡七上八下,沈盡山倒是鎮定得很,他安慰我說:「小小別擔心,大年初一香客多,山路擁擠,阿爹和阿娘興許在寺廟留宿也有可能。」
「快休息吧,明日一早,我親自去接他們。」
我點點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沈盡山就帶著我出發了。
在午時,我們終於來到了寺廟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們冷汗淋漓。
寺廟的大門敞開著,地上到處是散落的瓦礫和燒焦的木頭,空氣中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怎麼會這樣?這寺廟……」
我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阿爹!阿娘!你們在哪?」沈盡山瘋了似的衝進寺廟,聲嘶力竭地喊著。
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我們找遍了整個寺廟,卻沒有找到阿叔和阿嬸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個僧人從後院走了出來,他看到我們,神色悲痛。
「兩位施主,你們可是來找人的?」
「師傅,我阿爹阿娘他們……」
「唉,兩位施主節哀吧。」老僧人嘆了口氣說,「昨晚,寺裡突然起火,火勢兇猛,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很多人都……」
老僧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可我一句也聽不進去。
我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仰倒在地上。
沈盡山更是面如S灰,直挺挺地跪倒在廢墟之中,嘴裡喃喃地念叨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顫抖著去抱沈盡山,他的身體冰涼。
我緊緊地抱住他,希望能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可他的身體卻越來越冷,冷得讓我害怕。
「小小,我阿爹阿娘……他們……」
沈盡山的聲音嘶啞,斷斷續續,像受傷的野獸發出的哀鳴。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盡山哥,你別這樣,你還有我……」
沈叔和沈嬸的葬禮辦得很簡單。
因為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骨,我們隻能立了個衣冠冢。
看著那冰冷的墓碑,我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S了。
沈盡山變得沉默寡言,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吃不喝,誰也不理。
可日子還是要繼續。
阿叔阿嬸不在了,沈家豆腐鋪還是要開下去。
我不僅要把沈家豆腐鋪紅紅火火的經營下去,還要供沈盡山念書,考取功名。
這是,阿叔阿嬸的遺願。
7
我又開始起早貪黑,磨豆子,點滷水,壓豆腐。
一個人幹著三個人的活。
我做豆腐的技術沒有阿叔阿嬸好。
不是做得太老,就是太嫩,饒是有阿姐的秘方,可口感也大不如前。
來買豆腐的人漸漸少了。
我雖泄氣,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任憑豆漿濺到臉上,燙得我皮膚通紅。
我就不信,我一個大活人,還能被這些S物給難住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漸漸地,我的手藝越來越好。
做出來的豆腐潔白如玉,口感細膩,豆腐鋪子的生意又紅火了起來。
每當這時,我都會偷偷地跑到阿叔阿嬸的墳前,把這些事講給他們聽,希望他們在天上能夠安心。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我白天賣豆腐,晚上回來記賬,算賬,日子過得雖然辛苦,但也算充實。
沈盡山還是那樣,把自己封閉在書房裡,除了吃飯,幾乎不出門。
我知道他心裡難受,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有一天,我照例早起去磨豆子,卻發現沈盡山竟然已經起來了。
他坐在院子裡,借著微弱的晨光讀書。
「盡山哥,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我走過去,遞給他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花。
他接過豆腐花,卻沒有喝,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小小,我要去鶴山書院讀書。」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你要去鶴山書院讀書?鶴山書院雖好,但也太遠了。」
「你就算日夜兼程,也要數月才能到......」
「小小。」他打斷了我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我想去讀書,我想考取功名,我想……為我阿爹阿娘爭口氣。」
「這是他們生前,最大的心願。」
我想了許久,最終還是答應了他。
「盡山哥,你去吧。」
「家裡有我,你不用擔心。」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回了房間。
沈盡山就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去了鶴山書院。
臨走前,他不舍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盡山哥,怎麼了?」
「小小。」
他頓了頓,「等我,等我考取功名,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進門。」
我愣了一下。
他摸摸我的腦袋,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
沈盡山走後,豆腐鋪子的生意一落千丈。
以前那些誇我豆腐做得好的人,現在都說我是喪門星。
克S了阿叔阿嬸不說,還把沈盡山也逼走了。
日子仿佛更加難熬了。
我一個人早起晚睡,拼命想把豆腐生意做好,撐起這個家。
也為了沈盡山說的那句——
「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進門。」
8
我開始研究新式豆腐。
鎮上酒樓多,我開始琢磨著做些新鮮玩意兒。
我試著用山裡的菌菇和豆腐一起燉湯,鮮得人舌頭都要掉下來。
我還試著用糯米和豆渣做成丸子,炸得金黃酥脆。
漸漸地,我的豆腐鋪子又紅火起來,甚至比阿叔阿嬸在的時候還要熱鬧。
那些嚼舌根的人,現在也閉了嘴,眼巴巴地看著我賺錢。
我將賺來的錢都攢起來,一部分用來應急,另一部分則寄給沈盡山,供他讀書。
我寄過去的學費都被沈盡山退了回來。
我知道,他怕我一個人在家吃苦,不想花我的錢。
我隻好把學費偷偷寄給他們書院,拜託他們多多照顧沈盡山。
就這麼熬了半年,豆腐鋪的生意總算穩定了下來。
可我心裡卻始終記掛著兩件事,一是沈盡山的學業,二是阿姐的下落。
這三年來,我留心著任何關於阿姐的消息。
鎮上的貨郎、說書的、走街串巷的小販,我都託他們打聽,可得到的都是失望的搖頭。
有人說,像阿姐那樣標志的美人,落入窯子,怕是兇多吉少。
也有人說,曾在鄰縣的花樓見過與阿姐相似的人。
我不敢想象阿姐遭遇了什麼,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阿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天,鎮上來了一支戲班子。
說是從京城來的,唱念做打,樣樣精通,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去看熱鬧。
我忙著鋪子裡的生意,本沒空理會,可一個在茶館說書的老先生卻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邊。
「小小啊,我今天可聽到個消息,你那苦命的阿姐,怕是……」
老先生壓低了聲音,語氣沉重,聽得我心裡直發毛。
「老先生,您就別賣關子了,我阿姐到底怎麼了?」
「我聽說啊,那戲班子裡新來了個花旦,唱的是天籟之音,迷得那些公子哥兒神魂顛倒的,那模樣,跟你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心猛地一跳,難道……
顧不上老先生的絮叨,我將手裡剛賺的幾枚銅板塞給他,便急匆匆地往戲園子跑去。
遠遠地,我便瞧見那戲臺上的身影極為熟悉。
我頓時心跳如鼓,難道真的是阿姐?
我顧不上許多,拼了命地往臺上擠去。
人群擁擠不堪,我好不容易擠到臺前,卻被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攔住了去路。
「姑娘,這戲還沒唱完呢,您這是要做什麼?」
其中一個漢子瓮聲瓮氣地問道,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耐煩。
「我要找臺上唱戲的阿姐,麻煩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我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這可不行,我們也是拿錢辦事的,不能壞了規矩。」
另一個漢子面無表情地說著,伸手把我往外推。
我被推得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心中又氣又急。
就在這時,臺上唱戲的花旦似乎注意到了我。
她微微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一時間,整個戲園子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們身上。
我顧不上許多,衝著臺上大聲喊道:「阿姐!真的是你嗎?我是小小啊!」
臺上的花旦身體明顯地顫抖了一下。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被身邊的一個老婦人拉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可我心裡清楚,她真的是阿姐。
她脖頸的那塊梅花疤痕,和阿姐一模一樣。
9
我激動的眼淚直往外流,大聲喊:「管事的在嗎?我要為她贖身!」
那老婦人眼一瞪。
「就憑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你知道贖一位當紅花旦要多少銀子嗎?」
「多少錢,我都贖!」
老婦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語氣輕蔑。
「你是什麼東西?我們豔紅的阿妹?就算你是她妹妹又如何?豔紅現在可是我們戲班的搖錢樹,你想贖她?簡直痴心妄想!」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你說個數吧,隻要我能做到,我都答應!」
老婦人眼珠子一轉,似乎在打什麼壞主意。
「好,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也不為難你。一口價,一千兩銀子,少一分都不行!」
一千兩?
我頓時感覺眼前一黑。
要知道,沈家豆腐鋪子,一年的收入也不過才幾十兩銀子。
「怎麼?拿不出銀子了吧?」
老婦人見我半天不說話,以為我被嚇住了,更加得意忘形起來。
「誰說我拿不出錢?」
「你有銀子?好啊,那就把銀子拿出來啊!」老婦人雙手抱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我咬了咬牙,發了狠。
「三日內,我一定會拿一千兩銀子來贖阿姐!」
走出戲園子後,我腦子裡像漿糊一樣,嗡嗡直響。
一千兩銀子……
把鋪子賣了都不夠,難道真要我去偷?去搶?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看著那些衣著光鮮的公子哥,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對,我可以偷!
就偷這些不學無術,欺男霸女的敗家玩意兒!
我雖然沒什麼本事,可從小在市井裡長大,察言觀色,溜門撬鎖的本事還是懂一些的。
我開始留意那些從賭坊、酒樓出來的公子哥,尤其是喝得醉醺醺,走路都打晃的那種。
為了偷銀子,我一連蹲了幾日。
終於,機會終於來了!
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搖搖晃晃地從春風樓出來,手裡還拎著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我深吸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這條路偏僻得很。
我緊緊跟著他,心裡像揣了隻兔子,砰砰直跳,手心裡全是汗。
眼看著周圍沒什麼人了,我一個箭步衝上去,猛地撞在那公子哥身上。
他「哎呦」一聲,肥胖的身子像個球一樣滾到了一邊。
我故作驚慌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哪兒來的不長眼的狗東西!」
那公子哥顯然是喝多了,口齒都不清楚了,一邊罵罵咧咧地推開我,一邊掙扎著想站起來。
我「不小心」踩到他掉在地上的錢袋,那沉甸甸的分量讓我心頭一喜。
等公子哥走後,我把錢袋揣進懷中,快步跑開了。
跑到沒人的地方,我才敢打開錢袋,裡面鼓鼓囊囊的,除了碎銀子,還有幾張銀票。
我一張張地數過去,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二百兩,五百兩……
竟然有九百多兩!
再加上我自己攢的五十兩,就能贖回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