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2章
妹妹身邊的嬤嬤出來回話:「公子,小姐去救樹上狸奴摔下來了。」
我晃然想起昨天的夢。
像是沒有來由的預警。
後來這些夢頻繁出現,每次都在預告不好的事,難以扭轉。
同窗林授落湖前一日,我也夢見了。
我想救他,我割開夢裡導致林授溺水的水草,他卻因為腿抽筋再次溺水,藥石罔醫。
好友寧鳴被在夢裡被山匪一箭穿心,我將他推開,突如其來的石頭砸落在他身上。
我逐漸明白,我更改不了事實。
夢裡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天命,我更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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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母親去世。
太醫搖頭嘆氣,父親抓著母親的手眼圈猩紅,妹妹哭得難以自持。
我依舊無能為力。
再一次做夢時,夢裡的我玩世不恭,如同最浪蕩的京城子。
我改不了天命。
但我還想試試。
——
08
荷夏最是偏袒我,去抓盛陽那晚回來之後,披風毯子和藥湯是一個不落。
第二天我還是中招了。
風寒。
打了個噴嚏後,荷夏走路的腳步聲都沉重了兩分。
我乖巧接過荷夏手中的藥湯一口悶也沒說苦也沒鬧著不喝藥。
荷夏坐在我床邊,仔細試探我的額上溫度。
片刻後,豆大的淚珠落在被子上,暈湿了一片。
荷夏比我大兩歲,跟盛陽同歲。
是從小陪著我長大的家生子。
也隨著我讀了幾年書,學過做賬本。
沒成為盛瓊之前,我是孤兒,在孤兒院長大。
荷夏笑起來的模樣,很像年幼時給我遞饅頭的姐姐。
「好荷夏,」我坐直身子,探頭探腦去看她:「別哭啦,是我錯了。」
荷夏抹了抹眼淚,好氣又好笑的將桌上蜜餞拿給我:「姑娘總是這樣!」
我辦了個鬼臉,手上被塞了個湯婆子。
放在腿上的書散發著墨香,吃了蜜餞過後嘴裡都是甜的。
書是闲暇時候看的話本子。
志怪妖異,格外好看。
書上配著插圖,幾筆就勾勒出那妖怪的模樣。
最後一頁上寫著淮生。
執筆者,淮生。
我看了他七八本作品,敘事風格獨特,情節引人入勝。
就是時隔四天,更一章,是不是在水字數呢?
用現代話來說,我在追連載。
而執筆者,更新不勤快。
我鬱悶極了,倒頭躺床的時候腦袋磕在了床沿上。
荷夏聽見動靜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面無表情的躺好並開始思考為什麼今天這麼倒霉。
09
阿娘去世的這幾年裡,盛陽搞出了些名堂。
清樓酒館賭坊曲兒樓各行各界皆有涉獵。
如同一張強大的信息網。
在他以往的紈绔外表下,我也被蒙騙了過去。
燭火搖曳下,盛陽輪廓不再像少年。
他在宣紙上寫寫畫畫,京城局勢被他猜出來五六分。
隻是他沒猜到冶王。
如今攪動風雨的大手都在明面上,盛陽也確實隻查到了明面上。
可沒有哪個坑害別人的人會拿著大喇叭出來大喊是我害了你。
也就是說,盛陽費了勁兒查出來的明面兒上的東西,都是炮灰。
「雲王和秦王,妹妹,你覺得誰更……」他話音未落,我提起筆一筆劃過。
雲王是繼後的孩子,也是大皇子。
秦王是最受寵的袁貴妃之子,排行老三。
在這兩個名字下邊兒,我提筆寫下冶王。
「過兩日,我帶阿兄去見王爺。」寫完後我打了個哈欠,將愣住思考的盛陽推出門。
第二天頂著兩個碩大黑眼圈出現在我面前的盛陽聲音虛浮無力:「你是說,你認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朝中上下沒有支持者且醫者言可能過不過加冠的冶王?」
「你還說這個估計活不過加冠的王爺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10
雲王和秦王略顯疲態,整個朝堂都是詭異的平靜。
我帶盛陽去冶王府那日是個豔陽天。
雲王在宴客,秦王在辦差。
冶王抓了一把魚食灑進池塘裡,幾尾錦鯉擺擺尾巴遊過來爭食。
他看起來依舊消瘦薄弱,烏黑的長發隨意半挽起披在肩上。
去見冶王宋絕時,我穿著男裝。
「王爺,盛先生來了。」
宋絕回頭一眼,他生得絕色,我聽見盛陽倒吸一口涼氣。
盛陽張了張嘴,我趁他還沒有狗嘴裡吐不出象Y的時候掐了他一把。
冶王展顏一笑,唇色帶著病弱的蒼白:「盛先生,這位是?」
小廝端來清茶和糕點,我指著盛陽介紹道:「殿下,這是我兄長,盛陽。」
他晃然嘆了一聲,隻道久仰大名。
隻是這個久仰大名大多是不太好的名。
盛陽咳嗽兩聲,有些尷尬。
看來他也知道。
聊闲過後的正事,我坐在旁邊喝茶吃點心,聽他倆聊。
我很少將自己放在中心的位置,旁觀者才更容易清醒的判斷認知。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再有兩月,就該是舞弊案了。
我垂眸沉思,手中握著的茶盞慢慢變涼。
直到盛陽連續幾聲叫我。
「……你怎麼了?」
我喝了口茶,涼了。
「沒事,殿下和兄長談完了?」
盛陽眼神復雜,片刻後點頭:「談完了。」
冶王靠在柱子上,依舊漫不經心的拋灑著魚食。
突如其來的破空聲讓我們三抬頭望過去。
傅小將軍蹲在牆頭,手裡拎著隻野兔子。
毛茸茸的甚是喜人。
大概是前幾次的恩恩怨怨,我總覺得傅青山看我的眼神有點刺骨。
於是我決定識相告退。
請辭後,傅青山一臉無辜:「這就走啦盛大小姐,留下來吃個紅燒兔腿啊?」
兔兔那麼可愛,怎麼能吃兔兔呢?
雖然不是不想吃,就下來之後我怕傅青山給我做成麻辣拌。
11
算算時日,我爹也應該回來了。
想著不過兩日,我爹帶著金銀財寶回了府。
「小瓊兒,想不想爹爹?」他大笑著張開雙臂,用力抱了一下盛陽:「好小子,聽小瓊兒來信說你好生讀書了!」
我掀開幾箱箱蓋,裡面的珠寶綾羅綢緞閃了我的眼睛。
大大小小的箱子裡珍藏奇物珠寶,足夠冶王囤養起來的私兵至少半月的吃食。
我仿佛又看見了劇情裡盛瓊的結局。
猛地扣上蓋子,我面色沉重,對著我爹道:「爹,我們談談。」
戶部是要職。
我爹說聰明不算聰明,說笨也不笨。
雲王秦王頻頻示好他當看不見,下的陷阱是一個不落的跳進去。
偏偏運氣好,次次都能化險為夷。
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或者說冶王。
冶王的底牌和情報網除了冶王自己,最清楚的大概就是我了。
我隻需要稍微露出風聲,自然他能替目前六部尚書中唯一一個中立不站隊的我爹處理威脅。
當然,還有我加盟他陣營的情況下。
當我把這些掰開揉碎放在我爹面前時,我爹懵了一下,然後看著我——
「原來,他們是想拉攏我啊?」
我嘆了口氣:「……開始是的,後來不是。」
我爹百思不得其解:「我下去了對雲王秦王有什麼好處?」
我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瞟過盛陽時,我看見他也一臉專注。
盛家一脈相承。
除了我。
我又嘆了口氣:「你聽不懂他們的隱喻,自然不可能和他們同一陣營,他們想方設法肯定是想拉你下水,要麼一起,要麼拖你下詔獄,戶部的位置由他們的人頂缺。」
我爹茫然。
我爹一臉驚恐。
我爹掏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玉佩對我說:「先不急著這個,你看,爹給你求了樁姻緣。」
我:「?」
抄家滅門不著急,著急什麼?
可能盛家兩個男人是上天派來收我的。
12
我企圖帶動盛陽這個豬腦子。
他的情報網一捅即破,往日有個紈绔的形象打幌子,如今沒了更是易碎。
「假的就是假的,摻真的豈不是違反我朝律法?」他義正言辭。
我心累道:「你開賭坊的時候就沒意識到你這輩子可能考不了公嗎?!」
盛陽茫然:「考什麼公?」
……氣糊塗了,連考公都說出來了。
雖然不懂,但是好在我爹和盛陽還算聽話。
情報網由我接手。
我爹拒絕了大部分撲上來的陷阱,隻帶回來一小部分。
也算是進步。
家宅後院在這些年我的管理之下如同鐵桶。
精疲力盡處理完我爹捅下的簍子之後,我爹疑惑的看我:「小瓊兒,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
我一口悶完荷夏端給我的湯藥,岔開話題:「爹爹給我尋的親事,是哪家公子?」
便宜老爹思考幾息,然後伸手摸了摸後腦勺:「爹在聖寧寺遇見的,忘記問是哪家的公子了。」
我:「?」
我想過我爹不靠譜,但是沒想過他這麼不靠譜。
「那你給我求的什麼姻緣?!」
玉佩翻面過來,雕刻著一座山。
我爹皺眉思索半天才說道:「雖然我不認識他,但他認識我啊!」
我閉了閉眼。
伸手讓荷夏將我扶起來。
天S的,我總會被這兩傻子氣S。
根據我爹形容,那人生得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舉手投足都是清雅,頗有書卷氣。
當然,這說法還待定。
直到二皇子安王回京。
清修就是清修,整整一百六十九章都未曾出現過的人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對我說:「盛大小姐,父母之命,自當遵從。」
可能是自打穿越以來,我最迷茫的一次——
「安王殿下,臣女不知……」
「十二月中,盛小姐的父親在聖寧寺同本王定下的婚約。」
不是?我爹隨手抓住的清雅少年,是當今皇帝他二兒子?
有人天生好命。
安王,歲歲安,是當今陛下對愛妻之子最大的願望。
哪怕當初安王固執的放棄成為儲君,去往聖寧寺清修。
也正因為安王放棄儲君之位,才有了雲王秦王相爭,才有了漁翁冶王得利。
隻是劇情裡並沒有出現過安王。
就這樣說,若是安王屬意大位,不管是雲王也好秦王也罷,都在朝堂上無一絲地位。
袁貴妃獲寵也不過是像了先後兩分。
大概是見我發呆入迷,折扇在我面前晃了晃:「盛姑娘?」
我回過神,有些慌張:「王爺,我爹……他未見過您,唐突實屬不應……」
安王有一雙含情眸,一雙眸子裡盛滿悲傷:「原是盛姑娘看不上我。」
我哪敢看不上你啊活爹!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住冶王的皇位,救盛家於水火!
他劍眉一挑,看起來有幾分戲謔。
「王爺,臣女……」
安王一收戲謔姿態,突然問起那玉佩——
「那是我母後留給我的,是讓本王送給往後的王妃,莫不是盛大小姐想讓盛大人嫁給本王當王妃?」
像是五雷轟頂突然而至。
好好的王爺,突然訛上我了。
13
春闱結束後,我帶著盛陽再次登上冶王府。
冶王府僻靜,沒什麼官員走動,也沒有幕僚來往,比現下人來人往的安王府安靜的多。
引路的婢女依舊朝著那日的湖心亭。
隻是這次,盛陽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湖裡春水盈盈,淡粉色的紗簾飄蕩,有幾分唯美的意境。
如同野狼般壓著清貴公子的男人抬眸朝這邊看來。
我抽了抽嘴角,拱手行禮。
傅青山拉住帷幔遮住了些許冶王身姿。
他還把我當情敵。
盛陽站在原地如同石化,臉上的表情慘不忍睹。
引路的婢女嚇得魂不附體,我嘆了口氣,讓她下去了。
盛陽拉了拉我的袖子,一臉驚恐:「王爺和將軍!他們倆!怎麼在親嘴兒?!」
我拍了拍絕望直男的脊背。
他轉過頭一臉驚恐的看著我。
「如你所見,」我淡然道:「王爺和將軍,是一對兒。」
「那他們不是斷袖嗎?!」盛陽聲音沒收著。
冶王神態慵懶,從湖心亭走出來。
我踹了盛陽一腳——
「你闲的管那麼寬?」
盛陽看向我的眼神,無助又悲觀。
傅青山回來的日子不長,算算時間,應該是真正收用了傅家軍的時間。
這支奇兵在後來奪權也好勤王救駕也罷都出了大力氣。
是冶王的底牌。
「傅小將軍的事兒辦完了?」我淺笑著問道。
傅青山挑眉看了我一眼,隨即纏纏繞繞著冶王的長發。
聊了兩句有的沒的,我晃然想起端坐無聊的盛陽。
「阿兄考試看起來有幾成把握?」
盛陽學業不算好也不算差,他估計不出來能不能上榜。